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均麟在電話裏言簡意賅地提了句時間,隻問他道:“來不來?”


    宋棠靠在沙發裏,麵無表情地從電視廣告裏佟薇那張臉上掃過,目光裏浮起涼意來,“來啊,岑戈在的地方怎麽能少了我。”他頓了一秒,淺淺一笑,“把江白鷺也叫上吧,我聽說,他這兩個月和岑戈走得很近啊。”


    喻均麟掛掉電話,指腹從黑色的手機背麵摩挲而過,腦海中驟然浮起兩月前的那天清晨,在度假山莊的客房走廊裏撞見秦一行的朋友雙腿光裸從岑戈房間裏悄然退出的場景,眼底掠過一絲淡淡的興味。


    他從聯係人列表秦一行的界麵上退出來,直接越過對方將電話打給了岑戈,先提了句聚會的事,又額外聊了兩句公司的項目競標。最後在掛電話以前,冷不丁地提了一句:“你來的時候,也把江白鷺捎上吧。”


    岑戈不置可否,麵上卻若有所思地揚起眉來。且不說喻均麟和江白鷺沒有過多交集,即便喻均麟真的想要叫江白鷺出來玩,首要考慮的也該是秦一行那條更近的捷徑。


    岑戈將手機往床頭一丟,垂眸瞥一眼趴在自己身上玩手機的人,“江白鷺,你想壓死我嗎?”


    江白鷺將下巴從他胸膛間那條淺淺的溝壑裏抬起來,瞄一眼男人的臉色,然後笑眯眯地偏過頭去,將側臉貼在對方的胸口,繼續旁若無人地擺弄手機。


    岑戈嘖一聲,雙手捧住他的臉頰兩側,再次讓他被迫抬起臉來,“剛才的電話內容聽見了嗎?”


    江白鷺略微想了想,“約你去度假山莊住兩天?”


    “你去不去?”岑戈掐住他的下巴,“他讓我帶上你。”


    江白鷺愣了一秒,搖了搖頭,慢吞吞地開口:“我不去。”


    岑戈詫異挑眉,“真的不去?”


    江白鷺笑起來,“真的不去。”


    “那隨你。”岑戈瞥他一眼,而後似笑非笑地挑起唇角,“記住你說的話,到時候可別又求著我帶你去。”


    江白鷺語氣篤定:“當然。”


    既然他說不去,這件事也就該到這裏為止。岑戈沉默半響,轉而似是想起什麽一般,眼眸微眯詢問道:“你什麽時候和喻均麟有了來往?”


    江白鷺:“……”


    “沒有來往。除非,”他思考一秒,奇怪地聳聳肩,“假如發小的朋友這種關係也能被稱作一種來往。”


    岑戈目光審視地盯著他看,像是在考量他話裏道真實x_ing和可信度。最後鬆開抵在他下巴上的手,冷哼一聲道:“沒有最好。”


    沒了外力的支撐,江白鷺仰著臉和男人說話有些費勁,索x_ing無比自覺地從岑戈身上滾了下去,卻因為用力過猛,差點兒就卷著被子一路滾到了床底。


    好在岑戈及時伸手撈了他一把,將人從床沿邊緣拉回自己身側,又從江白鷺身上抽出一半被子重新蓋在自己腰下,橫過一條腿壓在他小腿上,不讓他動彈。最後直言不諱地嘲笑道:“我就沒見過比你睡相更差的人。”


    江白鷺麵上一哽,不滿地嘟囔:“我睡相哪裏差了?”


    “哪裏都差。”岑戈按住他在被子下不安分的雙手,冷笑一聲,“如果不是我摟著你,睡到半夜被子就被你卷沒影了。”


    江白鷺慢吞吞地哦一聲,朝他眨了眨眼睛,“岑戈。”


    岑戈掀起眼皮,“又幹嘛?”


    江白鷺舒展在被子下的腿動了動,蹭著床單抽出自己的一條腿,順勢架在岑戈的小腿上。兩條腿一上一下,將岑戈的那條腿夾在中間,故意屈起膝蓋在對方大腿內側的皮膚上輕輕撞了撞,“想抱著我睡,直說就好了嘛。”


    岑戈:“……”


    男人不由分說地將他從被子底下拎出來坐好,似怒非怒地教訓道:“就沒見過像你這麽厚臉皮的人。”


    江白鷺垂眸漫不經心的哦一聲算作承認,徑直爬到岑戈腿上坐好,而後驀地抬起眼睛,直勾勾地回望對方,輕輕揚起唇角道:“怎麽?你看不慣?”


    岑戈定定地看他一會兒,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話,隻狀似不悅地眯起眼睛,眸光深沉,“說你一句,你非但不知悔改,還要得寸進尺。”


    像是絲毫不懂察言觀色般,江白鷺讚同般地點點頭,嘴角的笑容慢慢擴大,“我得寸進尺怎麽了?”


