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那群人會怎麽樣邵道長其實並不在意。他的神識延伸向傳送陣那邊,透過混亂的喊殺聲,清清楚楚聽到了元暮星的聲音:“客服簡直是神,如果滿分是100的話,我打10086!”


    太好了,客戶滿意,沒有投訴,沒有差評……


    還沒高興完呢,客戶又加了一句:“除了客服大神之外都是辣雞,要不是看在有神客服的份上,這個破遊戲老子再也不玩了!”


    ……完了!又被投訴了!


    被客戶表揚是很高興,可是救一個投訴一個,幾乎每次救援結束,客戶都要召來清景上仙和沈老師,他感覺壓力也是很大的!


    說不定別的客服都能把客戶安撫得好好的,人家從來都不投訴、不差評,隻有他這邊才每次都打低分。要不然人家兩個修為高深、日理萬機,還要做圓光幻視節日的上仙,怎麽會記得他一個還沒築基的小輩?


    兩名npc果然再度被真仙意識取代,目光順著長街看到了邵宗嚴。


    “唉呀,我就猜到是你。”給客戶加贈了一個大千世界修仙遊的特別補償後,清景便隔著一小段街巷和他交流,聲音自他識海響起,帶著親切的笑意:“這麽久沒聽到客戶表揚你,我都有點不習慣了。你快築基了吧?”


    邵宗嚴縱馬加快了速度,赧然道:“才剛煉氣七層,辜負前輩期望了。”


    前輩搖了搖頭,感慨道:“哪裏辜負,這已經是坐火箭的速度了。還是你們人類修行快,才兩年多就煉氣七層了,當初我光開靈智就花了百多年呢。我看你靈力精純,比一般煉氣圓滿的也不差了,再鞏固鞏固,服些丹藥,破關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邵宗嚴連連點頭,神色恭謹溫柔,跟方才挾持長樂侯,生殺予奪的可怕形象完全不同。


    兩人下得馬來,晏寒江還是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十指交握,很是引起了前輩們的注意。清景也想起他是誰了,順口問道:“你是那條草魚精?你修為不錯,又幫著邵宗嚴做了這麽多工作,要不要加入萬仙盟?”


    晏寒江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前輩上仙的邀約,態度幾可稱作輕狂地說:“我是他家屬。”


    哦——清景上仙摸了摸尖尖的下巴,意味深長地笑道:“歡迎家屬,我們萬仙盟對家屬也有優待的,有家屬的轉正後可以分獨立小院帶三層碧玉樓。”


    他的家屬也在肩上扛著呢,很能理解這種隨身帶家屬的負責任好男人。


    邵宗嚴還沒做好準備就被出櫃了,緊張得連脖子都紅了,繞著原地轉了幾圈,想解釋幾句,卻羞澀得張不開嘴——也不知為什麽,就是說不出那句“我與晏兄清清白白毫無私情”來。或許是因為他們倆都曾看過、碰過對方的身體,他還用洗潔精洗過魚尾巴……


    前輩上仙們很理解他此時的心情,什麽也不問,朝他一伸手,一道靈光便從他額頭沒入識海。


    邵宗嚴趕緊丟開那段尷尬的記憶,把神識沉進去細看,卻是一副地圖,一副他原本世界的地圖。上麵圈出一個熟悉的地點,正是當初他被徐江苑發展成萬仙盟勞務派遣人員的地方。


    清景的聲音隨著地圖在他腦中回蕩,二妖的神識卻已抽離了這個世界:“你入職登記就在昭實小世界,轉正之後也算那裏的員工,可以去找徐執事領三粒築基丹,以後自己好好修行吧。”


    “可我們已經搬家了!”邵宗嚴急匆匆叫道,npc那邊卻已徹底安靜下來。晏寒江按了按他的肩頭安慰著:“不用擔心,你這份工作又不是要坐班的,住在哪裏都一樣幹。就算是要固定上班,大不了我陪你回去住就是了。”


    蒼狼等三人在旁邊看著他們,臉上一片迷惘之色,隻是不敢打攪,等他們該安慰的都安慰夠了才開口問道:“兩位剛才在跟誰說話?我們帶著暮星到這兒,他人怎麽突然就不見了?”


