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搬運艙出來後，清景第一個見到的並不是那位皇子，而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陌生男人。
那人五官清雋、充滿書卷氣，眼睛微微下垂，嘴角總含著淺淺的笑容，給人一種溫和親切的感覺。他肩頭趴著一隻金絲猴，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奇地看著蹲在棺蓋上的沈老師，既想接近它又有點畏懼。
在艙蓋打開，見到裏麵的蛇精那一刻，人類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隨即轉化為淡淡的警惕和防備。他稍稍退了一步，雙手插進口袋裏，低下頭笑道：“清景先生您好，感謝您救了我們的皇子殿下。我是第一艦隊的隨隊醫生肖文，也是一名a級向導，在船上這段日子我負責照顧您，您有什麽需要隻管吩咐我。”
向導……這不看著跟哨兵沒區別嗎？清景稍稍掃描了一下他的精神空間，發現裏麵也是一窩絲的，還有動物形態的精神向導，怎麽看怎麽跟哨兵一樣啊。那那群人怎麽非說他是向導，就不覺得他是哨兵呢？
清景推開艙蓋坐了起來，揮手扇了扇縈繞鼻端的冰淇淋味，皺著眉答道：“我隻是個普通的旅遊節目主持人，不用叫“您”這麽客氣。我倒沒什麽想要的，就是想洗澡，有浴室嗎？”
肖文腦子裏做好了無數應付這個來曆不明，又迷得皇子非卿不娶的詭異向導的準備，卻真不包括這條。他被這奇怪的要求弄得笑容都僵了，想好的後招一條也用不上，條件反射地答道：“這是皇子殿下的房間，浴室裏的東西都是他平常用的，我去幫您準備一套新的。”
“沒事，有舊的就行，我沒潔癖。”清景在進萬仙盟享福之前可是曾在水桶裏洗過、池子裏遊過，魚缸裏泡過，還淋過廣場的燈光噴泉……能用人類的浴室洗澡已經算是上好的待遇了，才不會很矯情地嫌是別人用過的，東西不夠新、不夠幹淨。
肖文呆呆地指了浴室的方向，他就很自然地推門進去，門也不鎖，直接脫衣服放水。
沈老師養這條蛇簡直能操碎心，飛過去拿嘴叼著鎖鎖上門，蹲在門把上教育蛇精：“這麽急著洗澡幹什麽？起碼把門鎖好了啊。你現在已經是元嬰修士了，要矜持一點，沒穿衣服的人身也好、原形也好，都不能輕易讓人看見了。”
清景把大股洗發水擠到頭上，流下來的就充當沐浴露往身上胡亂抹開，閉著眼抱怨道：“都是新香水不好，在外麵還不怎麽覺著，關在艙裏時差點把我饞死。知賢香水行就不能給咱們讚助點正常的東西嗎？”
正常的香水哪個修士自己不能做，隻有這種新鮮花樣的，自己家做不出來的才會有人買啊。
這種營銷心理學的東西，清景聽了也進不了腦子，索性專心洗澡了。溫涼的水混著洗發水流得滿地都是，長發一縷縷沾在胸前，半遮半露著柔軟的胸膛和纖細的蟒蛇腰，細細的水流順著光滑的皮膚滑落，集中到腿間那片白晰得晃眼的地方。
因為水是涼的，衝洗時不會有霧氣，蛇精搓洗時更是怎麽方便怎麽來，纖腰長腿無不畢露，險些把沈老師的心火勾起來。
——他雖暫時不能化人身，審美觀卻還是和人形時一樣，斷沒有看了這樣的美景不動心的。
可就憑現在這付小身板……他輕輕歎了口氣，飛到清景頭上跟著衝了衝，順便幫他洗頭。兩人正在洗澡，就聽到浴室外傳來了那位謝沙皇子的聲音，緊張地問肖文，清景怎麽不在房裏。
