m城的七月,充滿了南方雨季獨有的潮濕與悶熱,季嵐川站在一人高的穿衣鏡前,隻覺得自己是一條快要被蒸熟的鹹魚。


    鏡子中的青年雪膚紅唇,微微偏頭的樣子像極了一隻清純無害的小白兔,偏生他一雙眼睛生得極為漂亮,迤邐的眼尾恰到好處地為這張稍顯寡淡的臉上添了三分風韻。


    饒是季嵐川這種見慣了美人的“上流人士”,也忍不住對眼前的“自己”低低地吹了聲口哨。


    然而在下一秒,青年半合的眸中突然有兩尾陰陽魚隱隱浮動,那一黑一白兩尾小魚棲息在青年的左眼,看不真切卻又有說不出的靈動。


    就是這兩尾遊魚,讓鏡中之人驀地多了幾分不似凡人的仙氣。


    食指在左眼輕輕拂過,季嵐川嘖了一聲,沒想到自己竟把這隻陰陽眼也帶了過來。


    在變成眼前這個嬌嬌弱弱的小美人前,季嵐川是一名靠算命點穴過活的靠譜天師,他天資過人又自帶一隻陰陽左眼,沒費多少力氣就成了圈子裏最知名的“季大師”。


    可或許老天也看不下去他這麽一路順風順水無災無難,入門時便被師傅告知的25歲命劫,季嵐川沒能躲過,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經曆了一場連環車禍,然而再次睜眼,季嵐川就已經變成了這個名為“季嵐”的書中人。


    沒錯,雖然名字和職業都不太接地氣,但季嵐川本質上卻是個愛在網上衝浪的小宅男,在那起連環車禍發生前,他還在用ipad追一本狗血的**小說。


    最近以豪門白月光為賣點的小說大火,季嵐川也跟風選了一本來看,如果當初知道自己會在死後穿越到小說之中,打死他也不會點開那本狗血大亂燉的《豪門蜜寵之我是白月光》。


    想到這裏,季嵐川不由狠狠地翻了個白眼,無奈鏡中青年的皮相太好,就算是這樣不雅的動作,被他做來也好似在撒嬌嗔怪。


    眉眼盈盈、長腿細腰,原主就是那個被讀者評價為“除了臉一無所有”的心機白蓮炮灰受,在正牌受白時年出場前,他就是被主角攻秦子珩帶回家“慰藉心靈”的替代品。


    等主角攻受重逢之後,原主就三番兩次地挑事被打臉,最終落得一個真麵目暴露被掃地出門的標準結局。


    現在是原主被帶回秦家老宅的第三天,時間離正牌受白時年出場還有整整一個月,至於主角攻秦子珩,則是因為內心的別扭而接連在公司住了三天。


    還真是一出標準的替身大戲。


    隨手解開襯衫扣到最頂端的扣子,完整接受了原主記憶的季嵐川也不怕自己露餡或遭天譴,作為書中世界的炮灰受,這具身體裏的魂魄本就殘缺,再加上雙方在靈魂相撞時互換記憶,原主季嵐在和季嵐川立下約定後便主動離開——


    在得知自己是小說中的炮灰後,是個人都不想上趕著被主角們虐。


    隻不過借著他人的身體重生,季嵐川也不得不付出一些相應的代價,除了要替原主走完幾個重點劇情外,他還得替對方完成“讓秦子珩對季嵐求而不得”的執念。


    因果已結,季嵐川作為半個道家人自然不會輕易違背,反正他的魂魄完整,就算那原著劇情的威力再大,季嵐川也絕不會不受控製地做出什麽腦殘事。


    “叮鈴鈴——”


    單調的手機鈴聲響起,季嵐川用食指一劃,就聽到了電話那邊歇斯底裏的咆哮:“季嵐!這都幾天了?你到底還想不想播?!”


    嫌棄地把手機從耳邊移開,季嵐川學著原主的樣子小心翼翼道:“楊哥。”


    ——這個世界的玄學並不盛行,在沒有找到合理改變性格的契機前,季嵐川還是要認真扮演好原主的角色。


    無緣無故性情突變什麽的,他可一點都不想被抓到精神病院做研究。


    聽到青年軟糯動人的聲線,電話那邊的人噎了一下,過了幾秒才凶巴巴地接道:“少來這一套,你這幾天都去哪了?”


    原主是m城一所藝術院校的大二學生,因為模樣好又會唱歌跳舞,他在一年前就被秦氏集團旗下的子公司挖走做了主播。


    不過因為他“業務不行又放不開”,一年過去了,季嵐的事業也沒什麽起色。


    當然啦,這些不過是原主想讓外人所看到表象,從小在條件惡劣的孤兒院長大,他早就學會了如何在確定目標後用自己的方式去爭搶,在清楚自己容貌的價值後,季嵐便立誌要擺脫過去、做一個擠入上流社會的人上人。


