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醉鬼被拘留了三天。酒後駕駛的要待半個月,還被吊銷了駕駛執照。根據他們清醒後的回憶描述,有個人慫恿他們去挑釁警察,說他們隻會嚷嚷不敢動手,於是幾個人就毫不猶豫地付諸實踐了。但他們清醒後,那個本應該在其中一輛車副駕駛座上的人卻不見了。王國心想旁輝挺聰明的,這麽一大幫人,就算吳不生的人想要阻攔,也得看看情況。


    而他們最愛接收的就是一批來警察局鬧事的人。


    王國在旁輝回來之後與其進行了一次談話,沈晾就坐在他們旁邊的凳子上,嘴唇比旁輝還白,好像大量失血的人不是旁輝而是他。


    王國說:“這事可以立案了。”


    他的意思是,旁輝想不想立。


    旁輝看了沈晾一眼,沈晾陰沉著臉,說:“立。”


    王國欲言又止。他輪流看了看沈晾和旁輝,最後對沈晾說:“你——還有半年。”


    兩人都沒有說話。王國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戴上帽子回去了。


    傍晚的時候,楊平飛來探班。他的手臂還掛在脖子上,另一隻手裏拿著一袋水果。


    旁輝說:“帶什麽東西,我不吃水果。”


    “沈晾不吃,不也給你慣得吃了?”楊平飛不由分說將水果放在他一旁的櫃子上。


    旁輝看了看房門,沈晾出去吃飯沒有回來,楊平飛不知是特意挑的這個時間還是湊巧。


    楊平飛在沈晾常坐的那張凳子上坐下了,看著旁輝,歎了一口氣:“輝哥,你離開了特種部隊,任務還是這麽凶險。”


    旁輝笑了一下說:“是啊,這次是沒考慮好,想我以前在部隊裏,每個月都給部隊醫院血庫獻血,自己救了自己不少次,一離開部隊,體能退化了,意識也退化了。”


    楊平飛皺眉說:“你本來也不必冒這麽大風險。”


    旁輝不愛聽這個,他板起了臉沒有說話。


    楊平飛說:“你是沈晾的監護人,如果這件事正式立案,你是逃不了的。你無法行使監視沈晾的職責,無論我上不上報,中央都會知道。我現在也無法行使監管職責——”


    旁輝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你知道的,會有一個人代替你成為他的監視人。”在這個關鍵時刻,這個監視人會是不穩定的因素。旁輝沒有什麽特殊能力,他受的傷沒有十天半個月不能下床,傷筋動骨況且一百天,他的肺被捅了個打洞,腿也被打穿,想要短期內恢複原來的體能是癡心妄想。


    “王隊一直沒寫報告,上頭也給他很大的壓力,但是你要想清楚,一旦立案,很可能有個人來頂替你看著沈晾。”楊平飛說。


    旁輝抿著幹裂的嘴唇沒有開口。


    楊平飛離開時,剛打開門就看到沈晾站在外麵,手裏拿著一個飯盒。他楞了一下,心裏有點兒冒汗。他想問問沈晾站在外麵多久了,但看到他的臉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落荒而逃。


    沈晾看也沒看他,走進房間將塑料飯盒放在了床頭。他說:“是誰?”


    旁輝聽到這兩個字,就知道沈晾最重要的信息都聽到了。他皺著眉,好半晌才說:“不清楚。”


    半夜裏沈晾趴在旁輝的床頭睡覺,趕也趕不走。旁輝夢見有一個看不見麵孔的人將沈晾的雙手銬了起來,把沈晾押進了那個噩夢一樣的特殊監獄。沈晾在他麵前被蒙住了眼睛,封住嘴巴……禁止他的感官對外界的任何感知。


    沈晾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不斷地試圖轉過身來,旁輝就站在原地,像是個木樁子一樣。他想要去拉沈晾,然而身體卻仿佛被定住,連伸手都做不到。


