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救援的對象是修仙版玩家。


    根據他之前兩次救援經驗,修仙版玩家比旅遊版玩家強悍一些,隻要把人從最危急的生死關頭救回來,剩下的他們自己就能搞定了,所以救援並不困難。眼下最大的問題倒是這兜海鮮——猛地離開海水,到了完全沒有水壓,連氣壓都比地表低的傳送陣光裏,鮑魚和牡蠣都不動了,那幾條海參更是蔫頭搭腦的,一副軟趴趴快化掉的樣子。


    ……反正傳送也要耗時間,要不先收拾一下?邵道長從小養成的勤儉精神占了上風,掏出小刀來,蹲在地上就開始剖海參。晏寒江盤坐在一旁地板上剖牡蠣殼,用尖利的龍爪劃斷閉殼肌,掏出新鮮柔軟的貝肉喂給他吃。


    這種海裏撈出來的東西腥味重,晏寒江吃著覺得比外國進口的純海藻魚食還鮮,他卻不大習慣,隻嚐了一隻就不肯再吃。晏寒江自己托著牡蠣殼,像吃果凍似的嘬著軟乎乎的鮮蠔肉,見他剖洗好海參扔進高壓鍋裏,就幫他點了一團冷焰燒煮。


    弄好海參就放鬆多了。邵宗嚴起身換了一件雪白的直裰,用幹毛巾裹住長發,低著頭慢慢擦拭。感覺還沒收拾多久,傳送陣光就衝進了另一座宇宙的宇宙膜,用一種可稱為“氣勢洶洶”的姿態闖向那座小千世界中心的星球。


    這回傳送速度竟比平常快了兩三倍,海參鍋還沒開呢,傳送陣光就已落了地。


    這座世界和無妄小世界時間不同步,竟是已經到了夜裏,他們落下的地方是條髒兮兮掛滿蛛網的走廊,兩側的窗戶又小又舊,玻璃髒得都看不見外麵的夜空了。從走廊另一端傳來咚咚的跑步聲,伴著重重的喘息聲越來越近,在黑暗中看不清跑在前麵的人長什麽樣,但在那人身後卻追著一圈淡淡靈光,正是客戶端的光芒。


    邵宗嚴一手擰著濕漉漉的長發,看著陣光外仿佛十分緊張的人,心裏無端也緊張了起來,回頭問晏寒江:“難道這回客戶遇到的危險極別特別高,傳送陣的速度也加快了?”


    晏寒江將神識探出光幕外感受了一下,頓時輕輕“咦”了一聲,托著生蠔殼說:“此地靈氣濃厚簡直堪比大千世界。或許是靈氣濃厚,遊戲客戶端的接引之力比別的更強,傳送速度才會特別快吧?”


    說著,他便把那兜牡蠣和生蠔塞進邵宗嚴手裏,龍皮重新化作外袍給他披到身上,自己則化作一條通體純白的白化草魚,縱身跳進裝海鮮的塑料袋裏,在貝殼堆裏打了個滾,伸出頭來囑咐道:“外麵的靈氣雖然濃厚,卻都是陰濁性質的靈氣,容易侵蝕經脈,你披上我的皮再出去。”


    龍皮是一體的,雖然顏色不同,卻不分腹背都生著鱗片,不能像草魚皮似的一人分一身。雖說他的身子已渡過了天劫,不穿皮也不像從前那麽脆弱,可兜裏那麽多海鮮還沒吃呢,躺在海味堆裏打滾兒的感覺多好?反正邵宗嚴會拎著他,他這個家屬又不負責幹活,在哪兒呆著不是呆呢?


