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開始修身養性,走和諧友善的社會主義道路之後,林間覺得自己的脾氣其實已經好了不少。


    但哪怕脾氣再好,胳膊這東西也不能是說抻就抻的。


    抻得還帶延時。


    走路拽衣服都沒事兒,就趕在要握手的時候哢吧掉了。


    上回拿行李還能說得通,這種車停了跑前頭坐下的訛法兒,他要是還信,智商可能已經掉得比梁見多不了多少。


    林間看了時亦一會兒,突然扶住他的胳膊肘,晃悠了兩下。


    ……


    效果甚至還非常逼真。


    使不上勁兒,抬都抬不起來,扒拉扒拉胳膊還特別敬業地跟著晃。


    林間沒忍住,自己先氣樂了:“就不想跟我握手是吧?”


    “沒有。”時亦說,“是——”


    林間揚揚眉:“是什麽?”


    時亦:“……”


    是不想握手。


    時亦垂在身邊的左手攥了下,又慢慢鬆開。


    也不是不能碰一下就走,但他們現在是在學校。


    新學校,第一天上學。


    他不想冒這個險,不想失控,不想惹事,也不想傷人。


    林間打量了他一陣,皺皺眉想說話,自我陶醉完的梁見忽然冒出來:“間哥,你們在這兒幹什麽呢?”


    估計是被課堂壓抑了太多精力,梁見這小子一興奮就停不下來,看了看時亦垂在身邊的胳膊,下意識伸手過去:“怎麽了這是?剛任雯跟你動手了?不會吧——”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林間一把扯了回來:“別亂碰,抻了。”


    “又抻了?”


    梁見嚇了一跳,心說間哥這新舍友可能有點兒脆,把手收回來:“怎麽弄的?”


    “我扯的,勁兒大了。”林間看了一眼時亦,“好學生,身板兒太不結實。”


    他不講道理的時候聽不太出來語氣,時亦看了他一眼,也沒太分辨出這幾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事兒都解決完了,林間也沒準備再在這兒睡個午覺,轉身就往樓下走。


    梁見快步跟了上去。


    這個點兒了,也不知道食堂三樓的綠豆湯發沒發完。


    林間走得有點兒快,三步並兩步下到一層,剛要出門,聽見時亦在後麵叫他:“等一下。”


    沒想到他居然還能跟上,林間回頭:“還有事?”


    他說著話,順手撈住衝得太快的梁見,拎著領子把人提溜了回來。


    “我不是好學生。”時亦把手裏的幾頁紙遞給他,“剛才的事,多謝。”


    林間把紙接過來,沒立刻抬手,低頭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上頭寫的是什麽,好幾頁,拿透明夾夾著,外頭居然還用空白算草紙簡單地折了個封皮兒。


    想起剛才時亦那個造型,莫名其妙的,林間腦子裏忽然就蹦出了小喪屍蹦蹦跳跳跟在他們後麵下樓的畫麵。


    他把那幾頁紙接過來,繃了半天沒繃住,自己先笑了:“行……去食堂?”


    時亦搖搖頭,確認他拿穩了,轉身又回了樓梯間。


    -


    好消息是食堂的綠豆湯沒發完,還剩下個桶底。


    梁見磨了食堂師傅半天,好不容易讓人家把剩下的都給他們盛了,端著一碗綠豆兩碗湯高高興興回來:“壞消息呢?”


    林間剛打完兩份飯,捏著筷子單手玩手機:“任雯去了年級組,說這次的事性質很惡劣,現在正在通緝中午來問問題那個兔崽子。”


    梁見:“……”


    他們來得太晚,菜都隻剩了幾樣,食堂裏基本也已經沒什麽人。


    阿姨正挨桌收拾,攥著抹布風風火火地從一個桌子換到另一個,動作麻利得叫人眼花繚亂。


    “不至於吧?”


    梁見往邊上挪了挪,給阿姨的發揮提供了點更廣闊的空間:“應該是編的,她哪會用通緝跟兔崽子這麽親切的詞。”


    林間點點頭,挑了碗綠豆少的湯端過來:“到惡劣那兒是她,後半句屬於年級主任。”


    “……”


    梁見沉痛地坐了半天,墊著胳膊一頭撞在了桌子上。


    來食堂的時間是個技術活。


    來早了阿姨怕賣完,手抖得能把一勺顛成半勺,來晚了給的分量通常都非常足,就是能被那點兒菜湯齁死。


    林間看著澆在飯上的菜湯,把飯跟菜和了兩下,看梁見還奄奄一息,順手在他頭頂施了個法:“行了,你還指望任雯能記住你?”


    “為什麽記不住。”梁見很憂鬱,扒拉開頭頂的手,“因為我差點把兩百塊的門拍她兩萬塊的鼻子上?”


    林間扒了兩口飯:“她教你一年了,能記住你,還去年級組通緝個屁。”


    梁見眨著眼睛,還在反應這裏頭的邏輯關係,林間已經撂下筷子,抓著手機站了起來。


    “怎麽了?”梁見愣了下,抬頭問,“不吃了?”