    方才蒼狼的馬直接落到了傳送陣上,從那一刻起,元暮星就在這個“世界”消失了。


    傳送陣看似落在此世,但其實走進其範圍內就已經是在另一個獨立空間了。本世界的人就是站在同一片三維空間裏也看不到陣中之人之物,更無法碰觸,自然也看不到那個始終存在的npc。


    邵宗嚴放下自己的擔憂,先跟他們解釋道:“那裏是仙人所留的傳送陣,隻有身帶仙緣之人才能見到。元暮星和我等並非本世界之人,從那裏來,必然要從那裏離開。”


    “果然是仙人……難怪他總說自己不是哥兒,仙界的漢子額心也生紅痣,那他們怎麽區分雌雄呢……”三個被邵道長收拾得服服貼貼的漢子什麽也不敢想,隻能哀歎自己仙緣不夠,沒辦法和元暮星有什麽關係。


    不過看看有關係那人如今的模樣,他們就連可惜都不敢了。


    蒼狼和白棲墨還好些,呂驚雲卻是始終擔心著“被人做過一場”的問題,再怎麽戰戰兢兢也要問:“道長,這朱砂痣的解藥……”


    邵道長摸出一瓶冰薄荷花露水,丟到他手上:“按頂上噴嘴讓藥水噴到朱砂痣上,浸潤了搓一搓就能掉。小心別噴到眼裏。”


    噴完之後當然要還他。


    三人也不敢昧了仙家的東西不還,對著那印製精美的塑料瓶身研究了半天,噴出藥水,互相幫忙卸痣。


    沒了那顆生子痣,他們頓時有種重活過來的感覺,再也不必擔心被人覬覦,被人趁機□□了。特別是呂驚雲,激動得險些哭出來,對天起誓這輩子一定要清心寡欲好好做人,千萬別再得罪哪個看似平凡,卻是仙人下凡的哥兒,再把這位大神召來。


    邵道長也隻是看他們把元暮星當東西那樣搶來搶去的不順眼,才點上朱砂痣略作懲罰。客戶自己都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了,他這個做客服的更是和這群人毫無關係了。


    收回花露水後,他便揮揮袖與這三人道別,握著晏寒江的手踏進傳送陣,回到了新建的山間莊院裏。


    這趟救援雖然沒耗太多體力,卻幾回引動了他過往的回憶,動了真火,以致心緒總不夠平靜。


    棲華小世界靈機濃厚,他們又住在龍門靈脈上,要提升修行並不算難事,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他便將修為從煉氣七層推到了煉氣十層,差一步就能圓滿。待到煉氣圓滿,再服下築基丹,便能將身體鍛成一塊無漏道體,從此以後才可說是修行中人,與凡人徹底分隔開。


    可一想到要回那個滿是仇人的世界,麵對從前結下的無數孽緣,他就怎麽也靜不下心來,隻差這最後一步,死活也推不下去。


    晏寒江守在旁邊護法,見他焦燥成這個樣子,一連幾天都不見進展,索性直接把他從蒲團上提了起來,像他扛客戶一般扛在肩上,刮起妖風飛向傳送陣。


    邵宗嚴在他肩頭掙紮了兩下,驚慌地叫道:“晏兄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我修行還未圓滿,還不到吃築基丹的時候,容我再努力兩天……”


    晏寒江按著他的大腿,任他在自己肩上折騰,催動腳下妖雲飛向傳送陣,清清冷冷地說:“你怕什麽?這些事不早解決,將來渡劫時煉心這一關更難過。你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武功低微,任人欺淩的小道士了,就算全江湖的人都來追殺你,大不了一一反殺了他們。反正你得那個小千世界庇護,如今氣運滔天,就是殺再多人也不要緊。”


    “哪有為了這點事就殺人的……”邵宗嚴揉了揉眉心,想起當年被人喊著妖道追殺進山裏的慘狀,還是對那個世界有些畏懼。


    或許那些人已經不值得他怕了,真正印在他心裏,讓他無法解脫的是那種舉世皆敵,無人可依靠的感覺。


    晏寒江仿佛感覺到了他的孤寂,輕拍著他的背安慰道:“這是你自己必須要過的坎,你能救別人,為何不救自己?那些人又能比你之前對付過的強多少?如果你自己不行,那就我來,我來做你的客服。你可以試試拿自己當客戶,向我求助。”


    如果你需要,我就來救你。


    他按著邵宗嚴纖細的腰身,慢慢把人放在雲頭上,右手散開他的發髻,指尖伸進頭發裏一下下梳著。邵道長叫漫天妖風烏雲包裹著,眼前隻看得見一片玄色長袍,清清冷冷的,卻正好鎮定了他這些日子焦燥的心神。


    他舒服地喟歎一聲,將臉貼在那片不算柔軟的胸膛上,閉著眼緩緩道:“你已經救過我一次了……”


    他第一次救人回來,曾在傳送陣外撞見一個妾室差點跟他私奔的人,被那家主仆追到江邊,就是晏寒江用一把黑傘罩住他,將他拉入龍門庇護。


    雖然後來他也到江裏撈魚了,可是在他看來,這次因緣還是他受惠比較多。他是從那時起才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有了可以信任的朋友、前輩、師長、家……家屬。