    他將身子展開,像條剛過完秤的草魚一樣舒舒服服的在貝殼堆上躺平了。


    邵宗嚴本還想問他要不要鑽自己懷裏來,可還沒問出口,他眼角餘光就看到旁邊那扇髒兮兮的窗戶上忽然有什麽東西一動,整座窗子忽然破裂,寒光閃閃的玻璃朝著客戶所在方向直飛了過去!與此同時頭上的頂燈罩也嘩的一聲裂開,長長的日光燈管帶著藍紫色電流“滋滋”落向下方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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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一道尖利到破音的叫聲響起,跑在前麵的人猛地蹲下,雙手捂著耳朵慘叫道:“輪到我們了!天哥,我們跑不了了——”


    鋒利的不鏽鋼燈罩像鍘刀一樣朝他的脖子砍下來,風聲灌進他的耳朵裏,就像死神的呼吸,近在咫尺。背後的“天哥”用力全身力氣推了他一翅,自己卻脫力地一頭跪倒,雙手撐地,咬著牙低聲說:“少峰,快跑……”


    一股血氣從他喉嚨裏呼出來,話音低啞得幾乎聽不見。被他推開的年輕人踉蹌了一下,整個趴到地上,恰好避過一塊衝著太陽穴飛來的玻璃碴。可是他也跑不動了,雙手撐地,最後朝通道盡頭望了一眼——


    那、那、那個人……他看見的是什麽?


    霎那之間,逃亡的疲倦和絕望都被巨大的驚悚壓倒。少峰看到,眼前原本黑漆漆的通道裏忽然多了一個穿著黑白間色長袍,長發委地,看不清是男是女的人。那人手裏提著什麽*散發著腥味的黑色東西,左手抓著一團發亮的圓形東西,底下附著藍幽幽的火球。


    “咯咯咯……”他喉中發出低啞的響聲,恐懼到了極點,就連叫也叫不出來,隻能瞪大眼睛看著那個古代人似的厲鬼對著他抬起火球,猛地朝空中扔去。


    劇烈碰撞的聲音在兩人頭上響起,那凶器般詭異的燈具被遠遠撞飛,幽藍火球也跟著飛出去幾米遠,重重撞在地上,發出一聲沉重的爆炸聲,接著又是一片撞擊聲,仿佛有什麽東西炸上了天花板,又帶著那一排日光燈砸了下來。


    背後的陰風忽然停了下來,飛舞的玻璃碎片嘩啦啦掉了一地,也有砸在他身上的,卻沒怎麽撞出血。


    一股熱騰騰的腥氣卻從背後傳來,他仿佛忘了該怎麽閉上眼,愣怔怔地看著對麵那個看不清麵目的鬼從他身邊滑過——對,就是滑,那人整個身子像是不沾地似的,膝蓋也不屈一下,毫無聲息地就從他麵前滑到了身後。


    對方手裏那個黑乎乎、*、涼冰冰的東西在他臉上蹭了一下,沾了一片腥膻的涼水,似乎還有很輕很脆的響聲,但他不敢多聽,也不敢去碰臉上的東西,就那麽木木地等著,等待這場黑暗中詭異戰鬥的結果,等待自己最終的結局。


    嘩啦啦的細碎響聲又響起,好像就是剛剛響在他耳邊的那個聲音。一滴一滴涼涼的液體滴在他背上,很快滑透了一小片。他全身不停地抖,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聽到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聲,聽到眼淚和鼻涕順著下巴滴落到地上,聽到壓抑在嗓子裏不敢發出來的哭聲……


    他忽地聽到身後傳來一道溫柔得讓他想哭的聲音:“我是元泱蒼華大型網遊的客服邵宗嚴,尊貴的顧客,我是為你而來的。”


    他不是鬼!他是來救天哥的……為什麽不是來救我的呢?少峰繃緊到極點的心猛地放鬆了,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高興得不得轉過身去抱住那個客服,又有點嫉妒背後的同伴能得到這樣一個人溫柔的關注,渾然忘了他剛才還覺得邵宗嚴無比詭異,怎麽看怎麽像是鬼。


    連他都被這聲音折服,更不要提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天哥”了。在這黑暗的走廊裏看不清邵宗嚴的臉,但現在窗戶碎了,外麵透進來的星光照出了他弧度柔和的下巴和淺淺勾起的嘴角,還有那隻伸在空中的,精致溫柔的手。


    這隻手是為他而伸出的,這個人救了他,這個人就是為了救他而來的!