    許多警察站在他的身邊,有刑警有特警,更多的是特殊部門的警察。他們慶祝旁輝擺脫了沈晾,還有許多記者在旁邊拿著相機拍照。有人在旁輝耳邊說:“讓他下地獄去吧——”


    往前走的沈晾又變成了他最初將他從監獄裏接出來的樣子,穿著連體的白色褂子,細瘦的滿是青筋的手臂和腿裸|露出來,他滿頭是汗,頭發黏在瘦得不成樣子的臉上,手臂上和眼周有大大小小的針孔。他的眉毛被剃光了,喉結艱難地滾動,旁輝仿佛聽見他用含混不清的聲音叫他,那聲音從被蒙住的嘴裏出來,從喉嚨裏出來。


    他在叫:“旁輝……”


    旁輝猛地驚醒。他急速而粗重地喘息,胸膛大幅度地起伏,胸前的傷口傳來劇痛。他用還模糊的眼神四下尋找沈晾,卻沒有在床邊看到那個頭顱。


    “下雪了。”沈晾的聲音終於讓旁輝找回了意誌。他猛地抬起頭,隻見到一隻手拉開了他病床周圍的簾子,沈晾也沒看旁輝,他拉開簾子後再次走到了窗邊,看著外麵的景色,重複了一句:“下雪了。”


    外麵一片白色。


    旁輝的思維也一片空白。


    “……阿晾。”旁輝叫了一聲,沈晾轉過了頭來,臉被外麵的雪反射的白光照得仿佛透明。沈晾來到他的床邊,旁輝順勢用綁著紗布和繃帶的手將他拉近,沈晾低頭和旁輝交換了一個綿長安靜的吻。


    旁輝的傷養了三天。的確如他所說,他體質好,恢複得快,已經沒有失血帶來的症狀了,也能夠偶爾下床走一走。沈晾扶他起來的時候,王國一個電話忽然打了過來,沈晾摸出自己的手機,隻聽王國說:“……那一千二百萬,有眉目了。”


    沈晾將目光投向了旁輝。


    王國下午過來的時候,帶身邊跟著風塵仆仆的小李。小李看到旁輝嚇了一跳,上前像是見首長一般對他握手問好。


    旁輝有些哭笑不得,沈晾也麵若寒霜。王國擺了擺手說:“說正事。”


    當初沈英英的案子中,在她的屍體上搜出了一張一千二百萬的花旗銀行的支票,他們查出那是苗因也給她的,苗因也供認說那是他送給沈英英的“生日禮物”。當時旁輝和沈晾都覺得古怪。沈英英為什麽要為了這一個生日禮物冒著死亡的風險去接收?哪怕苗因也因其謹慎,不願更改時間,也完全可以不送出這個禮物。有什麽東西,是他必須傳達給沈英英的?


    “這一千二百萬,是他們地下建的一條毒品運輸通道的最後一筆款。”小李嚴肅地說,“這條通道的源頭就是沈裴,整條通道由苗因也負責,最後的工程確認和驗收也都是苗因也。這筆錢就相當於苗因也的一個最終決策,它不下去,表示苗因也不同意簽收這個工程。”


    旁輝皺起了眉:“這和沈英英有什麽關係?”


    “我們查出這最後一筆工程款本來是苗因也應當支付卻遲遲沒有支付的,款子數目和他給沈英英的一模一樣,時間也幾乎差不多,怎麽能沒有關係。”小李說,“我們給王隊打電話,好幾次沒有打通,給隊裏打,也總有人攔著。我就自己回來了。”


    王國摸了摸頭,有些尷尬:“前段時間不是忙麽,方明權老給攔著,我就覺得不對勁,給小章通了個話,才知道他們這重大突破。”


    旁輝摸了摸沈晾放在外麵的手,覺得有些涼,便將其放進他自己的口袋裏。他說:“這一千二百萬,你們認為就是他給沈英英的那筆?”


