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懿有點好笑地問道:“辭演?”


    “嗯。”左然說, “辭了。”


    “明天就是簽約儀式。”


    “換句話說,今天沒到簽約儀式。隨時反悔,打到法院也不怕的。”


    “臨時反悔,為人帶去麻煩,總歸不好, 肯定會被罵的。”


    左然那長長的眼睫毛動了動:“就說,與《萬裏龍沙》的檔期衝突。你先簽了《萬裏龍沙》,無法接演什麽《歧路》。”


    “《萬裏龍沙》已經殺青。”


    “簡單。就講, 左導首次執導, 後期發現一些問題,需要補拍個別鏡頭,因此隻能辭演《歧路》,好麽?”


    “不好,”何修懿逗左然,“顯得‘左導’水平有限, 對於未來發展不利。”


    “沒事——”左然十分清楚何修懿性格淡。上次若是自己不在,演“沈炎”的是個別人,那一耳光肯定就抽上了。


    何修懿見左然顯然不大冷靜,伸出手在左然臉上扯了一扯:“左然, 親愛的, 我已經答應了《歧路》主創團隊,將會飾演劇中兄長那個角色。我不想隻因為與柳揚庭不合,便在簽約前天晚上突然食言。當初點頭那時,我根本不知道另個主演究竟會是哪位, 這說明我已經同意接受劇組任何安排,沒有附加條款。當然,劇組臨時換角這行為很那個……該怎麽講……但它是劇組與被換演員之間的問題,不是我。左然,我是一個專業演員,負責表演劇情,永遠不會提出諸多要求。用誰或不用誰這種事,越界了。組建團隊那是製片導演的事情。”


    左然臉頰被扯,卻是毫無反應:“……”


    “而且,我很喜歡兄長一角,希望親手捏塑、為他注入靈魂。為什麽要因為柳揚庭那家夥,就放棄準備了這麽久的角色?左然,你也知道……我一直在背詞、揣摩人物心理。現在因為柳揚庭就放棄,我不甘心,我不想再被他耽誤時間和精力了。”


    “……”


    “真的,沒關係的。”何修懿笑笑說,“怕他幹什麽呢,我都三十多歲了。”


    “可我實在擔心——”柳揚庭那個人,外表單純,實則嫉妒成性,不能疏忽。


    “沒什麽好擔心。”何修懿說,“他是能把你從我的身邊帶走,還是能把我從你的身邊帶走?除了這兩件事,都無所謂。”對於“被黑”之類,他真的無所謂。他一不想名、二不想錢,能有什麽?最重要的便是左然,無論是誰都搶不走。


    “……”


    何修懿又淡淡地道:“既然他一定要與我演雙主角,為此寧可砸錢搶角,那就幫他實現這個夢想好了,這點“善良”還是要有。我將會用演技徹徹底底碾壓,讓他明白,從一開始,他想用我襯托他自己的水平,便是一個不自量力的錯誤決定,現在再湊過來,更是目盲耳塞。找死。”對於普通觀眾來說,演技這個東西,隻能從對比中看出好壞高下。單看可能沒有什麽,可若是與實力派的對戲,便會顯得非常尷尬,被襯托成一根木頭。柳揚庭一直以來的路線都是“小帥哥裏邊演技最好的”,他的粉絲們也一直拿這個吹。倘若在《歧路》一劇中原形畢露,被相似長相的何修懿秒殺掉,還是被相似長相、並且曾被自己狠狠拉踩過的何修懿秒殺掉,“粉”的尊嚴便更會所剩無幾了。


    “修懿?”


    “除非這一年多柳揚庭的演技進步很多——不,那也沒事,我比所有人都更加努力,而且,還有你在幫我,我一直在進步。”有了左然之後,他飛速地進步,曾經十分在意的六年空白期都不是事兒了。


    “……”


    何修懿又笑笑:“不記得二戰期間哪位將軍在演講中講過這麽一句話:‘如果他們想要滅亡,那麽就給他們滅亡。’送給柳揚庭吧。”


    說這話時,何修懿的臀-部輕輕靠著桌子,有些懶散。他的聲音不大,卻有種威壓感。何修懿,隻有在說起“演戲”時,才會露出一種仿佛可以睥睨天下的神采。


    “……”左然從椅子裏站了起來,麵對何修懿沉默半晌後,突然伸手摟住對方的腰,並讓何修懿坐在桌子上。


    何修懿:“……?”