    他屏住呼吸,努力抹去腦海中在人魚中心和晏寒江互相“蹭蹭”的片斷,臉貼在冰涼的魚皮長袍上降溫。


    “救了一次而已,還能接著救,你救那些客戶時不也都是隨叫隨到嗎?”晏寒江的手指在他頭頂穴道上不輕不重地按著,偶爾將臉頰貼在他頭上,空著的手挽著他的腰,用一種極讓人有安全感的姿勢將他擁在懷裏。


    腳下烏雲漸散,他帶著人精準地落入傳送陣心,對紅衣npc說出“昭實小世界”這個選擇。陣光瞬間吞沒二人,連一點抵抗的餘地也不留,載著兩人穿過重重星海,重新回到那個曾逼得邵宗嚴無處立足的世界。


    傳送陣的出口仍是龍門那個。他離開這世界三年有餘,林間霜色未變,來林間遊玩的人卻已經換了一批。


    曾經追得他急匆匆奔向河邊的人早已不在,在林間遊玩的士女也換了新的流行衣裝,這種陌生的裝扮倒是給了他一份安心感。


    身後大江橫流,眼前霜林似染,景色美如畫卷。


    有人依靠的感覺果然不同。他覺著自己似乎可以安心放開胸懷欣賞美景,不用像從前那樣,看到什麽都反射性地考慮能不能填飽肚子、能不能給他遮風擋雨一宿,也不用擔心什麽時候有人高喊著“妖道”衝來追捕他了。


    林間有秋風吹來,他不覺朝晏寒江身上靠了靠。草魚精的身子其實也總是清寒的,可這種涼卻會被他溫暖,最終反過來成為可以溫暖他的存在。


    晏寒江此時也並不急著找萬仙盟的辦事處,隻握住他的手在林間漫步,偶爾接住從天而降的紅葉,指尖凝聚真元,在葉上題下淡金色的詞句。


    邵道長雖然不會這種高級技能,可是救生包裏有附贈的紙筆,當場掏出白板筆,就在淡金詞句後麵題字。


    漫天飄飄搖搖的楓葉下,這麽個身形修長、容色綺豔的道士捧著葉子題詩,恍若這楓林裏生成的妖物,特地出來迷人的。他時不時和身邊的人談笑幾句,笑容柔軟,眼神依戀。雪白的指頭執著豔紅的楓葉,顯得紅得越紅,白得越白,明麗得幾乎刺痛人眼。


    “妖、道!”他竟一點沒變化,還是那麽個妖精模樣——又勾搭上了一個!林間一輛華麗錦縵的馬車上,忽有一名年輕人扯掉簾子,目眥欲裂地瞪著那個方向,手指握著布簾狠狠用力,像是要把簾子當成人揉爛了一樣。


    他身邊坐著三個同樣帶劍的年輕人,都是朝氣蓬勃,正要在江湖上闖出名號的時候,聽到“妖道”兩字,便興奮地圍上去問道:“哪裏來有妖道?趙兄莫非認出了什麽惡人,快跟小弟說說。咱們這麽多人,武功也都不弱,還怕不能鏟除了那惡道士?”


    看著那兩人悠閑賞景的模樣,趙明軒幾乎抓爛了窗簾,咬牙道:“幾位賢弟不知,那邊那個拿著紅葉的道士就是采花妖道邵宗嚴!三年前南七省受他禍害的人家聯合起來懸賞抓他,我碧塵山莊也是其中一戶。誰知這妖道比泥鰍還滑,我兩次碰上他都叫他跑了——”


    看到自己費盡心思也沒弄到手的人現在竟是柔順地站在另一個男人身邊,一副已經被□□過的乖巧模樣,他的心裏直叫囂著想殺人。


    碧塵山莊妾侍眾多,他爹根本不在意少了個女人,是他被這道士勾了魂,才派心腹跟著那群烏合之眾一道追殺他。誰想到這賊道比狐狸還精,往山裏一鑽就找不著人,後來有幸在這楓林裏堵到了一回,卻又叫他抓著空子跳河跑了。


    整整三年音訊不聞,他真以為這妖道死在河裏了,想不到他竟沒死,而是被人圈養了!


    他身邊都是初出江湖的熱血青年,根本不在乎邵宗嚴是誰,怎麽跟碧塵山莊結的仇,隻要有個機會讓他們一展武功、出出風頭,最好再藉此名傳天下就更好了。


    三人按捺不住地跳下車,找隨行侍衛要了馬,爭先恐後地朝著趙明軒注視的方向圍去——那裏也隻有一個人像是能令七省武林傾力追殺的采花妖道了。


    趙明軒抓著窗框吩咐:“把車子趕到後頭,堵住那個妖道!”