    “天哥”像受了蠱惑一樣,把手搭了上去,就摸到了他冰涼微濕的指尖。指尖上沾了海參體表的粘液,摸起來濕濕粘粘的,在這黑暗的夜色裏,讓人聯想到了許多可怕的東西。他瑟縮了一下,卻還是舍不得放開,抱著一種幾乎是慷慨赴死的念頭,讓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如果一定要選一個死法,能死在這樣溫柔的人手裏似乎也不錯呢。


    他咬了咬牙,看著那半張在夜色照映下顯得溫柔又動人的臉,用盡力量說道:“我、我叫明天,就是能看到明天的明天……你真的是來救我們的?我願意玩你們的遊戲,隻要你能把我們攝製組帶回去,我一定去玩你們的遊戲行嗎?”


    “嗯?”邵宗嚴疑惑地哼了一聲:“你忘了我們元泱蒼華遊戲了?就是那個登錄之後要做好多題的,你當時做的是物理還是數學,還是別的科目?”


    ……玩過!本來還有些驚疑不定,不敢確信這個客服是哪兒來的,一聽見登錄之後還要做題,頓時想起了那個奇怪的遊戲。修仙版玩家的神識還沒回歸身體前,是不知道大千世界的事的,可是提起登錄要考試,考完還不給玩兒的遊戲,基本立刻就都想起當初的怨念來了。


    “我是買過一個奇怪的遊戲!”明天激動地說:“圓圓的,看著像led燈似的東西吧?不過我做的是一套藥理基礎題,沒做數學跟物理,結果做完之後它就不亮了,也沒法玩,我還當遇上騙子呢……這麽多年,我都把這事忘了……你是他們的客服?”


    一個根本就沒登錄進去過,沒玩過,更不知道出產廠家和聯係方式的遊戲,這個遊戲的客服又怎麽會恰到好處的在這時候跑過來救他?


    是真的有人來救他,還是他太害怕,給自己編了這場有人來救的夢?又或者,根本就是那個把他們製作組玩弄在股掌中的惡魔讀取了他的記憶,創造出這個“客服”來玩弄他的心靈,讓他先有獲救的感覺,然後在最放鬆、最有希望的時候死去?


    他心裏激烈地交戰著,身子卻一動不動,無助地緊握著客服冰冷濕滑的手。


    黑色塑料袋忽然發出嘩啦啦的脆響,裏麵的白色草魚挺了挺身子,魚尾打在貝殼上,發出一聲啪擊聲,底下的貝殼與相撞擊又發出嘎嘎輕響。邵宗嚴拉著客戶起來,又看了腳下的少峰一眼,從法寶囊裏掏出魚鱗傘扔給客戶:“你先拿傘罩住自己跟同伴,我那個高壓鍋剛才扔出去時炸了,我看看鍋裏還有沒有剩下的海參。”


    什麽?那玩意兒不是鬼火,是高壓鍋?


    電光石火之間,兩個受害者同時反應過來剛剛從他們頭頂上扔過去,砸開了墜落頂燈和窗戶碎片的是什麽;也明白了回蕩在走廊裏那股又熱又腥,差點被他們誤認為是新鮮熱血的氣味是什麽。


    那他另一隻手上提的,也不是還在滴著血的人頭了?


    然而在這黑暗密閉的大樓裏,在他們的同事們已經淒慘死去,他們自己也被追得走投無路,幾度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時候,一個突然冒出來說要救他們,手裏卻提著高壓鍋,鍋裏還燜著海參的人,豈不是比什麽都更詭異?


    明天心口咚咚地跳著,緊握著又涼又滑的傘柄。少峰也從地上爬起來,抱住他的胳膊,緊抓著那把黑傘,啞聲問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當然是人。”邵道長抿了抿嘴,神色並不像平常救援時那麽溫柔體貼,而是帶了幾分嚴肅和壓抑:“你們盡量跟緊我,不要忽然大叫起來,我……不太習慣……不太喜歡麵對陰鬼。”


    他連接近個詐屍的翻車魚客戶都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在這個陰氣森森,呼吸一口都覺著像陷入泥漿的大樓裏,心情一直都是相當緊張壓抑的。幸好這回的客戶是活的,客戶端淡淡的靈光給他提供了照明,還有在塑料袋裏時不時打個挺、或是撥弄撥弄貝殼安慰他的晏兄……


    沒事,不過是個鬼而已,他還有手電呢!


