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江皓羽交托給董翊楓之後,江皓晨好似也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了,將菀秋帶離醫院後,就再次鬧起了失蹤。北平城裏再也沒有人看到過他們,小洋樓也換了新的主人,江家更是人去樓空,龐大的宅院如今卻孤零零的成了一個荒宅。


    與江皓晨一起神秘消失的還有一直被關在牢裏的柳靜芳,自從那次見完江皓羽之後,據說她整個人就徹底崩潰了,原來想要將她禁足的江皓晨,見這個女人瘋瘋癲癲的,索性也就把她放掉了,任其自生自滅去。


    經過三天的治療,江皓羽的風寒已經有些好轉了,燒也退了下去,原本毫無血色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紅暈。離開江家這些年,再次回來這個家卻已經完全變了樣,殘酷的現實讓原本身心俱殘的他再一次經受打擊,雖然仍無法開口說話,可是他的意識已經有了一些恢複。


    例行的身體檢查周恒已經全部替江皓羽做完了,情況雖然有些棘手,但是比預計的要稍微好一些。他站在病床邊,一邊觀察著江皓羽的精神情況,一邊翻看著護士剛剛送來的各項檢查報告。


    “周恒,情況怎麽樣?”董翊楓穿著白大褂風風火火走了進來。


    周恒聞聲抬起頭,看著他說道:“院長來了啊,該做的檢查我都做完了,一部報告單已經出來,你要不要過目一下。”他說著把手中的病曆夾遞了過去。


    董翊楓接過病曆夾,仔細地翻看起來,每一項數據對他來說都是那樣的觸目驚心。從他走進來那一刻起,病床上的江皓羽就一直用驚訝的目光緊緊地盯著他的臉,雖然隻和他見過兩次,可是這張臉他卻終身難忘。


    “院長,他的脊椎從片子上看有曾經骨折後留下的痕跡,按照損傷程度推算,估計已經破壞了一部份神經,也就是說他這輩子要想再站起來是不太可能了。”周恒有些遺憾地說道。


    董翊楓麵色凝重地望著手裏的一堆報告單。情況不容樂觀,不過困難總要一項項克服,再難治也要治,因為菀秋還有另一個地方等待著他。


    “不要太早下結論,等其它檢查報告出來了以後,整理成一個書麵報告,給我和竹院長各準備一份,明天我們一起討論一下治療方案。你先出去吧,我和他單獨待一會兒。”董翊楓把手上的病曆夾遞還給周恒。


    “好的,院長。我這就去準備。”周恒接過病曆夾便轉身離開了病房。


    董翊楓搬了把椅子到床邊。坐了下來。看著床上的江皓羽說道:“你都盯著我看了半天了,看來情況並沒有太糟糕,起碼你還能認識我。”


    江皓羽輕輕地點了點頭,擺動著雙手。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可是虛弱的身體,再加上下半身根本沒有知覺,所以費了半天勁他也起不來。


    董翊楓看他這樣子,趕忙起身將他扶起來倚在床頭,又在他背後多加了一個枕頭。“你身體很虛弱,營養缺失太嚴重,所以要好好調養,不要著急。你的病恢複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能著急。”他一邊說一邊又重新坐了下來。


    江皓羽微微抬起頭,伸出手指,指了指董翊楓的胸口,似乎在問他要什麽東西。


    董翊楓低頭一看。立刻就明白了。“你是要筆吧,看來你有話想和我說啊。”他將別在胸前口袋上的筆拔了出來,又從兜裏摸出一個小小的筆記本,一同遞給他。


    江皓羽接過筆和本子,感激地衝他笑了一笑。他打開本子,拿起鋼筆,手顫抖著寫道:“菀秋好嗎?”


    歪歪扭扭的四個字,卻寫出了他內心最真的牽掛,自從他的意識恢複之後,想的最多就是菀秋,明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生不如死,可他還是苟延殘喘地活著,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再見到她,今生無法得到她的願諒,就算死他也無法瞑目。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再次觸痛董翊楓敏感的神經。“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好,江皓晨把她帶走了,現在我沒有她的任何消息。”他傷感地說道。


    江皓羽一臉的吃驚,有些激動地寫道:“為什麽?菀秋根本不愛他!他這麽做太自私了!”