    “怎麽?”岑戈毫不客氣地反問,挑起眉尖,聲調冷淡擲地有聲:“當然是欠收拾。”


    江白鷺聞言,不但沒有露出半點認錯或是畏縮的神情來,反而是像得到了不動聲色的鼓勵,更是明目張膽地往前挪了挪,雙手扶著他的大腿正經危坐,似是乖巧又似是放肆,咬字緩慢尾音上揚:“拭目以待。”


    岑戈目光轉暗,一隻手掐住他的腰,另一隻手按在他的後腦勺上——


    兩人開始在晨光裏接吻。


    一周以後的周五,江白鷺破天荒地沒有去岑戈家裏過夜。


    隔天上午,當岑戈在度假山莊裏見到憑空出現的江白鷺時,想起數日前他在自己床上言笑晏晏搖頭拒絕的模樣,以及聲稱絕不求人的話語,登時掀唇冷笑,“小騙子。”


    第40章


    事實上,秦一行的電話比岑戈那邊來得要早幾天。從月前和秦一行吃過一次晚飯以後,江白鷺滿腹心思都放在岑岑戈身上,秦一行則是忙於度假山莊的休整督工,兩人就沒有見過麵。


    也就因而,秦一行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壓根都不知道江白鷺已經拿下岑戈的事,隻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過來以後能和岑戈見上麵。


    江白鷺也不做解釋,笑眯眯地說好,先一步答應了秦一行的邀約。


    他周五晚上到的度假山莊,期間發過一條短信給岑戈,告訴對方自己今晚不過去。然後跟秦一行去山莊的酒吧裏喝酒,吧台前新聘來的調酒師是年輕英俊的外國佬,見到江白鷺時興致勃勃地吹了聲口哨,將一杯五彩紛呈的j-i尾酒推到他麵前,開門見山地發出邀約:“你是我喜歡的類型,今晚去我房間?”


    江白鷺接過那杯酒輕輕搖了搖,抬起頭來麵露惋惜,“那真是太可惜,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不如,你教教我怎麽調酒?”


    調酒師露出誇張的神情:“能夠不假思索地拒絕我紳士的邀請,還妄圖從我這裏學走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調酒技能,可愛的中國人,你是第一個。”


    “不過我喜歡。”調酒師打開吧台左側的小門,側身邀請他進來,“我現在甚至覺得,你看起來更加可愛了。”他開始喋喋不休,“你要知道,調酒師的吧台對我們來說,就像男人們心愛的蘭博基尼一樣,作為第一個走入我的私人吧台裏的甜心,你應該感到莫大的榮幸。”


    江白鷺麵色如常,國外的六年生活讓他對那些高大健壯的白種人掛在嘴上的調侃習以為常。他饒有興致地在酒吧待到半夜,回到房間裏睡覺時,天邊已經翻起了淡淡的魚肚白。


    江白鷺閉上眼睛,沉沉地陷入深度睡眠。對窗外從晨光微曦到天光大亮,再到日光大勝春意明媚的景象一概無知無覺。


    大概是晚上見了那位外籍調酒師,又一直江白鷺在夢裏又回到了那幾年在美國的大學生活。他站在百年老樹高聳入雲的校園大道上,正前方是古老大教堂式的圖書館,身旁的金發白種人懷抱書本穿梭來往,語速飛快而流利動美式英語如同高考聽力般鑽進耳朵裏。


    江白鷺茫然地轉過身來,視線裏的景象卻撕裂剝落下來,古老的圖書館和林蔭大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酒吧裏曖昧的燈光和視線,以及站在吧台後冷淡看向他的黑發混血男生。


    假如說秦一行找來的調酒師s_ao話連篇,那麽他的那位前男友,可以稱得上是冷漠寡言。以至於當他對著自己的朋友們理直氣壯地宣布,他和克裏斯在交往時,甚至都沒有人願意相信,他才是被追的那一方。


    江白鷺站在夢中和克裏斯第一次見麵的那家酒吧裏,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緩緩睜開眼睛,在滿室刺眼的金黃色陽光裏醒了過來。


    他掀開被子坐起來,抬起睡意尚未褪幹淨的眼眸,盯著陽光中翻騰的塵埃仔細地看,忽而發現春天的雨季已經離開有一段時日,似乎——


    不知道從哪一日開始,天氣就好了起來。


    江白鷺起床去cao莓園內轉了轉,半小時後摘完cao莓出來時,一頭柔順服帖的黑色短發變得有些亂糟糟,額邊的碎發不聽話地翹起尾巴來。


    長衣長褲的衣袖和褲腿被高高卷起來,歪歪斜斜毫無章法。白色的衣角邊緣沾滿了黑色的泥土碎屑和綠色枝葉,鼻尖上被一層薄薄的汗意覆蓋。


    像極了二十出頭的大學生模樣。


    他一隻手拎著沉甸甸竹編籃子,停在園外的洗手缽前,俯身將另一隻手伸入竹筒內潺潺淌出的清涼流水裏。身後交疊的人聲和腳步聲由遠及近,逐漸在耳朵裏清晰起來。


    江白鷺縮回那隻手來,輕輕地甩了甩。透明晶瑩的水珠高高飛起,卷入和煦的春風裏,在耀眼的日光下折s_h_è出漂亮的彩色光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顏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阿阮有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阿阮有酒並收藏顏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