肖文的聲音很快響起來：“他在裏麵洗澡。殿下，恕我僭越，您有沒有發覺自己這樣緊張一個人，很反常？”
謝沙笑道：“哪個哨兵麵對他命定的向導時不反常呢？難道你的哨兵高城不緊張你？”
“可他不是普通的向導。他的精神向導實在太強大了，我的精神觸絲剛剛伸向他，就被那個精神向導打了回來，而且我的小金也不敢靠近它。您知道的，小金一向很容易親和其他精神向導，這個清景來曆不明，力量又這麽特殊……”
“我知道。”皇子的聲線冷淡了許多：“我知道他出現的很蹊蹺，你說的我都想過，可我還是信任他。
“你可能不知道當時的情況，你們到來前我已經完全陷入了精神暴動狀態，艙裏沒有人能駕駛飛船，外麵還有幾架最新型的飛船在攻擊。他隻要不救我，我就死定了；我當時的精神圖景也沒有任何屏障，以他的精神力，要竊取我的記憶比治好我容易得多。”
“可是剛才我拿到了外麵那些損壞飛船的資料，它們不是爆炸損毀，而是被什麽利器削成碎片，連裏麵的人類屍塊也是……這根本不是人類能做到的！我怕他背後還有更強大的組織存在，或者它根本就不是人類，而是偽裝成人類的什麽怪物……”
“肖文。”皇子的聲音冷硬下來，不容拒絕地說道：“我不想聽到艦隊裏最優秀的向導違背我命令，擅自對我的向導做什麽的消息。我很珍惜與你，與高城之間的友誼。”
“……是。那我一會兒可以過來幫他做一下全麵測定吧？”
外麵再沒有聲音傳過來，清景抹了一把臉，低低笑道：“這個肖向導還蠻聰明的，居然看出我不是人類，而是化成人形的妖精了。”
沈老師淡定地說道：“看出來也好，省得那個皇子對你抱有不良心思。”
好像是啊……唉，自從他跟沈老師搞上之後，整條蛇都不純潔了，拿跨物種的戀愛都當常事了呢。清景摸了摸鼻子，聞著身上沒有那種勾人食欲的冰淇淋味了，便關上淋浴閥門，換了套裹得嚴嚴實實的天青道袍，推門出了浴室。
皇子聽到門響猛然轉過頭來，就看到了水淋淋、白嫩嫩，色調略顯清冷的蛇精從裏麵走出來。看到清景，他就忍不住露出笑容，起身問道：“怎麽想到洗澡了？這身衣服也好看，顯得你皮膚更白了，就是腰太細，得多吃點才健康。我叫人準備了午餐給你，要不要嚐嚐？”
“要！”先吃飯要緊，別的等飽了再說！
謝沙推開餐廳門，濃鬱的肉香便從那邊撞了出來。他對這味道不太能適應，連忙把過濾器按在鼻子上，吸著過濾後的清新空氣，等待鼻腔裏的不舒服緩和下來。清景便直接衝向餐桌，看到了滿滿一桌子硬菜：油汪汪的燉蹄膀、白生生的水晶肘子、微微焦黃的鹽煎雞翅、又紅又亮的紅燒肉，色澤清亮的排骨湯……這個世界的人烹飪技能點都點到正確的方向了，光聞著味道就叫人想流口水。
清景也顧不上還有人在，抄起筷子就先挾了一大口軟糯的豬皮塞進嘴裏。
好吃！雖然不如萬仙盟的食物那麽有靈氣，但勝在量大味美，看著就過癮！正好桌上有兩隻碗，他就哐次哐次地夾了滿滿一碗給沈老師，自己專挑著皮暄肉厚的大肉下嘴。
沈老師吃不下這種東西，就蹲在旁邊椅子背上含笑看著他吃。約摸做爹地做久了，他也有種真正父母的心態，看著蛇精吃得越香他就越高興，還抓著兩根筷子紮了塊排骨給他。
謝沙調節好呼吸，坐到桌子另一邊，微笑著說道：“你喜歡嗎？我第一次陪向導吃飯，感覺也很高興……不過你能不能幫我引導一下感官，我的嗅覺得味覺都太敏銳了，沒有向導幫忙建立屏障，吃不了這麽濃厚味道的東西。”
清景咽下一塊紅燒肉，咬著筷子震驚地問道：“你是說你平常吃不了這麽好吃的東西？那人生還有什麽樂趣？”
