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靜的。今天是滿月,深邃的天空中那一輪圓月格外的明亮,月兒頑皮地在雲中穿行,月光淡淡地灑向大地。如此美麗的月色,卻有很多人無心欣賞,這個夜晚對他們來說就是那樣的漫長難熬。


    董家的小洋樓早已沒了燈光,但是黑暗之中的某一個角落,有一雙眼睛卻難以入眠。明天就是成親的日子了,為了這個荒唐的娃娃親他失去至愛,可是他最終還是沒能逃脫。董翊楓撫摸著無名指上的那個銀戒指,那個將他的心牢牢套住的圈。江采依,除了這個名字,他對江家這個大小姐幾乎一無所知。但是沒有關係,他之所以答應這樁婚事很大程度上就是想報複,報複這個毀了他生活的女人。想到這裏,他的嘴角仰起壞壞地笑。


    沁雪軒,盡管成親已經一個多月了,可是江皓羽卻從不曾在房裏過夜,甚至連她的麵都很少見。明天,也許過了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柳靜芳躺在床上這樣想著,她滿心的希望林菀秋的出嫁能讓皓羽的心回到她的身上來。可此時的江皓羽卻因為明天的這場婚禮而幾乎崩潰,書房裏他靜坐在黑暗之中,腦海中不斷閃過的是他和菀秋從小到大以來的點點滴滴,她的笑她的淚每一幅畫麵都是那樣的清晰。什麽叫痛不欲生,什麽叫生不如死,這一刻他全都懂了。


    和江皓羽一樣感到絕望的還有正在街上漫無目的行走的江皓晨。手上的酒瓶說明他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從他走路的樣子看的出他己經有幾分醉意了,可是盡管醉了他的腦子還是那樣的清醒,心還是那樣的痛。他喜歡她,可是還沒來的及開口就出國了,回來了卻隻能看著她和江皓羽愛的如癡如醉。好不容易有勇氣有機會可以讓他對心愛的她坦白自己的感情,可她卻這樣就把自己嫁了。菀秋,為什麽你一點機會也不給我,為什麽啊!?他流著淚跌坐在台階上,手中的酒瓶碎了一地,血順著手指尖滴落。


    這是她在江家的最後一個晚上,兩個月的等待,兩個月的煎熬,終於婚期要到了,明天她就要穿上嫁衣。對於成親她有過太多美好的幻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樣美好的畫麵對她來說已經不可能了,對於未來她完全是一片迷茫。紫心閣的院子裏,林菀秋哭泣著蹲在地上,麵前是一個燒著的火盆,盆裏燃著的是她和江皓羽點點滴滴的記憶。那些她曾視若珍寶,可是現在已經用不著了,因為從這一刻起林菀秋已經死了,明天以後她的名字叫江采依,一個活著卻跟死了沒有分別的人。


    “小姐,你為什麽那麽傻,為什麽要替大小姐出嫁。”萃盈看著菀秋心疼地說道。


    “為了報恩,為了皓羽。”菀秋一邊往火盆扔著信,一邊低訴道:“我爹臨終前的話我一直記在心裏,他說千萬要記得江家對我們的恩情,絕不做對江家不利的事。這門親事關係到江家的聲望,老爺求了我,如果我拒絕就是對江家的不義。隻有我離開江家,皓羽才能從痛苦中擺脫出來,他身上有太多的責任,太多家族賦予他的使命,不能因為我而拖累他。”


    “那三少爺呢?他對你的心連我看著都感動,你就不感動嗎?那個董家大少爺是什麽樣的人,大小姐自已都不願意嫁,他能是什麽好人。你嫁過去不是等於把自己推進火坑嘛。”萃盈生氣地數落起菀秋來,這個時候她完全忘記了她們的主仆身份,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姐姐對妹妹的關心。


    菀秋站起身來,走到萃盈身邊拉起她的手,心有感激地說道:“好姐姐,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皓晨對我的好,我怎能不知呢,可是在我心裏我隻把他當成哥哥。我跟他是不可能的,他應該有屬於他的情有獨鍾,但那個人絕不是我。”


    “可你連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都肯嫁,難道三少爺不比他可靠嗎?”萃盈還是沒有辦法理解菀秋有想法。


    菀秋被萃盈說的有些煩了,她鬆開她的手,氣急地說道:“你這個傻丫頭,怎麽就不懂事呢。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你讓皓羽和皓晨他們兄弟以後如何麵對,你讓我在江家如何自處,江家那些人的口水都能把我淹死。”


    “小姐,你別生氣了,萃盈嘴笨不會說話,你別生氣了。不管怎麽樣,你到那裏我就到那裏,你放心有萃盈在,絕不讓人欺侮小姐。”萃盈知道這個時候菀秋心裏比誰都痛苦,比誰都無助,她開始自責起自己來。


    “萃盈!”


    “小姐!”


    主仆兩人抱頭痛哭起來,菀秋知道無論何時何地,萃盈永遠是她心裏最後的一絲安慰。她跟自己一樣,在這個江家是不受歡迎的。所以自己舍不得也不放心把她丟在江家,隻好委屈她再跟著自己一段時間了。


    東方漸漸泛起白光,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對這些人來說他們的人生從這一天起將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命運將會帶給他們些什麽,沒有人知道。


    欲作新娘淚兩行,濃施淡抹巧梳妝。紅衣一襲憐嬌軟,梨靨雙渦惜嫩香。無喜無嗔心如常,心若死水無漣漪。天公難如佳人意,嫁得不識陌生郎。一身紅色的喜服,精美的珠花別在烏發間,今天的她特別的美,美的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小姐,你真美。”萃盈一邊幫菀秋梳妝,一邊默默地流著淚。


    菀秋轉過身,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水。“不許哭,今天我出嫁,應該高興才是。”她的笑讓人看上去是那樣的心酸。


    “恩,我幫你把喜帕蓋上。時間差不多了,要上花轎了。”萃盈拿過紅色的喜帕緩緩在蓋在菀秋頭上,滿是擔憂的她隻能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


    “走吧。”菀秋慢慢站起身,萃盈上前挽著她的胳膊,扶著她往外麵走去。


    花轎早已等在紫心閣門口了,踏出那扇大門意味她從此和江家再無關係,菀秋挽起喜帕回頭看了一眼,這裏的一草一木是那樣的熟悉,真是好舍不得。別了,紫心閣,別了江家!


    “菀秋!”


    隔著喜帕她也能聽出那是誰的聲音,那個曾經讓她魂牽夢縈的人。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再一次滴落,隻是他看不到。


    “再讓我看你一眼,菀秋!”江皓羽哭著懇求道,那一身紅色的喜服曾經是他心裏無數次的期盼,而如今卻是他心底最深最真的痛。


    喜帕下,菀秋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相見不如不見。皓羽,保重!”她快走了幾步,彎身鑽進花轎裏。


    “菀秋!!”江皓羽淚如雨下,他一聲又一聲地喚著她的名字,那聲音透著絕望透著不舍。


    花轎終於還是走了,帶走了他的愛,帶走了他的心,從這一刻起他的人生隻剩絕望。紫心閣外的某一個角落,江皓晨一遍又一遍揮著拳頭砸向身邊的石牆,眼淚掙紮著湧出他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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