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試結束後,考試場地就要重新布置一下,把原本的電腦桌換成實驗台,擺上各色實驗儀器。工作人員們忙忙碌碌地在場內出入,考生們則被安排到了場外休息室放鬆一會兒。


    休息室裏也擺了足夠的電腦,裏麵加載了高級靈植師的工作錄像,可以讓學生們臨時抱佛腳,複習自己不熟悉的萃取手法。牆邊還有一排自助餐桌,上麵擺滿了升血糖的小零食和清涼飲料,四周是一圈柔軟的布藝沙發,不需要複習的人可以在這裏放鬆。


    清景當然是不學習那類的。對他而言這場考試中最難的是筆試,後麵的萃取和製藥反而毫無難度——就算有難度,旁邊不是還有個當老師的爹地嗎?要是真遇到弄不出來的,撒撒嬌讓爹地幫忙做就好了,人類的孩子做作業時,父母不都要跟著幫忙寫嘛。


    在別的考生埋頭苦學的時候,蛇精就端著盤子在自助區轉悠,撿著精美昂貴的天然鮮奶蛋糕吃,吃得滿嘴都是奶油,連麵具上都沾了幾片。沈屏山實在看不下去,按住他的臉,用姆指仔細抹掉了麵具邊緣和唇邊蹭上的奶油。他本想拿手帕擦掉,卻又想起自己現在是隱身狀態,這麽做怕是會讓人看到一坨奶油在空中移動然後又忽然消失,於是隻好將指尖貼到清景唇邊,讓他自己把自己蹭的東西舔幹淨。


    蛇精趁機咬住那根手指,仔仔細細啃了個遍,直到把奶油舔得幹幹淨淨也舍不得放開。沈屏山的指尖兒被啃得酥酥麻麻,正忍不住要去吻住那張嘴,背後忽然傳來一道尖叫,打斷了他們這點難得的休閑時光。


    “封鏡——”一道尖利的叫聲從背後傳來,清景神識散開,就看到那個在考試時惡狠狠盯著他的少女怒氣衝衝地朝他衝過來,邊走邊尖叫著:“你怎麽沒告訴我!他們都說你死了,你怎麽沒告訴我家一聲!你居然還來考試,我爸爸說的話你都忘了——”


    離著清景還有幾米,她就不由自主地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喉頭幹澀地發不出聲音。少女摸著自己的嗓子,臉上一片驚恐,之前的凶狠一下子收斂得幹幹淨淨,顫抖著問道:“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弄的……封鏡,堂姐隻是擔心你失蹤這麽多天,想關心你一下……”


    堂姐?就是那個叔叔發短信,讓他幫堂姐拿到好名次的那個堂姐?爹地查出來的名字是叫什麽,封婷?


    清景微微一笑,勾著沈屏山的胳膊走到堂姐麵前,蹲下來看著她:“真不好意思,大概是我的alpha太強了,一般人都受不了他留在我身上的信息素。我當然記得叔叔的話,一會兒考完試我陪你回家看看。”


    我的alpha太強了。


    我的男人太強了。


    清景可是已經完全明白了alpha該怎麽用的,居然毫不猶豫地就說了這話。這條蛇精就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這些話來,而他這個不該羞澀的人怎麽反倒總覺著害羞呢?沈爹地深感慚愧,緊扣著愛蛇的手,暗自下決心要放開胸懷——至少要跟清景達到同樣水平。


    堂姐封婷扶著椅子站了起來,慘白著一張臉倒退幾步,離開了那股威壓的範圍,才硬擠出一道笑容說道:“你記得爸爸的話就好。一會兒比賽時好好表現,我回去會跟爸爸媽媽說的。”


    她就像逃一樣匆匆離開了,直到中場休息結束,第二場比賽開始才重新見到人影。


    第二場比賽比的是製藥。不隻是能萃取出花汁就算合格,還要利用萃取出的花汁製成能提高alpha精神力水平的a-3促腺性激素噴劑。


    藥劑本身並不複雜,學校裏也有過針對性訓練,可是一般在學校裏的練習,都是由老師發下處理好的花朵、莖幹部分進行萃取調配。但這場比賽中所有人都需要從圍滿操場的靈植中找齊材料,而且周圍有許多和噴劑原料十分相似的植物作幹擾,若是不小心找錯了,後麵的努力就全部浪費了。


    選手們看到藥名便匆匆起身,到花牆裏尋找自己要的靈植。配這種藥的靈植足有十幾種,而且有幾種相當難萃取,又有相似植物幹擾,要在短短兩個小時裏做成藥劑並不容易。清景也隨著眾人走到花牆邊,放開神識對比著一盆盆靈植的性狀,挑出和教程裏一樣的。


