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瀟瀟,細雨飄零,郊外的山頭清冷異常。在這片荒草淒淒的墓地中,又多了一座孤立的墳包,包中的那個小小的身軀可能到死都無法不明白為何自己會躺在這冰冷的泥土中。他短暫的生命像流星一樣,還未來及燦爛就已經隕落。


    董翊楓傷心地蹲在墓前,雨絲飄落在身上,打濕了那身黑色的衣服。他伸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字,淚水在他的眼底打轉。他犧牲了這麽多,才把兒子接回到身邊。自己都還未能好好疼愛他,好好地盡一盡做父親的責任,他就這樣著急地走了,這是要叫他這個父親的自責一身嗎?


    “北北,我的兒子!你跟著娘吃了這麽多苦,我們的日子才剛剛好過一點,你怎麽就這樣走了呢!”一身白色衣裙的李一萱,站在兒子墓前哭成一個淚兒人,萃憐在一旁緊緊地扶著她。


    今天北北下葬,蔣薇也聞訊趕了過來,她明著說是要送孩子最後一程,其實說明白了不過是來挑事的。北北這一死,就成董翊楓心中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死結,就算他再愛菀秋,也不可能願意天天麵對一個害死自己兒的凶手。這樣一來,蔣薇的複仇計劃已經算是成功了一半,不過她這隻捕蟬的螳螂卻不知還有江皓翔這隻黃雀在後。


    之前他被人家打了個半死,後又有淩月兒的意外之死,這一件件一樁樁的事都讓江皓翔把矛頭直接對準了董翊楓。最重要的是華和醫院之開辦之初就一直推行著免費幫助一些吸食大煙鴉片的人戒煙這一業務,而且在這裏戒煙的病人大多不會再去複吸。這對北平市場上一些開辦煙館賺黑心錢的商家來說就流失了不少客戶,沒有客戶就等於沒有錢賺,所以這些人便對華和醫院恨之入骨。


    江家是本份的生意人,從不沾這些非法生意。可是自從江皓翔接管了江家的生意後,他就在暗中幹起了這個買賣。所以他更希望把華和醫院占為已有,一來方便他用醫院的恍子運大煙,另一方麵也能為那些同行挽回一些損失。


    “可憐的娃啊,姨婆就不該把你送回來,沒想到啊,真有這麽狠心的人,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蔣薇擠出幾滴眼淚,裝做傷心的樣子,指著董翊楓說道:“這件事你難道不應該給我們一個交待嗎?林菀秋把我女兒害成那個樣子。你就她是無意的。現在呢!?也是不小心的?我告訴你北北不能白死。你必須給我和一萱一個交待。”


    愛兒北北之墓,墓碑上這六個黑色的大字,好似一隻利爪。緊緊地揪著他的心,痛的他不能呼吸。兒子死了他的心不可能不痛,菀秋的所作所為他也不可能不恨,可是如今她還是有孕之身,腹中懷的也是他的孩子,一個已經死了,他真的不想另一個再有什麽事了。


    “菀秋有罪,孩子無過,如過你們一定要追究責任,可否等到她誕下腹中之子。”他站起身看著兒子的墓碑懇求道。


    “她的孩子無過。我的北北就有過嗎?”李一萱衝上前,撲在他身上,拍打著他的胸口哭道:“我的北北就有過嗎?你說啊!你說啊!還我的北北來!”


    他伸出手臂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裏,閃著淚光而道:“一萱,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你懲罰我好不好!隻要你放過菀秋,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都可以!”


    李一萱輕輕地推開他,搖著頭說道:“做什麽都沒用,除非你能再給我一個孩子,一個我和你的孩子。”她看著他,對他的回答充滿了期待。


    他默默地點點頭,再次將她擁進懷裏,這是他欠她的,他沒有退路,也沒的選擇。菀秋,你太傻了,也太天真了,你這麽做隻會親手毀掉我們的未來,隻會讓我更加無法麵對你,讓我更加的心痛,你知道嗎?他在心裏暗自神傷,卻不知此時此刻躺在醫院病床上的她也正在經受著一場痛苦的煎熬。


    點滴瓶裏藥水正一點一滴的流進她的血管,冰涼的藥水凍的她的手臂都有些麻木,這兩天她吃不下太多東西隻能靠點補充營養,最難熬的還是每一個漫長的黑夜,她幾乎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一閉眼腦中就閃現出北北慘死的畫麵,他殘白的小臉就在自己眼前晃動。


    “萃盈,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她目光盯著天花板,嘴裏問著正在一旁坐著的萃盈。


    萃盈心疼地看著她日漸消瘦的臉龐,安慰地說道:“小姐,別胡思亂想了,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再想那孩子也活不過來了。唉,可憐的孩子,要怪隻能怪他投錯了娘胎。”


    她搖了搖頭,凝著淚水自責地說道:“不,是我的錯,如果我當時跳下池子去把他救起來,也許他就不會死,是我的小小自私害了他。”