    他從救生包裏掏出一支小型強光手電筒,啪地打開,一束堪比探照燈的光束就照透了黑暗的樓道,照見地上已經變了形的高壓鍋鍋身,和深嵌在頭頂天花板上的鍋蓋。幾條海參像泡發過度似的攤成個餅子貼在天花板上,*地不停往下滴水,而鍋身倒是在撞擊裏斜飛了出去,並沒沾到什麽髒水,裏麵還留著幾隻剛剛煮好的幹淨烏參。


    太好了,還能要。


    他把剩下的海參收起來,直接扔進了救生包裏,回頭問了問客戶:“你們怎麽進來的,這裏是幾樓,怎麽離開?”


    那你是怎麽進來的?怎麽找到我們的?明天滿懷疑問,卻不敢說出口,緊握著傘柄老老實實答道:“我們是來做節目的。我們電視台做了一檔綜藝節目,就是請一些藝人到各地有鬼怪傳說的房子裏拍一些傳說能招來鬼的遊戲。但其實都是擺拍一下,根本不敢真的做完那些遊戲,誰知道拍到這一檔時就真的引了鬼來……”


    邵道長雖然是該驅鬼的道士,可是本人就從沒幹過這項業務,越聽越覺嘴裏發苦、眉頭打顫,神色嚴肅至極,忍不住問道:“你們沒聽說過不作死就不會死嗎?”


    ……可這是領導給的任務,不作就沒工作了啊。


    明天苦澀地咬了咬牙,一麵引路,一麵給邵宗嚴介紹他們進入此地的來龍去脈:“這座小樓是八十年前一位著名作家住過的曆史文物建築,後來那位作家莫名身亡,房子倒過幾手。買這房子的有自己住的,也有辦公的,可都住不長,連著出了幾條人命……最後一次是有個晚上加班的員工看到有許多人在走廊裏盯著他,小樓的樓門還莫名鎖了,怎麽打也打不開。幸虧那天晚上附近有超市著火,火警車整個把這條街圍堵上了。一輛車子正對著門口停下,那門忽然就開了,他才撿回一條命……”


    後來這房子就沒人住了,但不知是誰那麽想不開,還把它當成曆史文物,定期交著水電費,讓人護理著這座房子。他自己講著都覺得頭皮發麻,再想想那幾位死去同事的淒慘模樣,也恨死了非要上馬這種節目的副台長。


    “我們同事就在樓下客廳裏拍的,為了要神秘的氣氛,是在天黑之後拍的……就是那個四個人站在房間角落裏的老遊戲,從第一個人開始往前走,走到下一個人所在的角落時就拍對方一下,被拍到的繼續往前走,走到下一個角落拍下一個人……”


    逃過來時好像長得不見盡頭的走廊忽然變回了正常長度,他們被追得逃到了樓上,此時順著樓梯回去,也隻花了很短的工夫,就回到了一樓那間寬敞的大客廳。


    手電筒血亮的燈光打進房間裏,第一眼就照出房間一角雪白牆壁上染著的大片血跡,以及血跡下方,以扭曲姿勢坐在角落裏,頭卻仰抬著看向他們,似乎還在微笑的屍體。


    “啊……”淒厲的尖叫聲響起,少峰從背後死死抓著明天,慘叫道:“天哥你看,思明他笑的……他的臉上是笑的!”


    邵宗嚴渾身一抖,差點也跟著叫起來!幸虧塑料袋裏的白魚忽然打了個挺,魚頭從塑料兜提手之間伸出來,化成個沒穿衣服的白嫩嫩小人,冷靜地爬到他手腕上,神識傳音安撫道:“別怕,你是修行有成的人,那不過是個新鬼而已,不敢接近你的。”


    邵道長伸手摸了摸他,把他光溜溜的小身子推到袖子裏,強行維持住自己值得信賴的萬能客服形象。一旁的客戶也嚇得直抖,悄悄貼到他背後,指著裏麵的屍體說:“那是上星娛樂最新力捧的藝人於思明,就是他第一個發覺人數不對的……我們燈光、攝影、場務那麽多人都沒看出來,眼睜睜看著他忽然噴出血來,倒在那個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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