    鋪開神識挑選的速度自然比光靠眼睛看、鼻子嗅的人類快得多。短短幾分鍾的工夫,他就找到了用來製噴劑的主藥月沉漿草和黃酚瓊花,像抱嬰兒一樣抱在懷裏,順著花牆慢悠悠地去找其他配料。半路上竟又見著了封婷,她這回態度倒是親熱了許多,見麵就擠眉弄眼,直勾勾地盯著他手裏那兩盆花。


    清景眼珠一轉,也對她微笑點頭,轉身便抱著花回到場中心,撂到了自己的實驗台上。


    堂姐的臉色一下子變了,眼中充滿了怨氣,似乎他做了什麽大不該的事,欠了她幾百塊錢似的。然而這親戚也不是清景的真親戚,他也沒義務照顧小女孩的心情,該挑什麽挑什麽,很快就擺了一實驗台的靈植。


    此時比賽才開始十幾分鍾,其他選手還在花牆裏四處搜尋和他們共鳴度高的真正靈植,而清景卻已經挑中了教材上藥單裏所列的最後一樣輔藥冰笈草,托著細長的水培盆往回走。


    剛剛離開花牆,便感應到一股包含著深深惡意的氣息鎖定在自己身上。他把目光從冰笈草透明的根係上抬起,便看堂姐眸色陰沉,腳步踉蹌,故意朝著他手上這盆冰笈草撞來。


    清景眼看著她撞上來,四目相對,還對封婷笑了笑。也不見他躲避或怎麽樣,撞上來的少女就一頭紮到了花牆上,整個花架都被她這一撞撞歪了,不知多少盆花從架子上掉下來,嘩啦啦摔成了一堆殘枝敗葉。


    這些可都是珍貴的靈植啊!若不是為了這場比賽,其中幾樣靈植根本不會拿出來讓學生碰,都是要由老師提純出花汁再給學生們練習的!


    場外“嘩——”地沸騰起來,鳶尾大學的老師和靈植協會來的裁判們眼睛都紅了,心疼地看著滿地殘花,校長急忙叫人進入場地,想法先搶救那些摔傷的靈植。就連場內的選手也一樣激憤,他們當中有許多已經選定靈植的,隻慢了一步沒拿走,架子就倒了,他們這半天心血全都白費了。還有被落下的花盆砸傷的,更是按著傷口麵色不善地看著那個撞壞花架的少女。


    封婷倒是沒怎麽受傷,可是知道自己撞壞了花架,心裏也是驚恐得不知道怎麽是好。監場老師早就走到她身邊,待她一站起身來,便放出她故意撞向花架的錄像,冷冷說道:“封小姐,你故意攪亂賽場,打碎比賽用靈植,還傷到了幾位參賽選手,組委會決定取消你的比賽資格。請你立刻跟我出來,交代清楚你剛剛行為的用意,還有通知家長,這些靈植需要你家裏賠償。”


    “怎、怎麽會……不是我的錯……”少女的臉色白得發青,滿麵淚痕,拚命搖著頭,看向清景的眼中恨意更深,失控地嘶吼道:“是你陷害我!是你故意把我推過去的!我明明是要撞你,要不是你在背後做手腳,我怎麽會撞到架子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清景身上,一名滿臉是血的學生同情地問他:“你跟那個女性omega有仇嗎?你都這麽慘了她還要撞你,不會是因為搶了她alpha吧?”


    “……不,她根本不認識我的alpha。”清景握著沈屏山的手,滿含疑惑地看了一眼被保安拖走的封婷:“我跟她應該也不怎麽熟,也不知道她對我哪兒來那麽大仇。”


    說了這麽久的話,遠遠地還能聽到封婷的叫聲:“忘恩負義的白眼兒狼,我爸媽養了你這麽多年,你能上學都是我爸爸施舍的,你竟敢陷害我——你以後再也不許進我家大門!”


    過來處理現場的老師們也為那少女的心性搖頭,柔聲安慰清景:“不用怕,她的事都拍下來了,老師們都看著呢,這不是你的錯,你好好比賽,要為鳶尾大學爭光啊!”


    收拾了亂子之後,比賽重新開始。因為少了一麵牆的靈植,比賽方臨時更改規則,讓選手在一小時內搜集齊靈植。若是實在找不到,就可以選用組委會提供的已萃取出來的花汁,但是用花汁的選手,將會扣除選擇相應靈植應該得到的分數。


    也就是說,隻要你用了這種近似做弊的手段,成績就肯定比不過自己挑到靈植並萃取的人。但是從好的方麵說,如果有分辨不出或不會萃取的植物,用這種手段至少能保證做出藥物,反倒是提高了成績。


