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緣滅,緣起


    耳邊傳來陣陣震耳的轟鳴,我與他容身的船隻被他用法力定住,紋絲不動地泊於半空當中,但隻見眼前一條大河陡然直下萬丈,我有些好奇地探出頭去望,怪道叫地陷,若是不小心掉進這條飛瀑,怕是三天三夜也到不了底,這還不算,地心處猶在時時往上冒著烈焰,水火不相容,二者始接便發出驚天巨響。(..tw無彈窗廣告)火焰叫水一澆非但不見小,反倒越來越盛,半邊天都染成通紅一片,這條黑水河也漸枯涸,火舌很快便高過河岸,舔著兩岸的焦土,將方圓百裏燒成火海一樣。這一烤,我身上的衣裳倒是幹了,人卻熱得不行,滿頭大汗地拉一拉他的衣袖,正要勸他趁早離開這裏,不想卻見搭在他衣袖上的竟是一個胖乎乎毛茸茸的小爪子。我這人還有個毛病,稍微有些恐高,一恐高,便容易顯出原形,若是尋常的筋鬥雲倒還罷了,但這地陷比尋常的筋鬥雲高出百倍不止,我腿一軟便犯了自娘胎裏落下的毛病。好在臉和身子都還沒變,兩個小手變成了肥肥短短的虎爪,我當即縮回手,神色略有些扭捏,轉身之際特地留意看了他一眼。這次,他倒沒笑,麵無表情地看著腳下的地陷,身上的舒袍廣袖和頭上頭發叫疾風一陣亂拂,兩鬢有幾縷發絲散落了下來,我這才看清他身著的青色衣衫,衣襟和袖口處都一一織著同色的紋飾,花紋繁複異常,他這個樣子雖說與爹爹的虎背熊腰、豹頭環眼大不相同,卻也不難看,當然,比我爹天下第一等的英俊威武還是略遜一籌。正胡思亂想,天上突地又一暗,原先紅彤彤的天幕上不知何時竟布滿了手執刀劍長戟全副鎧甲的黑衣神將,密密麻麻,足有成千上萬,這麽多人一同現身,卻能屏聲靜氣一絲動靜也無,冷不防把我嚇一跳。再一瞧,前排正向他參拜的一員大將我甚是眼熟,似是之前給他送玉匣的淩淵,我腦子轉一轉,登時仰臉再仔細瞧了瞧他,心裏又是景仰又是豔羨。這麽些人既都是他的手下,想必他的法術定是十分的高強,卻和我說他法術平常,可見他為人有多謙虛,這樣想,兩眼中的景仰便又越多了一層。


    他轉身再看了雲端之上的手下一眼,一麵走下船舷,踏著一朵一朵雲階,宛如拾階而下,大步走進地陷之內,我驚道:“喂,小心,你要去哪裏?”他淡淡接道:“去補地陷。”我回頭望望天上那些眾神將,好心提醒他道:“怎不帶上這些人也好幫你?”才問了一句,猛然想起家裏下人平日聚在一起常說的那些書,難不成他也像書上說的,法術高強是假,連這些家兵也是白養了隻為在人前壯壯聲勢充充樣子的?這樣一想,不由對他心生同情,一衝動,便不甚情願地再同他客套了下:“這地陷甚是危險,我略懂一些法術,不過卻很是不精,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啊?”他這時才回頭笑了笑,向我命道:“待在船上等我。”話音甫落,高大的身形轉眼便消失於熊熊大火中。一時風又緊了些,一想到船下就是深不可測的深淵,火勢又猛,我扶著船舷,小腿略有些打顫,便想往艙內挪一挪,東南西北各試了一次,才發現自個隻要稍一挪動,便像撞在一堵嚴絲合縫的牆上,哪裏也去不了,顯是被他下了結界。我稍稍安了心,一眨不眨地望著腳下的地火,不知為何,心裏卻憑空多了些莫名的悲傷,隻覺眼前連天色也暗沉了不少。


    淩淵駕了一朵祥雲,緩緩來至我近前,似是為打消我的疑慮,向我解釋道:“這地陷之禍,三界中,隻有玉帝帝尊和……尊上兩人的法力可補。每逢七萬年,最多早一日,或晚一日,這地縫便陷進去海子一樣大小的一個洞,地心處的烈火也趁機鑽出來肆虐,如若不填了它,這火便能將四海八荒全燒個寸土不留。是以,自開天辟地以來,便由玉帝帝尊和……尊上輪流親自補這地陷,我聽說,還是二十八萬年前,尊上的一位故人剛好於這一天羽化,尊上為了補此處的地陷,沒能見她最後一麵。”我兩眼仔細盯著底下漸小的火勢問:“你家尊上的這位故人,他後來死了?”就聽淩淵在我身後語氣甚為沉重地應:“是,等尊上趕回……殿中時,聽說連她的元神都已散盡,人早已灰飛煙滅。”我扭過頭來看了看他,見他一臉悲意,很快又換成一臉崇敬,我倒是對他口中提到的這個故人不感興趣,隻是為活躍下氣氛,也讓我自個鬆口氣,便笑眯眯地同他打聽道:“你家尊上看起來很有錢,你們府上的夥食一定不錯?”他臉上登時一驚,我再細問道:“你們尊上所收的徒弟是和你們這些家兵一起吃大鍋飯呢,還是另起爐灶吃小炒?”我的意思是大鍋飯總是沒有小炒精致入味,哪知淩淵卻把臉一沉道:“自開辟鴻蒙,二分天地以來,我們帝……尊上從不收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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