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 驛館中隻聽颯颯的風聲和淅淅瀝瀝的雨聲。


    蘇溫允夜會唐慎, 他穿著一身黑衣, 屬於私下來訪。忽然, 屋外傳來一道瓷器破碎的聲音, 蘇溫允一驚,他悄悄走到窗邊, 將窗戶推開一條縫,看見是對麵屋子的一位官員不小心將碗盤打翻在地。


    關上窗,蘇溫允走回屋中,他問道:“唐大人真覺得這是天災?”


    唐慎十分錯愕, 他思索片刻,認真道:“說實話, 若真的隻是天災,聖上便不會特意再派一個監察使團來刺州。我們來到刺州的原因, 就是為了找出天災以外,是否還有**。但是下官不明白, 蘇大人今夜來此……到底是何用意?”


    “起居郎負責記錄皇帝起居, 尋常不會離宮。”


    唐慎默了默, 沒吭聲。


    蘇溫允定定看他,笑道:“所以, 唐大人這次來刺州……又是為何?”


    唐慎無法回答。


    且不說趙輔並沒有明確和他說過,到底為什麽讓他來刺州。再說,哪怕趙輔私下和他說了,他也不可能告訴蘇溫允。


    唐慎沉默不語的反應, 落入蘇溫允眼中,就已經代表了一切。


    蘇溫允冷笑道:“莫非聖上竟然也懷疑我?”


    唐慎立即道:“下官不懂蘇大人在說什麽。”


    蘇溫允認真地凝視著唐慎,忽然拂袖而去,隻留下一句話,砸在驛館客房的地磚上:“唐慎,這次荊河橋塌並非天災,更是**!無論你信與不信,這件事與我無關,但我與你一樣,都想查清事實真相。”


    “蘇大人……”


    蘇溫允已經走遠。


    唐慎從懷中掏出一塊白銀令牌,雙目眯了眯,又將令牌放入懷中收起。


    四日後,監察使紀知帶著官員,回到刺州。他來到刺州府尹衙門,其他官員紛紛到場。紀知掃了屋中百官一眼,道:“諸位大人,下官隻是個六品監察禦史,在在場所有官員中,可以算的上官職最低的。但下官不得不說一句,來刺州前,下官蒙陛下欽點,是刺州監察使,若有以下犯上之處,還請各位大人擔待,切莫放進心裏。”


    禦史台的禦史們各個眼高於頂,向來不將官職大小放在眼裏,但禦史們從不會特意點明這件事。


    紀知突然說了這話,屋中一陣窸窣聲,唐慎也抬頭看向他。


    隻聽紀知道:“那便當各位大人是默認了。把東西抬上來吧。”紀知聲音落下,兩個官差將一個竹筐抬了上來。這竹筐大約有水缸大小,看上去平平無奇,裏頭放著的是幾塊碎裂的大石頭。


    官員們不明所以,交頭接耳地詢問紀知此舉的目的。


    紀知說出來的話,卻如同當頭棒喝,令刺州衙門死寂一片:“這便是造成本次荊河橋塌的罪魁禍首!”


    荊河是大宋北方最寬最湍急的一條大河,但北方少河流,荊河隻是矮子中挑將軍,才當了第一。想在荊河上修建一座橋有難度,卻不是不可能。大宋的工匠能做到這一點。


    今年夏天天氣反常,北方多雨,導致河水更加洶湧,大雨衝垮了尚未修好的橋梁。但趙輔在懷疑,懷疑一切是不是真的隻是因為天災。同時,遠在盛京的朝堂百官也在懷疑,僅僅一場大雨,真的能斷送近百人的性命?


    所以紀知來了,他不負眾望,在幾乎全毀的橋梁殘跡上找到了這幾塊大石頭。


    紀知走到竹筐旁,指著這幾塊石頭道:“想來謝大人身為工部右侍郎,應當知道這是何物。不錯,這是鑄造橋梁地基的石塊。荊河橋從南向北,是五百一十二丈有餘,荊河往年並不算特別湍急,修建橋基時,工部給出的深度為地下十丈。我說的可對?”


    謝誠的臉色愈漸難看,他顯然明白紀知接下來想說什麽。


    紀知道:“謝大人,您看這些橋基石,有十丈高嗎?”


    謝誠轉身怒道:“是何人負責建造橋基?將負責鑄造橋基的官員和工匠全部帶上來!”