    “小姐,你是有身孕的人,那種心情我們都能理解的,你就別想太多了。”萃盈把菀秋扶起來倚在床頭。


    “今天感覺怎麽樣?”曉君穿著白大褂,一臉微笑地從外麵走了進來,看到萃盈他的臉上更是多了一份柔情。


    “水沒有了,我去打水了。”萃盈害羞地避開他的目光,抱起水壺轉身出去打水了。


    看到這兩個人眼中的濃情蜜意,菀秋苦澀的心總算有了一絲欣慰。“還是那樣吧。他這兩天怎麽樣?”她知道這是有點明知故問,兒子死了,他肯定好不到哪去,可她還是忍不住想知道。


    “今天北北下葬,他已經三天沒來醫院了,估計好不到哪去。”曉君雙手插在口袋裏,神情不樂地說道。


    她低下頭,雙手揪著被子。嘴裏喃喃地問道:“曉君,我和他結束了是不是?”淚水伴隨著她的話語一串串地落在被子上。


    “菀秋,是你的總是逃不掉的,你和翊楓是天定的緣分。我不相信就這樣會結束。痛苦也好,傷痛也罷,眼前的一切都隻是暫時的,你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曉君坐下來耐心地勸慰她道。


    她鬆開緊緊揪著被子的手,收起淚水,抬頭說道:“我不是想要挽回什麽,我隻是不放心他在李一萱身邊,一個連自己的孩子都能犧牲的女人,真的太可怕了。”


    曉君長歎了一聲,說道:“算了。讓他吃吃苦頭也好。就當給他個教訓吧!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安胎。把孩子分健健康康生下來。”


    她點點頭,又有些不放心地說道:“曉君,你答應我。不要讓萃盈再受我這份苦了,一定要答應我!”


    “知道了,我來一次你說一回,你可比我娘還嘮叨了。”曉君笑了笑,認真地說道:“你放心,我對萃盈一心一意,保證不會負她的。”


    “小姐,你就這麽急著把我嫁掉嗎?”萃盈拎著水壺走了進來,故作生氣地說道。


    這回輪到曉君著急了,搶過她手上的水壺擺在桌上。就說道:“怎麽?難道你想反悔不成?”


    看到他這副模樣,萃盈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小聲道:“瞧你緊張成這樣子,我又不是那個意思,現在小姐身邊沒個人照顧我不放心,我們的事還是等等再說吧。”


    曉君傻笑了一下,滿臉幸福地說道:“那也是啊。隻要你不反悔,多久我都可以等!”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片刻之後福慶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曉君也在這裏,有些尷尬的他又想退出去。


    “福慶,你別走,我有話和你說。”菀秋喊住了他,又轉頭對萃盈道:“你和曉君先出去一下,我想和福慶說幾句話。”


    曉君和萃盈都能明白她的意思,沒有吱聲就一起離開了病房。福慶看著從眼前走過去的兩個人,心中很是不樂。


    “福慶,你過來坐。”菀秋朝他招了招手。


    福慶回過神來,走到床邊站著說道:“少奶奶,我站著就好了。你怎麽樣?好些了沒有?”


    “我好多了。福慶,萃盈的事我要跟你說聲抱歉!”她看著他真誠而言。


    福慶淡淡地笑著,說道:“少奶奶,你別這麽說,感情的事不能勉強,這個我懂。”


    “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歡萃盈,你也是個好男人,隻不過萃盈的心在曉君身上,隻能委屈了你了。”話說到這裏,她突然咳嗽了幾聲。


    “少奶奶,你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啊。”福慶望著麵容蒼白的她,難過地說道:“少奶奶,福慶自幼跟著少爺,少爺對我有恩,無論何時我都無法棄他而去,可是在福慶心裏你都是永遠的少奶奶。”


    聽著他的這番話,菀秋心裏不免有些感傷。“福慶,我明白的,你好好照顧少爺就是了。現在他身邊就隻有你一個人了,凡事你都要多提心他一點,那李一萱心狠手毒,你要多注意點,有什麽情況就回來告訴我。”


    “少奶奶,難為你這時候還這麽關心少爺。你放心吧,我會保護好少爺的,不會讓那個女人傷害他的。少奶奶,我要先回去,少爺一會兒要回靜雅園,我要送他。”福慶準備離開了。


    “恩,去吧!”菀秋點點頭,目送著福慶離開了病房。


    回靜雅園!連回到醫院都不來看看她,他該是有多恨她啊!北北的事,所有的人都給予了她肯定和信任,唯有他,這個曾經最愛她的男人,最心疼她的男人,卻決絕地認定是她害死北北的。相信真相總有揭開的一天,不知道那個時候自己還有沒有勇氣來原諒這個一再傷害她的男人,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好累!她緩緩地閉上眼睛,不願再去想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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