“是啊。”謝沙苦笑了一聲：“哨兵的生活就是這樣的，隻能吃清淡的食物，住在有白嗓聲的環境保護感官，生活中除了戰鬥，再無別的樂趣。所以你能否暫時和我做次精神結合，幫我建立起五感屏障，讓我也嚐嚐這些食物？”
清景的同情心一下子給激發出來了，隻有吃一頓餓一周的人，才了解挨餓的滋味。他眼神微動，剛流露出點兒憐憫的意思謝沙就敏銳地捕捉到了，主動伸出精神觸絲來引誘他進行結合。
然而快要搭起鵲橋的精神觸絲被沈老師無情的鎮壓了。他飛撲到清景頭上，對著情敵嗬嗬冷笑：“何必這麽麻煩？他的問題就是神識強大，孱弱的身體器官承受不住神識捕捉到的龐大信息，隻要勤加鍛煉就好了。”
啪噠。
謝沙被突然開口說人話的精神向導嚇到了，手裏的筷子都落到了桌上，目光在清景和金烏之間亂轉，最後死死盯住了蛇精，顫聲問道：“你的精神向導會說話？”
清景甩給他一個白眼：“都說了沈老師不是精神向導，你這人怎麽聽不懂別人說話呢。沈老師是我男朋友，就是得罪了領導，暫時不能變成人形而已。”
沈老師輕咳一聲，低頭拿喙理著胸前細軟的羽毛，小眼睛眯起來，裏麵汪著藏也藏不住的滿滿笑意。
謝沙的臉色一點點變白，白裏透青，眉頭額角都露出了淡淡的青筋，捂著口鼻的手也不知不覺放了下來，脆弱的鼻粘膜完全暴露在了飯菜的香氣裏。
香濃的肉味直衝到他鼻腔，在腦海中勾勒出許久沒能感受到的美好食欲。敏感的嗅覺第一次沒感到過度刺激，而是體味到了飯菜原本的香氣，本能的喜悅大大蓋過了剛才知道那隻精神向導可能是異種生物的憂懼。他的神色舒緩下來，小心翼翼地用筷尖兒蘸了一口紅燒肉汁，極快地往舌尖上一蹭。
好香，好甜。
久違的香味融化在舌尖，另一種讓哨兵們不需要和向導結合也能過上普通人生活的道路也在他麵前打開。
謝沙沉浸在感官愉悅中，腦海中無法控製地充塞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想象，用力拍了筷子，站起身來深深鞠躬：“感謝兩位幫我做了感官屏障，剛才沈先生說我可以通過鍛煉增強感官適應力，可否請您指點我一個方向？”
怎麽練？人類也可以吸取日月精華嗎？還是有專門練神識的功法？清景抬眼看向頭頂的沈老師，看著看著就仰了頭，頭頂吸水的大毛巾“啪”的一聲摔到了地上。大金烏飛下來落到他碗邊上，冷漠殘忍地搖了搖頭：“法不可輕傳。”
謝沙握緊了拳頭，懇求道：“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希望哨兵們不要再承受感官過於敏感的痛苦，不要再因為神遊症和狂化年紀輕輕就喪命……這個世界的向導實在太少了，大部分哨兵都隻能靠向導素過一生，年紀輕輕就陷入神遊或狂化，運氣好才能等到能力消失，做回普通人。如果您真的能有法子改變這一切，我願意獻上自己的一切！”
如果真的能改變所有哨兵的命運……如果是真的，他可以放棄皇位。謝沙深深呼吸，嗅著空氣中極清晰卻又極溫柔誘人的飯菜香氣，用這種覺醒為哨兵後就再難得到的美好體驗激勵自己堅持下去。
清景看他這麽誠心誠意地求教，也有點感動，也跟著求沈老師：“我記得咱們過去的小千世界都有門派去那兒教功法了……那個鮫人族不是還送錦旗來了嗎？”
沈老師高深莫測地一眯眼：“所以說法不可輕傳。這不是萬仙盟一家的事，你我隨意傳了道統下去，其他門派的人還怎麽公平競爭？這些人神識強大，天生就是占卜、觀天命的好苗子，天宇門、靈山易道和長風教都要搶著收呢。”