    等三個同伴收拾了那個黑衣人,他正好把妖道撿回莊裏炮製,讓他再也沒膽子逃開。


    馬在密林間跑得並不快,可也足夠堵住兩個慢悠悠散步賞景的人了。邵宗嚴看見他們朝著自己衝來就恨不能退回傳送陣,晏寒江卻是從背後托著他,一步也不許他後退,低聲道:“怕什麽,這才幾個人。你救人時千軍萬馬不是也敢闖嗎?”


    那不一樣啊……那些地方是為了救人去的,救完人就走了,誰會願意在自己家招惹一群敵人,讓人時時上門騷擾?何況他師門雖然沒了,長輩們和師兄、師姐都還在這兒,他折騰過份了,那些人萬一事後找不到他出氣,拿他師長開刀怎麽辦?


    他微微歎氣,滿麵愁容地看著那三名少俠和他們身邊武功更高,隨身護持的老仆、侍衛。


    為首的少俠舉起長劍指著他,傲慢地問道:“你就是邵宗嚴?你就是那個為禍七省十六郡,裝作煉丹,專門誘騙人家妻妾的妖道?”


    邵宗嚴又歎了口氣,歎完之後卻將身子慢慢挺直了,右手放在救生包腰間的係帶上,緩緩開口:“如果你們是來講理的,那麽,我從未勾引過任何人;如果你們是來殺人的……那就動手吧。”


    雪白的彎刀抽出,詭豔的刀身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瞬間照亮了眾人的眼。那三名少俠並沒被刀光嚇倒,反倒躍躍欲試地從馬上跳下來,呼喝著:“這妖道還敢反抗,擒下他送往碧塵山莊!”


    “這妖道禍害極大,該由趙莊主做主,召開武林大會公審他!”


    幾人眼看便衝至麵前,卻像是撞到了一麵無形牆壁,忽然間便齊刷刷被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才停住,身上沾滿了枯葉汙泥。玄衣墨發的草魚精攔在邵宗嚴麵前,拂了拂袖,冷冷問道:“你們是什麽人,竟敢在我麵前這麽質問他?”


    地上的人還沒爬起來,自然無法回答,他們隨行帶來的老護衛戒備地站在剛才那道無形之牆外,警惕地看著他的手,抱拳問道:“老夫徐家堡徐青,奉堡主之命帶小主人出來遊曆,卻不想撞見了高人。不知閣下如何稱呼,與這位邵道長是什麽關係?”


    晏寒江冷冷掃過全場,目光最後落到邵宗嚴臉上,卻帶了幾分淺笑:“我是元泱蒼華大型網遊的客服晏寒江,邵宗嚴是我(尊貴)的(客)人。”


    他抓住邵宗嚴的手,神情專注得好像天地間隻剩下這麽個人似的:“我是為你而來的。”


    邵道長自己一直是說這話的人,卻都是出於工作要求,並不知道這話究竟會造成什麽樣的衝擊。然而晏寒江突然對著他念出這詞,卻讓他真切體會到了那些客戶曾經的感受——不,有些客戶因為不信任客服,初聽到時也不會有這麽強烈的感覺。


    那種整顆心都不再為自己而跳的感覺。


    他滿腦子回蕩著剛才那句可以當作完型填空的“邵宗嚴是我___的__人”,吞了口口水,忐忑不安地道:“晏兄,你剛才那句服務詞沒加定語,賓語少了個字……”


    “嗯。”晏寒江點了點頭,冷然轉向地上那群人,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說:“邵宗嚴是我未過門的愛人,你們回去告訴長輩,告訴所有曾欺淩、為難過他的人,晏寒江來日當一一上門拜會!”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大家討論很多,都覺著結局太黑暗現實了。其實我也可以不涉及這些歧視,仍然給林淵一個差不多悲慘的結局,可是最終還是寫了這個。


    我當時就想讓林淵完全體驗客戶受到的一切,然後寫著寫著我發現在沒有客服擾動的背景下,除非受害一方屈服或者說自願融入這個世界的規則,最後的感情線走向隻能是從黑暗到更黑暗,其實我自己也是蠻難受的。


    林淵也有機會反擊,一懷三年生不下來的話,他就可以把這件事歸咎於陰謀,自己重新恢複到漢子身份,再聯絡忠心的兵將反殺傅家。可是那個反擊也是建在這種性別不平等的社會製度下,有沒有對我這篇文都沒意義。


    除非整個社會徹底的變化,個人很難逃脫這個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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