    左然分開何修懿兩條腿,往前走了兩步,站在距離何修懿很近的地方,注視對方。他棕色的眸子仿佛好像是流動的琥珀,裏邊光芒閃爍。何修懿敞著一雙腿,回望左然,心髒突然通通直跳,無法平靜。兩人眼睛之間隻隔了幾厘米,互相凝望,看著映在彼此眼瞳中的自己,良久之後越湊越近,直到似乎已經可以交換呼吸。


    左然問:“接吻麽?”


    何修懿說:“好啊。”


    於是左然吻了上去。舌尖掃過對方牙齦,卷住對方舌頭,霸道卻也不失溫柔。


    何修懿夾住了左然的腰,十分努力地回應著。


    左然的吻其實帶著一些情-欲。何修懿很清楚對方渴望自己肉-體,可他還有一點沒有準備完畢。再說,拍《家族》時,他感受過左影帝猙獰的尺寸,有一點怕——他當時還想呢,左影帝將來的性-伴侶真可憐,沒想到是一個fg。


    一吻結束,何修懿將手腕搭在左然肩上,想了想,道:“明天簽字是要被攝像、拍照的。”


    “對。”


    “呃,我的字不好看,你能教教我麽?”


    “行啊。”左然坐回椅子,捉住何修懿一手手腕,一扯,令何修懿背對自己,而後握著對方的腰一帶,讓他坐在自己大腿上麵。接著左然抽出一支黑色的秀麗筆,拔開筆帽,工工整整地寫下了“何修懿”三個字,末了看看,在“懿”字後麵又補了顆小桃心。


    “……”


    左然將筆塞進何修懿的手裏,幫他調整了下握筆姿勢,把住何修懿的右手,引導著他,慢慢寫下一個“何”字:“上次教過——較長的筆畫行筆慢,較短的筆畫行筆快。”


    “……”左然的手大了一圈,正好完完全全包裹著他的手,灼熱體溫透過皮膚熨燙血液,何修懿有一點羞恥。


    “‘修’……最後是‘懿’。橫豎稍慢,撇快捺慢……”“懿”字,分為三個部分——壹次心,這名字好像是什麽好兆頭——一輩子,隻喜歡一個人。


    左然帶何修懿寫了十來遍,何修懿又自己寫了十來遍,覺得這三個字似乎還真有了不少長進。


    “好像……太像你寫的了。字體結構、連筆方式全都一樣……”


    “那又怎麽?”


    “沒事。”何修懿又寫了幾遍“何修懿”,忽然問左然道,“今天,下午還有完善,你有什麽工作上的活動沒有?”


    “有,”左然回答,“中午得見幾個□□的領導,星空傳媒ceo與管發行的趙總也會與我一道。主要講述講述《萬裏龍沙》這部電影特別之處,看它能否得到一些來自政府方麵的支持。下午可能繼續伺候那些人吧,晚餐在哪裏吃目前還沒決定。”


    “把你忙的……等等,”何修懿想起了什麽事情,“星空傳媒趙總,不是玩得很凶?總在夜店流連……懷裏摟著明星。”


    “算是吧。”


    “啥啊……跟他一起……”說著,何修懿又拔開秀麗筆的筆帽,夾煙似的使用食指、中指夾著,另一隻手忽然摸到左然頸子,把他黑色襯衣紐扣擰開兩顆,又將左然左側那片襯衣向外、向下扒了一點,露出一點胸肌,而後趴近了些,就在左然胸肌上邊、心髒所在的位置上,提筆寫了個“何修懿”,用的就是左然方才教的方法。秀麗筆的筆尖很粗很軟,在有彈性的肌肉上劃過,何修懿覺得還挺舒服的。寫完,他將左然襯衣攏好。


    左然:“……”


    何修懿說;“練字後第一個簽名,給你了。”


    左然忍笑:“謝謝。”


    “你今天一天就帶著它出門吧。這樣即使去了亂七八糟的地兒,你也不敢脫衣服。”


    “脫衣服幹什麽?”


    “出軌?”