就傳個簡單的煉體法門，還有這麽多門道啊。清景摸了摸下巴，看著謝沙殷切的神情、深深弓起的背，還是有點不忍心他失望，便問道：“總有屏蔽五感的簡便法子吧？一個人要是連肉都不能吃了，人生還有什麽樂趣？”
什麽不正當競爭地他也不懂，不過節目播了以後反正都有人來開發這世界，怎麽就不能像找讚助商那樣，提前找了人來呢？他一把抓起沈老師，在他頭上身上胡亂親呢，油乎乎的嘴給金烏剛洗得幹幹淨淨的羽毛弄得又髒又亂，等發現之後又自己順著毛舔，暗搓搓地占著沈老師的便宜。
直到他的舌頭劃過鳥尾部泄殖腔，沈老師渾身一抖，終於鬆了口：“傳法不行，但是本盟有一樣能暫時加固身體的藥，可以賣與他們。”
就是萬老師煉製的，讓他道心失守，忍不住要了蛇精的時候喂的那種藥。
不過萬默識煉的是高級版，能把金丹小妖暫時提升到合道水準。而他打算在這個世界推廣的則是能把煉氣期修士身體提升到築基期的低階藥物，算市價隻要一塊低階靈石；成本價滿打滿算，一爐三十粒也就值一塊靈石。
這個世界的哨兵身體素質不錯，比得上大千世界的凡人，神識更是天生強大，足有煉氣七八層修士的水準。但正因為神識過強了，身體就承受不住神識從外界攝取的海量信息。按照眼前這個皇子的標準算來，本地人根基淺薄，吃了那種固體丹效果應當比入了門的正經修士更好，隻要不太動用精神力，至少撐一旬半月不在話下。
想來那些後來開發這世界的門派也不會計較這種大陸貨色的低檔藥。沈老師心中盤算了半天，抬頭看到清景狗腿兮兮地夾了肉喂他，那點被迫給無關之人幹白工的煩悶不知怎地就煙消雲散了，張開嘴吞了口自己一向不怎麽愛吃的甜口燒肉。
甜一點也不錯，軟軟滑滑的，就跟他的蛇精嚐著差不多呢。
沈屏山就著他的筷子一口口啄幹淨了肉，拿爪子抓起餐巾蹭了蹭喙尖上的肉汁，輕歎了一聲：“行了行了，誰讓我就養了你這麽個好管閑事的蛇精呢？”
他行事向來利落，一揮翅膀把還在苦救的謝沙弄回椅子上，反鎖房門，取出丹爐開爐煉丹。
那人五官清雋、充滿書卷氣，眼睛微微下垂，嘴角總含著淺淺的笑容，給人一種溫和親切的感覺。他肩頭趴著一隻金絲猴，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奇地看著蹲在棺蓋上的沈老師，既想接近它又有點畏懼。
在艙蓋打開，見到裏麵的蛇精那一刻，人類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隨即轉化為淡淡的警惕和防備。他稍稍退了一步，雙手插進口袋裏，低下頭笑道：“清景先生您好，感謝您救了我們的皇子殿下。我是第一艦隊的隨隊醫生肖文，也是一名a級向導，在船上這段日子我負責照顧您，您有什麽需要隻管吩咐我。”
向導……這不看著跟哨兵沒區別嗎？清景稍稍掃描了一下他的精神空間，發現裏麵也是一窩絲的，還有動物形態的精神向導，怎麽看怎麽跟哨兵一樣啊。那那群人怎麽非說他是向導，就不覺得他是哨兵呢？
清景推開艙蓋坐了起來，揮手扇了扇縈繞鼻端的冰淇淋味，皺著眉答道：“我隻是個普通的旅遊節目主持人，不用叫“您”這麽客氣。我倒沒什麽想要的，就是想洗澡，有浴室嗎？”
肖文腦子裏做好了無數應付這個來曆不明，又迷得皇子非卿不娶的詭異向導的準備，卻真不包括這條。他被這奇怪的要求弄得笑容都僵了，想好的後招一條也用不上，條件反射地答道：“這是皇子殿下的房間，浴室裏的東西都是他平常用的，我去幫您準備一套新的。”
“沒事，有舊的就行，我沒潔癖。”清景在進萬仙盟享福之前可是曾在水桶裏洗過、池子裏遊過，魚缸裏泡過，還淋過廣場的燈光噴泉……能用人類的浴室洗澡已經算是上好的待遇了，才不會很矯情地嫌是別人用過的，東西不夠新、不夠幹淨。