    每個選手都有不同的選擇,最不用操心這個的就是清景——因為在花牆倒下之間他就已經選夠了靈植,隻需要在台上萃取,按順序和比例放入製藥機精煉就可以了。


    他再一次發揮了驚豔全場的水平,整個操作區隻見他一個人的身影。他雙手帶著銀色的長手套,手指的動作快得幾乎看不到,手中的靈植眨眼就化作湛清汁液流入指間夾著的試管裏。


    他不隻動作優美,身形更是如蘭庭玉樹般秀美,一舉一動間都有種特別嬌貴的氣質,簡直不像這種鳶尾星這種小星球出身的omega。就連那個平平常常的燒傷麵具,掛在他臉上也平白多了幾分素雅的感覺,仿佛不是冶病的儀器,而是上流社會假麵舞會上精工細作的麵具。


    畫麵越推越近,幾乎成了清景的個人秀,隻在偶爾有其他學生搬回靈植時才舍得分出鏡頭一角給他們。而他也沒有辜負全場觀眾的期待,手指翻飛,各種藥液如魔術般流進試管,再從試管倒入儀器裏,精確地調整藥品比例,提煉出清亮透澈的藥劑。


    “完成了。”清景按下台邊的確認鍵,整個賽場都為他驚人的表現沸騰。不隻是鳶尾大學,其他學院的學生也被這速度和堪稱藝術的手法折服,在比賽尚未完成時就高呼著封鏡的名字,把冠軍的稱呼套到了他頭上。


    鳶尾星這場比賽也因為他驚人的表現躋身收視榜前列,不僅擠下了主星的靈植師淘汰賽,更以強勢的勁頭壓下一個個競爭對手,最終攀升到榜首之位。無數觀眾在網上傳播著這場比賽的視頻,清景驚豔全場的手法同樣驚豔了場外所有的靈植師和普通觀眾。


    有不少鍵盤專家信誓旦旦地宣稱他是做弊,不然絕不可能完成得這麽順暢。然而所有專業人士都看得出,這種挑選靈植的精度、這樣華麗的萃取手法,都不是做弊就能做得出來的。


    ——這個omega是個真正的天才,整個靈植師行業、整個星際聯邦都會為他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隔著星網,不知有多少人在調查“封鏡”的出身來曆。在知道了他隻是個孤兒,還是個未結婚的omega時,他們無不希望通過婚姻手段把這個少年拉攏到自己身邊。別說他隻是蛛毒燒傷,做個小手術就能恢複正常;就算他的臉永遠不能恢複,他們也願意娶了這個天才靈植師回來供著!


    在網上這片激動的浪潮中,唯有一個人臉色蒼白,五官因為恨意扭曲,狠狠地摔了手中光腦。


    五天前他就知道了封鏡還活著,也派人去鳶尾星處理他了,可那些廢物交代給他的是什麽?一群alpha軍人出身的保鏢,竟連一個廢了的omega都收拾不了,讓他活到了現在,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出這麽大風頭!


    萬一、哪怕隻是萬一,萬一君家長輩又想起了這個跟天羨訂過婚的omega,讓人把他接回去……他這些日子的工夫就白下了。


    絕不可以!天羨已經標記他了,他們才是真正般配的一對,一個小星球長大的omega算什麽?就算封鏡父母活著時攀上了君家,現在已經過了那麽多年,他也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而已,根本不配插進他們之間!


    少年姣好的五官因為妒恨扭曲,狠狠盯著畫麵上戴著銀色麵具的omega少年。整個賽場上都是狂呼他名字的聲音,他擁有強大無匹的精神力;他提純出的a-3促腺性激素噴劑藥效比市麵上出售的品質要高出30%,他受到了當地靈植師的一致推崇……


    在少年越來越晦暗的視線中,“封鏡”摘下麵具,露出了一張油畫般昳麗的麵孔。在看到這張臉時,少年都震驚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下意識與畫麵中那張尖尖的錐子臉對比,然而……就算他再有自信,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臉遠遠不如對方精致。


    不,那隻是張整容臉而已,沒什麽了不起的。他自己都承認了,那張臉本來已經被蛛毒燒爛了,是整過容才變成這樣的,帝都有品味的家庭都不會接受這個整過容的人入門的……沒什麽了不起……


    隻要毀了那張臉,毀了那個人。


    他打開通訊錄,聯絡自己在鳶尾星的手下,命令他們立刻處理掉“封鏡”。打完電話,他最後冷冷看了一眼屏幕上有著尖尖下巴、美到妖異的少年,用力關上了網頁。


    他訂閱的時實新聞頁麵跳了出來,頁麵最頂端赫然又是那張絕豔逼人的麵容,旁邊配著一行令人心驚肉跳的血紅大字:“#獨家專訪#提前捧起鳶尾星靈植師大賽桂冠的天才omega曾遭未婚夫拋棄?——封鏡:我有一個未婚夫,大賽結束後最希望的就是能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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