    話音落下,官差們紛紛離開衙門,去刺州大牢裏提人。過了一刻鍾,兩個官差行色匆匆地跑回來,其中一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臉色蒼白地喊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自五日前監察使團來刺州,那些官員和工匠被提堂問詢後,好幾個官員、工匠畏罪自盡了!”


    眾人一片嘩然。


    蘇溫允上前一步:“畏罪自盡?”


    那官差跪著道:“是。因為自盡的官員隻有三位,工匠也隻有十幾人。小的……小的就沒上報。”


    “砰——”


    蘇溫允抬起靴子,一腳將這個官差踹飛三米。


    官差口中吐血,卻不敢耽擱,又屁滾尿流地跑回來,不斷磕頭:“小的知錯了,小的知錯了。小的請示過府尹大人,府尹大人說並無大事,小的才沒上報。”


    蘇溫允立刻轉首看向刺州府尹:“張大人,可有此事?”


    蘇溫允是四品大理寺少卿,與刺州府尹平級,而且他掌管百官牢獄。被他一問,刺州府尹背後一寒,他連忙道:“是有此事,但是監察使大人、蘇大人,那幾人下官檢查過,他們是絕食而死,並非被人謀害啊!荊河橋一事後,關在牢中的官員、工匠太多,下官一時也無法全部照看。等他們絕食而亡後,我才知道這件事。”


    紀知道:“把那幾人的屍體抬上來。”


    半個時辰後,官差從義莊把三個官員和十二個工匠的屍體抬進了衙門。


    現在是八月,天氣炎熱,這幾人有的死了三天,有的死了一兩天,但毫無例外,他們的屍體都惡臭撲鼻。有嬌生慣養的官員已經忍不住吐了出來,唐慎喉嚨裏也一陣泛酸,但他看到紀知、謝誠和蘇溫允都上前查看屍體,他咬咬牙,也湊了上去。


    紀知和蘇溫允檢查過後,紀知道:“確實都是絕食而亡。這裏麵哪幾人是負責橋基建造的?”


    謝誠道:“這個,和這幾個是。”


    他指的是一個官員和四個工匠。


    負責橋基建造的官員和工匠當然不可能隻有五個人,但巧得很,大橋衝垮的時候,其餘工匠和官員都在修建橋基。他們被大水衝走,死無全屍。


    紀知犯了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將這些屍體抬走後,紀知帶著監察使團的官員,秘密開會。


    紀知道:“諸位同僚,在這刺州城中我們唯一能信任的,便是彼此。真正敢說上一句與荊河橋塌無關的人,也隻有在座的各位。原本下官以為這隻是一場天災與微妙**的結合,如今看來,荊州城的水,比我想象的還深。諸位,我們是在孤身入地獄。”


    一個官員道:“哪來這麽巧的事,絕食身亡,畏罪自盡,還全部死絕了!”


    “其中必然有詐。”


    “但是知道有詐,我們又能如何,現在是死無對證。”


    紀知:“現在有兩個辦法,首先,我會將刺州城發生的事傳回盛京,請陛下定奪。同時,我們會繼續私下調查。各位意下如何?”


    “一切聽紀大人的。”


    當夜,紀知便寫了一封折子,派人連夜送去盛京。


    第二日,紀知將監察使團中,所有禦史台的禦史全部喊了出來。他們幾人要走時,紀知停下腳步,看向唐慎:“唐大人也來吧。”


    唐慎愣了片刻,接著他抬步,跟著這幾個禦史進了屋子。


    唐慎剛進屋子,就聽紀知語氣沉重地說道:“各位大人,直接接觸橋基修建的官員和工匠已經死亡,死無對證,這成了事實。但我剛剛得到消息,除了他們外,有機會接觸到橋基石料采購與建造的,還有八位大人。”


    “是哪八位?”


    紀知沒有開口,另一個監察禦史替他說道:“這八人,一個比一個官大,其中最小的,都是五品官員。他們分別是戶部金部郎中曾斐,吏部司勳郎中嶽子光……半個月前前往盛京報信的工部郎中高維,還有刺州府尹張灃張大人,大理寺少卿蘇溫允蘇大人,工部右侍郎謝誠謝大人,以及戶部左侍郎徐令厚徐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好幾天沒說話了,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就祝大家梅雨季節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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