肖文呆呆地指了浴室的方向，他就很自然地推門進去，門也不鎖，直接脫衣服放水。
沈老師養這條蛇簡直能操碎心，飛過去拿嘴叼著鎖鎖上門，蹲在門把上教育蛇精：“這麽急著洗澡幹什麽？起碼把門鎖好了啊。你現在已經是元嬰修士了，要矜持一點，沒穿衣服的人身也好、原形也好，都不能輕易讓人看見了。”
清景把大股洗發水擠到頭上，流下來的就充當沐浴露往身上胡亂抹開，閉著眼抱怨道：“都是新香水不好，在外麵還不怎麽覺著，關在艙裏時差點把我饞死。知賢香水行就不能給咱們讚助點正常的東西嗎？”
正常的香水哪個修士自己不能做，隻有這種新鮮花樣的，自己家做不出來的才會有人買啊。
這種營銷心理學的東西，清景聽了也進不了腦子，索性專心洗澡了。溫涼的水混著洗發水流得滿地都是，長發一縷縷沾在胸前，半遮半露著柔軟的胸膛和纖細的蟒蛇腰，細細的水流順著光滑的皮膚滑落，集中到腿間那片白晰得晃眼的地方。
因為水是涼的，衝洗時不會有霧氣，蛇精搓洗時更是怎麽方便怎麽來，纖腰長腿無不畢露，險些把沈老師的心火勾起來。
——他雖暫時不能化人身，審美觀卻還是和人形時一樣，斷沒有看了這樣的美景不動心的。
可就憑現在這付小身板……他輕輕歎了口氣，飛到清景頭上跟著衝了衝，順便幫他洗頭。兩人正在洗澡，就聽到浴室外傳來了那位謝沙皇子的聲音，緊張地問肖文，清景怎麽不在房裏。
肖文的聲音很快響起來：“他在裏麵洗澡。殿下，恕我僭越，您有沒有發覺自己這樣緊張一個人，很反常？”
謝沙笑道：“哪個哨兵麵對他命定的向導時不反常呢？難道你的哨兵高城不緊張你？”
“可他不是普通的向導。他的精神向導實在太強大了，我的精神觸絲剛剛伸向他，就被那個精神向導打了回來，而且我的小金也不敢靠近它。您知道的，小金一向很容易親和其他精神向導，這個清景來曆不明，力量又這麽特殊……”
“我知道。”皇子的聲線冷淡了許多：“我知道他出現的很蹊蹺，你說的我都想過，可我還是信任他。
“你可能不知道當時的情況，你們到來前我已經完全陷入了精神暴動狀態，艙裏沒有人能駕駛飛船，外麵還有幾架最新型的飛船在攻擊。他隻要不救我，我就死定了；我當時的精神圖景也沒有任何屏障，以他的精神力，要竊取我的記憶比治好我容易得多。”
“可是剛才我拿到了外麵那些損壞飛船的資料，它們不是爆炸損毀，而是被什麽利器削成碎片，連裏麵的人類屍塊也是……這根本不是人類能做到的！我怕他背後還有更強大的組織存在，或者它根本就不是人類，而是偽裝成人類的什麽怪物……”
“肖文。”皇子的聲音冷硬下來，不容拒絕地說道：“我不想聽到艦隊裏最優秀的向導違背我命令，擅自對我的向導做什麽的消息。我很珍惜與你，與高城之間的友誼。”
“……是。那我一會兒可以過來幫他做一下全麵測定吧？”
外麵再沒有聲音傳過來，清景抹了一把臉，低低笑道：“這個肖向導還蠻聰明的，居然看出我不是人類，而是化成人形的妖精了。”
沈老師淡定地說道：“看出來也好，省得那個皇子對你抱有不良心思。”
好像是啊……唉，自從他跟沈老師搞上之後，整條蛇都不純潔了，拿跨物種的戀愛都當常事了呢。清景摸了摸鼻子，聞著身上沒有那種勾人食欲的冰淇淋味了，便關上淋浴閥門，換了套裹得嚴嚴實實的天青道袍，推門出了浴室。
皇子聽到門響猛然轉過頭來，就看到了水淋淋、白嫩嫩，色調略顯清冷的蛇精從裏麵走出來。看到清景，他就忍不住露出笑容，起身問道：“怎麽想到洗澡了？這身衣服也好看，顯得你皮膚更白了，就是腰太細，得多吃點才健康。我叫人準備了午餐給你，要不要嚐嚐？”
