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在那一瞬間滯住。


    他的唇在她臉上胡亂地吻著,胡子好像很久沒刮了,紮在她臉上好疼……


    印象中,他的吻一向灼熱,可是此時卻是冰涼的,冰涼的唇,冰涼的呼吸,冷意將她包圍得緊緊的。


    她當然不知道,他一路趕來,一路冷風,隻是覺得,這樣的冰涼嚅動在她擦傷的地方,並不痛,真的。懶


    他吻她,雖然淩亂,卻那麽輕柔,像一陣陣涼爽的柔風,冷卻了那些皮膚破損而致的**的疼痛……


    皮膚相貼之間,有微涼的濕意在潤開,隨著他唇的吮/吸輾轉至她的唇裏,微鹹。


    那是淚的味道……


    她在哭,她知道。可是,他呢?有他的淚嗎?


    她看不見。


    隻聽見他喉間有壓抑的聲音在滾動……


    那一瞬,她清晰地感覺到了他的痛苦。


    原來,他也是如此如此的痛……


    她的初衷,不就是想要傷害他媽?不就是想要他也痛嗎?


    她做到了……


    她卻更痛了……


    這世上親密的人之間,有兩種相處模式。一種像寒風裏的鳥兒,寒冷的時候可以偎在一起取暖;另一種像刺蝟,一旦靠近,就會將彼此傷害得更深……


    她和陸向北,似乎是後者,永遠也做不到相互安慰相互取暖。


    和從前的很多次很多次一樣,在她承受著無法承受之痛時,所作的事必然將她的痛苦化作嘲笑,化作利劍,然後狠狠地去刺痛他。蟲


    再然後,兩人同墜痛苦不堪的深淵……


    這是她和陸向北的模式,有時甚至不受她理智的控製,她甚至從沒去想過為什麽要這樣,但似乎,就是這樣了……


    或許,歸根結底,隻是因為他們是刺蝟而已。品種的無法更改,導致相處模式的不可更改……


    所以陸向北,遠離吧!遠離彼此,就沒有傷害!


    他這樣時時出現在她麵前,她永遠也走不出陰霾……


    她木然由著他吻著,等他離開了自己的唇,在她下巴上吮/吻時,她聲音顫抖著,啞聲道,“陸向北,你走吧,很晚了,我想休息……”


    他的吻滯住。


    她狠下心來,提高了聲音,“賀二!讓他走!讓他走!”


    被陸向北一拳打得鼻孔流血的賀子翔一直一邊靜靜地看著,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他不插手不還手更好……


    不過,現在童一念開了口,就不能保持沉默。


    手,搭上陸向北的肩,“你還是走吧!”


    她居然讓另一個男人趕他走?!


    這個打擊,比他一拳打在賀子翔臉上的力道可就大多了!他把賀子翔打出了血,把他打翻在地,而事實上,到了現在,倒下的卻是他!


    似乎,真的沒有可能再待下去……


    他默默地站起來,臉上亮晶晶的,是液體的亮光,不知,是她的淚,還是他的嗎?


    他有流淚嗎?


    不會,一定不是,他是男人,怎麽可以動輒流淚?那通紅的眼睛也不過是連續熬夜所致,所以,不是他流淚……


    站直了身體,周身已是一片清朗,低低地一聲囑咐,“我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她咬緊了唇,不讓自己開口說話,因為,隻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哭出聲來……


    她始終不理他,他想,她是真的不願再看見自己了吧……那他走……至少現在讓她休息……


    臨走前,對身後的賀子翔道,“跟我來。(..tw棉花糖小說網)”


    賀子翔看了眼童一念,見她淚水闌珊,雙目遊離,便不聲不響跟著陸向北出了病房,如果,有男人之間的話要說,當著她的麵,絕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何況,他打他的一拳,怎麽要討個清清白白!


    在病房門掩上的瞬間,在他和他離開的瞬間,躺在床上的童一念,雙手撫著自己的小腹,再一次,淚如雨下……


    等電梯的大廳裏,陸向北又點燃了一支煙,臨窗而立,朝外吐了幾個煙圈,“到底怎麽回事?!”