    哪怕隻是做大人物掌心的一隻金絲雀。


    所以他選擇了看起來最有格調和情趣的藝術學院、不厭其煩地護理皮膚與身材,就連與人談話的技巧,他都有刻意地看書看視頻私下訓練過。


    可以說,為了當一個稱職的小白臉,季嵐的確下了不少苦工。


    因此,在通過公司組織的年終聚會見到秦子珩時,原主毫不意外對方會為自己著迷,如果不是季嵐最後把一顆真心賠了進去,這本小說的結局到底會怎樣還未可知。


    對於原主這種人,季嵐川雖不讚同,卻也不會貶低,對方並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惡事,他也沒資格站在道德製高點去指責原主心機。


    不過,在麵對經紀人楊勇的質問時,季嵐川果斷選擇了和原著不同的回答、並沒有這麽快就暴露自己就住在大老板的家中:“對不起楊哥,這幾天搬家不太方便,明晚我就開始直播。”


    秦子珩有一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這在上層圈子裏根本算不上什麽秘密,隻有原主這個無權無勢被對方帶進圈子的小玩意兒,才會傻乎乎地被刻意隱瞞了大半年。


    要不是聽說那位在海外即將訂婚,秦子珩也不會破罐子破摔地把原主帶回老宅。


    正因如此,季嵐才會在知道正牌受的存在時那麽憤怒。


    身為看過原著的局外人,季嵐川當然不會跟原主一樣四處炫耀秦子珩對他的“喜歡”,在後來的劇情當中,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他心機虛榮的罪證。


    好不容易掛掉了楊勇的電話,季嵐川趿拉著拖鞋,準備下樓去找點東西吃,原主為了保持身材吃得不多,這才穿來了三個小時,季嵐川就感到胃部在一陣一陣的抽痛。


    盡管搬進了秦家老宅,但原主住的卻是一個相對偏僻的客房,這會兒秦子珩還在為白月光的訂婚傷心買醉,最少要過了今晚兩人才會逐漸走入全書最甜的熱戀期。


    秦家老宅古樸大氣,其中的傭人也都規矩森嚴,可原主畢竟隻是秦子珩領回來的一個“朋友”,在沒得到秦家掌權人的承認前,傭人們對他也稱不上有多熱情。


    二樓沒人,季嵐川便自己放輕腳步走下樓梯,他小的時候過過一段苦日子,隻要能填飽肚子,他對吃的基本不挑。


    就在他腦海裏思索著要從冰箱裏拿幾片麵包才不會崩人設時,轉過樓梯拐角的青年卻突然接收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


    那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英俊男人,對方手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綠茶,身上的西褲和襯衫則整潔得找不出一絲褶皺。


    如虎下山,百獸自驚;如鷹升騰,狐兔自戰,男人周身氣勢逼人,麵相更是一等一的福緣天成。


    都說五嶽俱朝,貴壓朝班,三停平等,衣祿無虧,再加上那飽滿明潔的福德宮(眉尾上方),季嵐川粗略用眼風一掃,就知道這是一個自己絕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看相卜卦這麽多年,季嵐川就沒見過這樣除了親緣淺薄外沒有任何錯處的好麵相,如果按照網絡小說中的概念定義,對方毫無疑問會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


    原來這就是秦子珩的那個便宜爸爸,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遇到對方,季嵐川垂下眼睫,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三爺”。


    秦三爺秦征,是原著中跺跺腳z國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因為故事主要發生在主角攻受之間,作者對這位秦三爺的著墨很少,更多是把他當成了一個襯托秦子珩身世過人的背景板。


    而事實上,秦子珩隻是秦征早年從宗族中過繼來的一個子侄,不知道這位秦三爺是不是有什麽不可言明的隱疾,反正根據作者的描述,對方是潔身自好到連自己的孩子都不願意生。


    是個狠人。


    學著原主的樣子低眉順眼地停在樓梯之上,季嵐川格外不解對方最後怎麽會有勇氣和這樣的人頂撞,看來愛情的確會讓人智商下降,連季嵐這種心機boy的人設,最後都在感情的漩渦中沒了腦子。


    青年剛滿二十,青澀又清新的模樣好似春日裏剛冒頭的一株嫩芽,對方雖是被自己那個便宜兒子帶回來的“男朋友”,可在秦征眼中,青年的確還沒有那個資格叫他一聲爸。


    不置可否地收回目光,對美色沒什麽執念的秦征連多給對方一個點頭都欠奉,然而就在男人將視線從青年身上徹底移開的前一秒,一抹雪白卻突然闖入了他的眼簾。


    那是青年的腳踝。


    天氣很熱,青年穿了條有點短的九分褲,那無意間露出的線條弧度圓潤而又性感,無端就在這樣雨前沉悶的日子裏顯得活色生香。


    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拋開其他不提,單看外表,季嵐的確是個不折不扣、足以模糊性別的小漂亮,原主對自己的外表和體態簡直嗬護到了極致,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沒有人能從他身上找到瑕疵。


    秦三爺也不能。


    氣氛微妙,站在台階上的青年有些局促,他向後縮了一縮,粉嫩且飽滿的嘴唇上下一碰:“三爺?”


    “哢嚓——”


    醞釀了一整天的雨水嘩啦啦地降下,秦征閉了閉眼,莫名覺得自己有點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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