“要！”先吃飯要緊，別的等飽了再說！
謝沙推開餐廳門，濃鬱的肉香便從那邊撞了出來。他對這味道不太能適應，連忙把過濾器按在鼻子上，吸著過濾後的清新空氣，等待鼻腔裏的不舒服緩和下來。清景便直接衝向餐桌，看到了滿滿一桌子硬菜：油汪汪的燉蹄膀、白生生的水晶肘子、微微焦黃的鹽煎雞翅、又紅又亮的紅燒肉，色澤清亮的排骨湯……這個世界的人烹飪技能點都點到正確的方向了，光聞著味道就叫人想流口水。
清景也顧不上還有人在，抄起筷子就先挾了一大口軟糯的豬皮塞進嘴裏。
好吃！雖然不如萬仙盟的食物那麽有靈氣，但勝在量大味美，看著就過癮！正好桌上有兩隻碗，他就哐次哐次地夾了滿滿一碗給沈老師，自己專挑著皮暄肉厚的大肉下嘴。
沈老師吃不下這種東西，就蹲在旁邊椅子背上含笑看著他吃。約摸做爹地做久了，他也有種真正父母的心態，看著蛇精吃得越香他就越高興，還抓著兩根筷子紮了塊排骨給他。
謝沙調節好呼吸，坐到桌子另一邊，微笑著說道：“你喜歡嗎？我第一次陪向導吃飯，感覺也很高興……不過你能不能幫我引導一下感官，我的嗅覺得味覺都太敏銳了，沒有向導幫忙建立屏障，吃不了這麽濃厚味道的東西。”
清景咽下一塊紅燒肉，咬著筷子震驚地問道：“你是說你平常吃不了這麽好吃的東西？那人生還有什麽樂趣？”
“是啊。”謝沙苦笑了一聲：“哨兵的生活就是這樣的，隻能吃清淡的食物，住在有白嗓聲的環境保護感官，生活中除了戰鬥，再無別的樂趣。所以你能否暫時和我做次精神結合，幫我建立起五感屏障，讓我也嚐嚐這些食物？”
清景的同情心一下子給激發出來了，隻有吃一頓餓一周的人，才了解挨餓的滋味。他眼神微動，剛流露出點兒憐憫的意思謝沙就敏銳地捕捉到了，主動伸出精神觸絲來引誘他進行結合。
然而快要搭起鵲橋的精神觸絲被沈老師無情的鎮壓了。他飛撲到清景頭上，對著情敵嗬嗬冷笑：“何必這麽麻煩？他的問題就是神識強大，孱弱的身體器官承受不住神識捕捉到的龐大信息，隻要勤加鍛煉就好了。”
啪噠。
謝沙被突然開口說人話的精神向導嚇到了，手裏的筷子都落到了桌上，目光在清景和金烏之間亂轉，最後死死盯住了蛇精，顫聲問道：“你的精神向導會說話？”
清景甩給他一個白眼：“都說了沈老師不是精神向導，你這人怎麽聽不懂別人說話呢。沈老師是我男朋友，就是得罪了領導，暫時不能變成人形而已。”
沈老師輕咳一聲，低頭拿喙理著胸前細軟的羽毛，小眼睛眯起來，裏麵汪著藏也藏不住的滿滿笑意。
謝沙的臉色一點點變白，白裏透青，眉頭額角都露出了淡淡的青筋，捂著口鼻的手也不知不覺放了下來，脆弱的鼻粘膜完全暴露在了飯菜的香氣裏。
香濃的肉味直衝到他鼻腔，在腦海中勾勒出許久沒能感受到的美好食欲。敏感的嗅覺第一次沒感到過度刺激，而是體味到了飯菜原本的香氣，本能的喜悅大大蓋過了剛才知道那隻精神向導可能是異種生物的憂懼。他的神色舒緩下來，小心翼翼地用筷尖兒蘸了一口紅燒肉汁，極快地往舌尖上一蹭。
好香，好甜。
久違的香味融化在舌尖，另一種讓哨兵們不需要和向導結合也能過上普通人生活的道路也在他麵前打開。
謝沙沉浸在感官愉悅中，腦海中無法控製地充塞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想象，用力拍了筷子，站起身來深深鞠躬：“感謝兩位幫我做了感官屏障，剛才沈先生說我可以通過鍛煉增強感官適應力，可否請您指點我一個方向？”