    “別說這麽惡心的事。”


    “哦……”


    秀麗筆寫出來的字不容易幹。何修懿張嘴吹了吹,誰知左然卻突然說:“修懿,你下去吧,別坐我腿上了。”


    “……哦。”逗過分了。何修懿也不懂,為什麽會想在左然胸口寫上自己名字,並讓“何修懿”三個字在對方心口處掛著,想來也與動物一樣,是一種宣告主權的方式。


    為了化解尷尬,何修懿又開口:“左然,你還真是……繪畫、寫字、拍戲、演戲、音樂、體育,什麽都懂,自帶光環,與別人不一樣。”


    左然卻是搖了搖頭:“我的天賦有限,十分平凡,世界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唯獨一份感情讓我顯得不同,我總覺在“愛人”這件事上不輸給任何人,它是我唯一的驕傲。”


    “左然——”


    ……


    第二天一大早,何修懿便前往北京國際飯店參與簽約儀式。


    導演是個禿頭。腦袋又禿又亮又黑,好像一個鹵蛋。


    一年多沒見,柳揚庭倒是沒什麽變化。他十分有禮,對著製片鞠躬,對著導演鞠躬,甚至,對著何修懿,也鞠躬了。何修懿向旁邊一閃,讓開了。


    簽約儀式開始之前,發生了一件“小插曲”。就在“記者朋友”將要進場之際,一女編劇忽然脫掉衣裙,等待記者朋友進場。眾人嚇得連忙去拉,結果……她竟倒在地上不起!由於身上隻穿了內衣褲,也沒有人敢去生拉硬拽。她掏出一張紙,要求項目老大簽字,否則就讓記者拍下騷擾醜聞。何修懿聽身旁劇組的策劃說,她當初自薦成功、本是總編劇,卻被發現台詞抄襲,於是老大臨時找了別人救場,將她位置降為第二。現在,這人為了爭搶總編劇的位置不擇手段,此前還打電話給“現總編劇”老婆,聲稱二人關係曖昧,逼迫別人主動放棄署名順序。會場鬧鬧哄哄許久,直到劇組報警,女編劇才穿上衣服悻悻離開。


    何修懿再一次覺得,這個圈子……已經變了。他若不是遇到左然,也許永遠混不出頭。


    “小插曲”導致記者入場晚了十分鍾。


    簽約儀式流程依然是老一套——劇組邀請來的市裏廣電部門領導講幾句話,製片、導演表達決心、讓人相信這部電影一定可以不負眾望贏得好的票房以及口碑,何修懿、柳揚庭趴在用紅布鋪著的桌子上提筆簽字,全體主創在橫幅下微笑合影。


    在簽字時,何修懿依照左然教他的,瀟瀟灑灑地簽了“何修懿”。柳揚庭也寫了“柳揚庭”,字體圓圓的胖胖的,有點像小學生。


    至此,一切塵埃落定。


    ……


    簽約儀式之後,何修懿便進了《歧路》劇組,正式加盟。


    進組那天左然非要跟著,說是為工作室藝人考察劇組情況。


    柳揚庭一見到左然,便緊張得什麽似的:“左、左老師,您來了。”說罷,深深鞠了一躬。


    左然冷冰冰的眼神掃過了柳揚庭,刀鋒一般,好似能將人活剮了,在場的每個人都打了個哆嗦。他又走到《歧路》製片、導演麵前,用好像在開玩笑又好像沒在開玩笑的語氣說:“修懿是工作室唯一一個藝人,是我心肝寶貝,麻煩好好照顧,他有什麽閃失公司絕不善罷甘休。”


    “哈哈哈哈,放心放心。”


    最後,左然進了《歧路》劇組為何修懿單獨準備的小房間,吻了良久,才道:“那我走了。”


    “嗯。”


    “有事第一時間叫我。”


    “嗯。”


    “電話、短信、微信、q-q、郵件,都行。”


    “嗯。”


    “我會第一時間處理。”


    “嗯。”


    “這次柳揚庭要再敢對你下手,我會讓他直接滾出娛樂圈去。”


    “行了行了。”何修懿笑了,主動摟住左然的腰,將自己貼上去,“恪盡職守的老母雞左然先生,我沒那麽脆弱。”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木有寫完,就在評論和微博請假了,不過好像有人沒有看見。今天上了動車回家,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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