    董翊楓苦笑了一下,無奈地說道:“他現在手握重兵,殺一個人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麽容易,菀秋不想看到你有事,也不想我和孩子出事,她也是沒有選擇。”


    “為什麽你不阻止,你也貪生怕死嗎?”江皓羽寫完抬頭生氣地看著他。


    貪生怕死!?看到他用這樣的詞來形容自己,董翊楓有點氣不過,厲聲說道:“這不是貪生怕死的問題,如死可以解決一切問題,我願意去死。可是能解決嗎?我死了,菀秋怎麽辦,孩子怎麽辦?我的孩子現在已經沒有母親了,我不能讓他們再失去父親!而且我們身邊這麽多的好友兄弟,包括你江皓羽,你們任何一個受到傷害,我和菀秋這輩子都會良心難安。”


    這一番話深深震撼著江皓羽的心,他一直以為愛情就是兩個人的事,現在看來自己對於愛的理解還是太狹隘了,何謂大愛,他總算明白了。“我連累了你們,對不起!你娶了菀秋,我對你一直充滿了嫉妒,可是聽你一番話,我才覺得自己真的不如你,她能嫁給你才是幸福的。”他慢慢地寫著,一字一句都是發自肺腑。


    董翊楓笑了笑,合上筆記本,拿回鋼筆,說道:“你算了吧!你如果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好好配合我的治療。我和江皓晨立了五年之約,五年時間把你治好,到時候菀秋願意跟誰在一起,讓她自己選擇。如果我治不好你,他就會讓我們永遠見不到菀秋。你說,你願意選哪一個?”


    江皓羽淡淡一笑,其實選哪一個對他來說結果都是一樣的,他和菀秋已然成為過去式,想要再回到從前怕是已經不可能了。如今他唯一能為做的事,就是努力好起來,為她爭取想要的幸福。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請了個護工照顧你,一會就來了。等會福慶會送吃的來給你,你要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董翊楓幫江皓羽平躺到床上,替他蓋好被子,這才放心的走出門去。


    江皓羽靜靜地躺在床上,心緒卻久久無法平靜。如果不是自己當初顧慮太多,太過懦弱,現在跟菀秋在一起的人應該是他,而不是董翊楓。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確實有著他的優秀之處,他的堅強,他的氣度,他的細心,無一不是他身上的閃光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真的比自己有資格擁有菀秋。


    菀秋,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機會再一次叫出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現在身在何方,是否一切安好。失去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憾事,我今天這個樣子,也許就是老爺天在懲罰我,它是在責問我,為何當初背棄我們的誓言,帶給你無盡的痛苦。錯已鑄成,悔之已晚,如今我唯一能為你的做的事,就是讓自己快點好起來,讓你和董翊楓早一天團圓,隻要你能過的幸福,我也就欣慰了。


    江皓羽慢慢地閉上雙眼,腦海裏細細地回憶著和菀秋在一起時那點點往事,幸福的笑容不知不覺爬上他的臉龐。


    北平的街頭又再次飄起了大雪,寒冷的空氣裏,每走一步都讓人窒息。街上的行人三三兩兩,都裹著厚厚的棉襖,隻有一個女子穿著有些單薄的洋服,拎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站在街頭攔著來往不多的黃包車。也許是運氣好,沒多久她便攔到了一輛空車,已經凍得有些窒息的她快速跳上了車。


    “小姐,去哪兒啊?”車夫問道。


    女子顫抖著聲音,說道:“去華和醫院,師傅麻煩您快點,我都快凍死了。”


    車夫回頭看了女子一眼,一邊跑一邊笑著說道:“小姐這是剛從外地來吧,北平現在的天氣都能把人凍成冰啊,小姐你穿的這麽少,可不是要冷死了。”


    “我剛從國外回來,身邊沒帶冬衣,北平這天氣真是冷啊!師傅,快點走吧,再多待一會我真的要成冰了。”女子催促道。


    “好類,您坐穩嘍!”車夫一聲吆喝,使足了勁跑了起來。


    好在華和醫院離的不是太遠,幾分鍾的功夫車夫就拉著女子跑進了醫院大門。女子跳下車子,付了車錢,拎著大大的行禮箱就往樓裏麵跑去。


    “你好,請問竹曉君醫生的辦公室在哪邊?”女子放下行李,向一個正好路過的護士打聽到。


    護士停下腳步,看了看她,說道:“竹副院長嗎?他辦公室在三樓,不過他可能不在,剛才我看他去院長辦公室了。”


    “那院長辦公室在幾樓?”女子又問道。


    “在五樓,上樓左轉第一間就是。”護士說完便走掉了。


    “謝謝啊!”女子感激地衝著那個護士的背影喊道,她搓了搓凍的冰冷的手,拎起地上的行李箱快步地向樓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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