    “對。”這句話是王國說的,“我今早審了苗因也。”


    苗因也被拘留在警局裏已經超過了五天,王國提審他的時候,他說:“現在是你們最好的機會。”


    王國沒有聽懂。他審完苗因也這個河蚌之後幾乎沒有得出任何有意義的信息,除了這句話。


    “這是什麽意思?”旁輝說。


    王國和小李都看向了沈晾。


    “李潮風死了。”沈晾說,“在他死之前,我會遭到幾乎相同的厄運。他從李夏藍的案子裏得知我受到相應厄運的預兆將會先於真實厄運發生,而持續時間依賴於厄運的嚴重程度。他們在他死之前將會盡可能折磨他,讓他以最慘烈的方式死去,確定我的能力有效之後,在作用在我身上的厄運徹底消退之前,他們會將旁輝再奪回去。這就是他們的計劃。”


    小李抖了一下,他睜大了眼睛,瞪著沈晾,不知道他為什麽能這麽淡定。


    旁輝和王國的臉色都很嚴肅。現在旁輝的體能不如以往,虜獲他將會是一件更加容易的事,而他們不久之前從旁輝那兒確定,帶走他的人就是他當年的戰友。


    這對旁輝是一個很大的打擊。沈晾過去三天沒有問過他這個問題,旁輝也沒沒有說。王國曾想要開口,旁輝都避開了。


    “隊長,現在我們輪班看著他,還有誰能把輝哥輕易帶走?”離開的時候小李站在病房門外低聲說問王國。


    王國看了他一眼,說:“你覺得你沈哥厲不厲害?”


    “厲害!”小李想當然地說。


    “你覺得他要是想要把你輝哥從一堆警察手裏搶出來,容不容易?”王國又問。


    “……嗯……那得看守著輝哥的人是誰……”小李有點兒猶疑不定。


    “現在是一群當初能把你沈哥送進監獄的人。”王國說,“你說容不容易?”


    小李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當初輝哥是因為身邊沒人被擄走的,現在看著他的可有五六個刑警呢……”


    “你們五六個人打得過旁輝嗎?”王國又乜了他一眼。


    小李噎了一下。麵對個普通警察要回答個“是”字,小李連想都不用想,但是現在問到旁輝,他就卡殼了。旁輝先前在警隊裏的時候曾經和他們練過,他一個人撩翻了十個刑警,讓小李這些刑警深深覺得自己曾經受到的過的訓練就和鬧著玩兒似的。旁輝當時告訴他們,他曾經是訓練特警的。


    “旁輝你們都打不過,帶走旁輝的你們能打得過嗎。”


    小李生生憋得滿臉通紅。“我、我們智取啊……”


    王國給他翻了個白眼。


    小李見王國不想繼續對他說話了,有些急了,連連問:“那到底咋辦啊隊長,難道我們就把輝哥這麽給讓過去了?”


    “配合沈晾,我們去找吳巒緒和苗因也的茬。”王國說著就走。


    -


    沈晾沒有照顧過人,他照顧旁輝時總讓旁輝覺得心急火燎的,恨不得自己卷袖子來。每當這時沈晾冷冷地看旁輝一眼,旁輝就不吱聲了。楊平飛幫忙過幾次,最終因為一隻手臂能力有限,在一旁看著幹著急。盧蘇麒身體漸漸好起來了,他就讓楊平飛帶著來看過旁輝一次,手裏還習慣性地拿著一支錄音筆。


    沈晾下意識地看了看他,說:“你是不是有個同事叫徐蕊?”


    盧蘇麒懵了一下,撓了撓腦袋說:“沒啊。”


    旁輝手腕上的上很快就愈合了,隻是無法恢複到曾經的靈活,他坐在床上有些可惜地說:“哎,以後想要歸隊也沒法了。”


    沈晾正擼起袖子來準備給他洗腳,聽到這聲歎息頓了一下,沒說什麽。他將旁輝的腳放到臉盆裏,問他:“燙不燙?”


