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和杜鵑二人羞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沈紫言深深歎了口氣,很能理解母親的一片苦心,但是,這種方法並不是上上之策,甚至,還帶著些許賭博的味道。


    母親的擔心也不無道理,隻要父親娶了繼室,除非那繼室是宅心仁厚的,否則沈青鈺的處境就會變得十分艱險。一般而言,繼室都不大容得下原配留下的子嗣,在繼子還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時候,都會有意無意的,或捧殺或毒害或架空繼子,這也不是多新鮮的事情,大戶人家裏麵,這樣的事情見得多了去了。


    母親留下杜鵑和海棠想必也是出於這種憂慮,有了後娘,自然也會有後爹,到時候能庇護青鈺的,也唯有自己和大姐罷了,可是自己和大姐總是要出閣的,不可能老死家中,一輩子護著青鈺。再者,現在內院雖然由自己做主,可再怎麽也不能伸手管父親房中的事情,這種情況下,杜鵑和海棠如果做了姨娘,如果她們一心護著青鈺,也許會有些許作用。


    隻是,人心易變,人一旦到了一定的位置,所想的,就遠遠不是當初的初衷了。或許一開始杜鵑和海棠會全心全意的庇護青鈺,可是時日久了,她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又會怎樣呢?難保不會出現第二個金姨娘。


    沈紫言不是不相信海棠和杜鵑,隻是不敢再重蹈覆轍了,哪怕是有一絲絲的風險,也要將這苗頭掐斷,甚至是一盆滾水下去,連根都要燙爛。


    二人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沈紫言一眼,但覺這氣氛十分的壓抑,心裏止不住的害怕,沈紫言淡淡的望著二人,“你們怎麽想的?”眼淚順著杜鵑的眼角落下,很快在黯淡的衣裳上留下了一汪水印,“我願意束發做居士,一輩子服侍二少爺……”


    沈紫言默默望著她精致的眉眼,膚色白潤得如同玉蘭花似的,還這樣的年輕,哪能讓人一輩子做居士……


    想到海棠方才說的話,心裏一鬆,“你們也不用擔驚受怕的,想來我母親臨終時病糊塗了也說不準,我會留心為你們挑戶正經人家嫁了的。”


    杜鵑和海棠是親眼目睹了二位姨娘的下場的,在沈夫人提出這個要求時,雖覺得不可思議,想要推脫,可又見著夫人病成那個樣子,也不好拒絕,隻得答應了,現在聽了沈紫言願意將自己配了人,心中都是一喜,忙不迭磕頭,忍著臊央求道:“我們也不想找戶多好的人家,隻是想找個府上的人,這樣我們二人日後都能在二少爺身邊當差了。”


    沈紫言原本涼成一片的心裏漸漸有了暖意,“你們放心,我不會虧待了你們的。”二人得了沈紫言的話,都鬆了一口氣,一麵喜自己終身有托,一麵喜總算沒有辜負夫人的囑托,可謂是兩全之事,都覺十分歡喜。


    沈紫言看著二人麵龐都顯得明快了起來,暗自歎氣,有的人看得透,總能柳暗花明;有的人看不透,那也隻能是作繭自縛了。


    沈紫言端了茶盞,二人退了出去,默秋進來笑道:“我瞧著她們二人進來時麵色都有些沉重的樣子,現在倒都有了喜色。”沈紫言笑著瞥了她一眼,“你倒觀察得仔細。”自去了淨房,出來時因怕熱,隻鬆鬆的穿著褻衣,散了頭發,坐在榻上看著墨書和秋水二人對賬,卻聽見外麵一聲驚呼:“大太太!”


    墨書一驚,下意識的將賬冊塞到了自己的袖子裏,秋水忙拉過屏風上的衣裳替沈紫言胡亂披著,大太太已一陣風似的走了進來,沈紫言忙站了起來,陪笑道:“大伯母怎麽這早晚的來了?”


    沈大太太看了她一眼,自己坐在窗前,開口便說:“這府上的人都踩到我的頭上去了,姑娘你也該想一想,替我出氣才是。”沈紫言知道必定是為了她表侄女不能出內院的事情了,故作不知,“大伯母這是說誰,我竟不解。”沈大太太已鼻涕眼淚的哭了起來,“可憐我那弟妹屍骨未寒,這府上的下人就踩到我頭上去了。”


    沈紫言心中冷冷笑了笑,還知道母親屍骨未寒?那帶著自家表侄女晃來晃去的是想怎麽著!親自捧了茶,“大伯母還請細說,若是真有人敢這樣無法無天,我必不放過他。”沈大太太掩麵泣道:“就是方才,我吩咐我那侄女兒燕兒去外院給你大伯父帶點東西,竟被一小廝給攔下了,這會子我還有什麽臉?”


    沈紫言雲淡風輕的笑道:“原來是為這個,大伯母府上想必也該有這規矩才是,內院的女兒家不見外男,這外院人來人往的,難免遇上幾個人,都要問起來,可怎麽說呢?再者,既然是大伯母的侄女兒,那來我們府上也是客,哪能讓客人勞碌的,依我看竟這麽著,大伯母有什麽東西要傳給大伯父,不如我讓墨書去找了人來傳也是一樣的。”


    沈大太太沒了別話答對,隻勉強笑道:“倒也不急在這一時。”因看著沈紫言穿著十分隨意,便道:“依我說,你也是小姐姑娘家,哪能頭發還是濕的,衣裳也鬆鬆散散的,就這副模樣見客?”


    沈紫言滿臉愧色的笑道:“還是大伯母說的是,這還是大伯母瞧見了,要是其他的客人,還不知道怎樣呢!”特地咬了咬客人二字,“大伯母在我們府上也住了些日子了,往日都不曾來,我這裏這麽晚也從來沒人來的,可不就散了頭發,這早晚也要歇息了。”沈大太太麵色一僵,她沒有想到自己這小侄女這樣的難纏,字字句句一點情麵不留,也就將將心裏話肆無忌憚的說了出來,“我瞧著你父親房內無人,正好我這侄女……”


    “大伯母!”還未待她說完,沈紫言已將她打斷,“正如您所說,我母親屍骨未寒,就是續弦,也得等上一年,再說我做女兒的,哪能非議父親的事情,豈不是愈發的不尊重了麽?”沈大太太被噎得臉色發白,氣得問道:“難道你母親素日就是這樣教你的,長輩說話,小輩的也可以隨意插話?我竟不知道沈家教養出來的女兒這樣的不知禮數!”說著,轉身便走,一麵走一麵罵罵咧咧,“如今還沒有羽毛呢,就忘了根本,隻撿高枝兒飛去了!”


    沈紫言心裏著實氣惱不已,望著她的背影半天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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