    “吃。”林間覺得自己可能是吃了整道菜最精華的那一把鹽,整個人都有點兒想變成蝙蝠掛在房梁上,“買個水。”


    梁見飛快舉手交飯卡:“我想要冰可樂!”


    “看你像冰可樂。”林間樂了一句,沒接他那張卡,朝食堂角落的窗口過去了。


    河高生源廣,食堂每個窗口都有勤工儉學的名額,來打工的學生能免飯錢,還能按時長拿著工資。


    不算多,但也能當生活費。


    賣水的地方是個小姑娘,動作有點兒慢,挺內向,見著人也不敢抬頭不敢說話。


    他們平時沒事兒都不上這兒來買,免得把人嚇著。


    林間要了一杯冰水一杯可樂,靠在牆邊等著她繞回去拿,拿著手機看了一會兒,屏幕上忽然跳出了個來電。


    老萬打過來的。


    林間一直覺得他們這位新班主任稍微有點兒嘮叨,要不是為了友善度,其實不是特別想接這個電話。


    他跟老萬其實也沒多熟。


    就隻在開學前兩天,因為被宿管沒收了一回手機,聽新班主任耐心地當著宿管教育了他半個小時手機對同學們學習的不良影響,把手機給他領了回來。


    說實話,林間覺得不光他當時沒聽進去,老萬可能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什麽。


    畢竟老萬自己找他打得都是手機。


    外頭沒有冰可樂,小姑娘又轉回庫房去找,估計還得再有兩分鍾。


    電話還在耐心地一聲接一聲震,林間準備充分,深吸口氣接了電話:“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


    “林間啊。”老萬笑嗬嗬出聲,“你們是不是去找物理老師問問題了?吃完飯來年級組一趟,找你們有點兒事。”


    ……


    林間揚了揚眉。


    任雯教了他們班一年,到現在人都認不全,應該不能這麽快就追到她們這兒。


    辦公室就他們仨,除了跟任雯就沒外人。倒是可能有監控,但就論她自己幹的那點兒破事,估計也沒底氣讓學校查。


    他靠著牆,在腦海裏過了遍當時的情形,眉峰蹙起來。


    “怎麽就沒外人啊?”


    梁見啪一聲把可樂撂在桌上,後悔得不行:“大意了,怎麽把那個書呆子給忘了!”


    林間沒說話,就著水吃了大半份飯,放下筷子。


    梁見顯然沒什麽心情喝他的冰可樂,在桌子邊上,來回轉著犯愁。


    “急什麽。”林間說,“多大點事。”


    好歹也要去年級組,梁見覺得事兒還是挺大的:“萬一任雯非得說咱們是去鬧事的呢?不尊重老師,闖辦公室,故意搗亂……”


    “有證據嗎?”林間問。


    梁見愣了愣。


    年級組那兒就有一小片扯了的卷子,他半個字都沒寫,也沒法判斷是哪個學生的。


    任雯專門負責拿來看人的鼻孔又分不出哪張臉進去過,就算真認出來,隻要咬死了不承認,不調監控也沒別的辦法。


    回去再隨便借誰的卷子去印一份新的,連物證都沒有用。


    也就是文化班這群傻白甜的學生,才能讓這種級別的老師就給鎮住。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


    梁見轉憂為喜,跟著林間出了食堂:“也不能怪我,我還沒拿過處分呢,絕對不能把第一次就這麽草率地交給這種人……”


    林間掃了他一眼,懶得打擾他的顧影自憐,擰開瓶子喝了口水。


    “對了,間哥。”梁見小跑兩步,接著跟他對供詞,“那要是書呆子真承認了,咱們怎麽說?”


    他們全班對上任雯都同仇敵愾,梁見對拯救個無辜的受困同學倒是沒意見,就是本能地不信任那些就知道讀書聽話遵守校規校紀的好學生。


    一點兒膽子沒有,乖得跟什麽似的,老師問什麽就答。


    跟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林間皺了下眉,推開教學樓的門,沒說話。


    年級組就在一樓,梁見一進樓就被人掐了脖子似的瞬間消了音,安靜如雞地跟在了他身後。


    手機嗡嗡震了兩聲,老萬又發了兩條短信。


    林間有點兒煩,沒細看,隨手扒拉掉提醒,退出了那個“不願意被人碰是怎麽回事”的搜索頁麵,收起手機。


    年級組的門開著,任雯、老萬跟年級組的幾個負責老師都在裏頭。


    時亦也在。


    梁見挺緊張,兩條腿不會拐彎兒地往裏頭邁,被林間順手扯回去。


    兩個人拿門擋著,沒立刻進去。


    “時亦同學,你剛來咱們學校,同學都不認識也正常。”


    他們主任在桌子前頭坐著,平時凶神惡煞的人和藹下來循循善誘,看起來特別像在從事什麽非法傳銷活動。


    主任:“就說當時在辦公室,除了你們任雯老師,你還記住了哪個名字沒有?”


    時亦點了下頭。


    主任非常慈祥:“叫什麽?”


    時亦:“拉姆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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