    “伍若水!”賀子翔不打算隱瞞,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賀子翔,你我都有錯!”他向來善於分析總結,也從不怯於承擔責任。


    賀子翔沒有說話,算是承認,昨晚發生的事,他一直引咎於自己。


    “賀子翔,你自己該清楚,你不適合她,如果你不是有所圖,就不要靠近她!”對情敵說這樣的話,其實是愚蠢的,他知道,但是,人在有的時候就是會犯蠢。


    賀子翔張揚地一笑,“是嗎?未必!我會為了她不惜一切!”


    陸向北的薄唇抿了抿,而後吸了一口煙,煙圈吐出去時說了三個字,斬釘截鐵,“我也會!”


    “不!你絕對不會有我這麽徹底!陸局,這就是我和你的區別,警察和爛仔的區別!嗬嗬!”他輕笑,自貶為爛仔,轉身回了病房。


    他打他的一拳,他不打算討回來了。


    有時候,舍點血,或許是收獲……


    賀子翔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空闊的廳裏,隻剩了陸向北一個人,他依然站立在窗前,指間夾著煙,卻沒有吸。


    隻覺得整個人都是懵的,好像大腦不會思維了,唯一的感覺是那完全將他的心吞噬掉的痛楚,那麽尖銳,那麽深刻……


    孩子……


    他去摸錢包,口袋裏卻空空的,什麽也沒摸到。


    心,在那一瞬間徹底空了……


    錢包裏,有念念的照片,還有一張,很傻很萌很可愛的圖片――是他在夜深人靜思念她和寶寶時用電腦上那種軟件,把他和童一念的照片傳上去而合出來的寶寶照片。


    當時隻是好玩,然而當他和電腦屏幕上那個可愛的小東西眼神相對時,那張虛擬的照片突然就鮮活了……


    他的鼻子和輪廓,童一念的眼睛和嘴唇,怎麽會有如此完美的組合?


    那照片裏的寶寶居然還是笑的……


    和她一樣的笑容,俏皮中帶著慧黠……


    他的心房,在那一刻立時被幸福填得滿滿的,毫不猶豫把圖片打印了出來,放在錢包裏,和童一念的放在一起……


    很多時候,在他想她,卻不能見到她的時候,他都會把錢包裏的照片拿出來看,仿佛那是真真實實鮮活的小生命,仿佛,是他和她最完美的結晶,而正因為有這張可以凝視的照片,會讓他在每一個孤獨時候,都會感覺到童一念就在他身旁,從來就不曾遠離……


    那現在呢?錢包掉了,照片沒了,孩子……


    不!他不能再想起這兩個字,那是他心上深深的一道傷,不能碰觸,不能……


    為什麽會這樣?


    難道是上天給他的報應?


    沒錯,他確實不曾想過要一個孩子,他做著那樣的事,怎麽有資格要孩子?可是不能,不代表他不想。


    在和童一念纏綿之後再親手喂給她事後藥的滋味不好受!看著她委委屈屈吃下藥的滋味,他心裏也像刀割一樣!


    可是,他又能怎麽做?


    他想,興許是上天的垂憐,竟然讓他擁有了一個孩子,對於這份上天的恩賜,他看得比什麽都重……


    卻沒想到,原來,終究隻是上天給他開的一個玩笑……


    寂寥的燈光下,他苦苦地笑了……


    這個玩笑開得太大,超出了他能承受的範圍啊……


    “喂!這裏是醫院!不能抽煙你不知道嗎?就算是警察也不能!”護士本是來鎖門的,聞到煙味,便找來了這裏,見他一個人站在窗口抽煙,惱怒地警告他。


    他的沉思被打斷,回過頭來,將煙頭掐滅,扔進垃圾箱,“對不起!”


    “你這人怎麽這樣!深更半夜的,該幹嘛幹嘛去!”護士抱怨著,正準備回病室去,卻看見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竟然慢慢地往地上倒去……


    “喂!喂!你怎麽了?!喂!醫生!”護士走過來扶他,卻沒有那麽大的力氣,他整個人還是倒在了地上。


    護士這才看清楚,這個人一臉憔悴,胡須橫生,臉色也蒼白得可怕,不敢怠慢,馬上去科室把值班醫生叫了起來,然後又打電話叫來急診科的醫生。


    這邊一團忙亂的時候,在婦產科最裏麵的貴賓病房,童一念亦兩眼望著天花板,說是要休息,卻哪裏還能睡得著?


    眼淚一行一行往下掉,卻不知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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