怎麽練？人類也可以吸取日月精華嗎？還是有專門練神識的功法？清景抬眼看向頭頂的沈老師，看著看著就仰了頭，頭頂吸水的大毛巾“啪”的一聲摔到了地上。大金烏飛下來落到他碗邊上，冷漠殘忍地搖了搖頭：“法不可輕傳。”
謝沙握緊了拳頭，懇求道：“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希望哨兵們不要再承受感官過於敏感的痛苦，不要再因為神遊症和狂化年紀輕輕就喪命……這個世界的向導實在太少了，大部分哨兵都隻能靠向導素過一生，年紀輕輕就陷入神遊或狂化，運氣好才能等到能力消失，做回普通人。如果您真的能有法子改變這一切，我願意獻上自己的一切！”
如果真的能改變所有哨兵的命運……如果是真的，他可以放棄皇位。謝沙深深呼吸，嗅著空氣中極清晰卻又極溫柔誘人的飯菜香氣，用這種覺醒為哨兵後就再難得到的美好體驗激勵自己堅持下去。
清景看他這麽誠心誠意地求教，也有點感動，也跟著求沈老師：“我記得咱們過去的小千世界都有門派去那兒教功法了……那個鮫人族不是還送錦旗來了嗎？”
沈老師高深莫測地一眯眼：“所以說法不可輕傳。這不是萬仙盟一家的事，你我隨意傳了道統下去，其他門派的人還怎麽公平競爭？這些人神識強大，天生就是占卜、觀天命的好苗子，天宇門、靈山易道和長風教都要搶著收呢。”
就傳個簡單的煉體法門，還有這麽多門道啊。清景摸了摸下巴，看著謝沙殷切的神情、深深弓起的背，還是有點不忍心他失望，便問道：“總有屏蔽五感的簡便法子吧？一個人要是連肉都不能吃了，人生還有什麽樂趣？”
什麽不正當競爭地他也不懂，不過節目播了以後反正都有人來開發這世界，怎麽就不能像找讚助商那樣，提前找了人來呢？他一把抓起沈老師，在他頭上身上胡亂親呢，油乎乎的嘴給金烏剛洗得幹幹淨淨的羽毛弄得又髒又亂，等發現之後又自己順著毛舔，暗搓搓地占著沈老師的便宜。
直到他的舌頭劃過鳥尾部泄殖腔，沈老師渾身一抖，終於鬆了口：“傳法不行，但是本盟有一樣能暫時加固身體的藥，可以賣與他們。”
就是萬老師煉製的，讓他道心失守，忍不住要了蛇精的時候喂的那種藥。
不過萬默識煉的是高級版，能把金丹小妖暫時提升到合道水準。而他打算在這個世界推廣的則是能把煉氣期修士身體提升到築基期的低階藥物，算市價隻要一塊低階靈石；成本價滿打滿算，一爐三十粒也就值一塊靈石。
這個世界的哨兵身體素質不錯，比得上大千世界的凡人，神識更是天生強大，足有煉氣七八層修士的水準。但正因為神識過強了，身體就承受不住神識從外界攝取的海量信息。按照眼前這個皇子的標準算來，本地人根基淺薄，吃了那種固體丹效果應當比入了門的正經修士更好，隻要不太動用精神力，至少撐一旬半月不在話下。
想來那些後來開發這世界的門派也不會計較這種大陸貨色的低檔藥。沈老師心中盤算了半天，抬頭看到清景狗腿兮兮地夾了肉喂他，那點被迫給無關之人幹白工的煩悶不知怎地就煙消雲散了，張開嘴吞了口自己一向不怎麽愛吃的甜口燒肉。
甜一點也不錯，軟軟滑滑的，就跟他的蛇精嚐著差不多呢。
沈屏山就著他的筷子一口口啄幹淨了肉，拿爪子抓起餐巾蹭了蹭喙尖上的肉汁，輕歎了一聲：“行了行了，誰讓我就養了你這麽個好管閑事的蛇精呢？”
他行事向來利落，一揮翅膀把還在苦救的謝沙弄回椅子上，反鎖房門，取出丹爐開爐煉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