    旁輝笑了笑說:“不燙。”沈晾這才下手。


    沒人是拿對方的腳試水溫的,沈晾這腳洗得算是獨一份了。沈晾習慣的水溫比旁輝習慣的低一些,旁輝沒說過,隻按照沈晾的習慣來。


    旁輝的腳掌大,腳上有粗趼,是早些年穿行軍鞋磨得。第一次洗腳的時候,沈晾很不適應,旁輝也很不適應。他給沈晾解釋這事用來緩和兩人之間的氣氛。他比沈晾大了整整十歲,好些事沈晾沒有經曆過,他卻經曆過,他們相差了將近一輪。


    他有些不自在地問沈晾:“不用了……怎……麽突然想給我洗腳了?”


    沈晾當時看了他兩眼沒說話,現在旁輝又想問了。


    沈晾抬頭看了看旁輝,眼睛被熱氣染得一片白霧。他用手背抹了抹眼鏡,反倒更加模糊了,於是他摘下來隨手放在旁輝腿邊,他說:“楊平飛給你洗過。”


    旁輝愣住了。他剛剛進醫院的時候,被勒令不許動,一條腿上的麻醉還沒過去,沈晾就躺在一邊小憩,眉頭緊皺著。楊平飛來看他,他對楊平飛說:“飛啊,給你老哥倒點熱水泡個腳唄,我赤腳跑了幾公裏路,特想好好泡個腳。”


    楊平飛眼淚都快下來了,給他泡了個熱水腳。


    旁輝以為沈晾睡著,卻沒想到他都看在眼裏。他這算是什麽?是嫉妒,還是……


    旁輝看著沈晾的頭頂心。沈晾有兩個發旋兒,都是順的,偏右。旁輝想起一句老話,一旋兒橫,二旋兒寧,三旋兒打架不要命。放在沈晾身上,有點兒道理。


    沈晾蹲在那兒,一雙手在旁輝的腳上一按一按的,沒什麽章法,也不知道怎麽搓。他撩了點水往旁輝的小腿上撥,潤濕了他幹燥的小腿皮膚。旁輝突然之間叫了一聲“沈晾”,沈晾抬了頭。旁輝的小腹突然一緊。他的臉色有些發紅,兩腿夾了夾,沈晾的目光就落到了他的褲襠上。


    “想撒尿?”沈晾忽然問。


    旁輝的臉都快燒起來了。他卡著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沈晾用一旁的毛巾擦幹了雙手,起身忽然撐在了旁輝的身體兩側。旁輝楞了一下,迎麵被沈晾的雙唇從下往上貼住了嘴,沈晾半濕潤的左手從他的病服褲子裏伸進去,一把抓住了他下麵。一股電流仿佛攀著一根筋,從下麵一直躥到胸口,旁輝往後一仰,差點尖叫起來。


    沈晾的手隻捏了一兩下,旁輝的整張臉就漲紅了,他像是一條叼著肉的狼,氣喘籲籲地吮吸沈晾的唇舌,手在床單上不住抓捏著卻不敢抬起來。沈晾的右手按著他左手,左手毫無章法地胡亂地一揉,旁輝猛地繳械了。


    沈晾滿手都是粘稠的液體。兩人都沉默了一下。接著沈晾就著那黏膩在他的那東西上又抹了抹,旁輝再次漲大起來。沈晾說:“不許動。”


    旁輝剛剛想要抬起的手僵住了。沈晾抓著小旁輝加大了力道,用更凶的力量順捋,旁輝第二次也沒有支撐太長的時間。繳械之後,他將下巴扣在沈晾的肩膀上喘氣,胸口一陣陣作痛,然而旁輝卻沒有半點在意。沈晾讓他靠了一會兒,將手從他褲子裏抽出來,抽出紙巾擦了擦。旁輝盯著他的手,覺得嗓子幹得厲害。


    沈晾端起盆走進了洗手間,在裏麵待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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