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解圍


    首先發現情況異常的是司機李明。這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整天給市領導開車跟著到處跑,一天到晚圍著領導轉,早練就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小本領。隔了幾十米遠他就已經看見,黑壓壓的人群聚集在公安局門口,除了前麵躺在地上打滾哭鬧的幾名婦女,有些青壯年手裏還握了鐵家夥,好象隨時準備等待下手。莫非這個地方要搞農民暴動?


    “不好,前麵有情況。”李明本能地刹住車,小聲對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秘書薛為凱說,“前麵好象有上訪群眾,很多人堵在公安局大門口那裏鬧事。”


    秘書出身的薛為凱,常年寫材料眼睛高度近視,他很書生氣地扶了扶眼鏡,似是而非地看到前麵好象真有那麽回事。但是他有些弄不明白,上訪的群眾通常是到當地政府喊冤,提出他們的要求,而這些村民卻衝到公安局來拚命,有些人還抗了鐵家夥,好象要和警察真刀真槍地對著幹,這又是為的哪般?薛民凱沒有理會司機,回頭觀察楊向東的反應,用眼光征詢領導的指示。


    楊向東正仰在座位靠背上閉目養神,似乎是在打盹,腦子裏卻正暗自思量,見了邵永浩以後應該談哪些方麵的話題,祝賀之詞當然是免不了,而他真正想提醒邵永浩的是隨著開發區升級,前來投資的外商以後會越來越多,暗中謀取官位的人更不會少。楊向東擔心的是,不服氣邵公子的其實大有人在,別看現在的東港經濟開發區還是一片灘塗,其實這地方水深著呢,浪大著呢。邵永浩到這麽一個人生地不熟的新地方,兩眼一抹黑,幹工作可不能光憑著一腔熱血和滿腔熱情,要注意方式和策略,千萬別被人當槍使,更要防範被人下套子使絆子。


    另外,楊向東還想如果方便的話,捎帶著問一問邵永浩,他和木槿的事怎麽樣了?準備什麽時候結婚?說起來他們都不算小了,雖然在他眼裏木槿是個任性的小丫頭,想想也二十好幾了,而邵永浩都快三十了。


    猛地一個急刹車把楊向東驚得睜開眼睛,心裏不禁有些惱火。什麽事值得這麽一驚一詐!來市裏後配的這個司機,他一時還不太適應,但是也懶得計較。楊向東喜歡的是那種說話不多手腳勤快的司機,就像以前在長樂縣的時候,那名跟隨他多年的司機就很懂得他的心理,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該做什麽事,幾乎不用他吩咐,所有的事情都辦到他心裏去。


    “楊市長,前麵有群眾把公安局包圍了,好象是附近上訪的村民。”秘書薛為凱從楊向東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隻好請示,“楊市長您看?”


    還沒等楊向東回答,司機李明就自作聰明地說:“先到管委會去避一避吧!看現在這個情況去了公安局就怕出不來了!”


    真是個沒數的東西!楊向東心裏很火這個司機,什麽時候輪到你來說話?但是以副市長的身份他又不便發作。


    “把車開過去。”楊向東發話道。“薛秘書,你先下去了解一下情況。”專程來看邵永浩,難道人沒見到就被上訪的群眾給嚇跑了?笑話!


    司機小心翼翼地往前開了一小段距離,薛為凱就示意停下,出於謹慎他提前下了車。


    群眾上訪的場麵楊向東見得太多了,特別是在長樂縣當縣長的時候,他被包圍在長樂縣政府辦公大樓裏出不來的情況,可以說是家常便飯。不能說群眾的每次上訪都是正確的,也不能說每個要求都是合理的,但是誰吃飽了撐得閑著沒事去上訪鬧事?服務於一方百姓,就要為老百姓說話辦事,有時候還難免要忍辱負重。正如古代當地某位縣太爺所言:“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既然在其位,就必須謀其政!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鍾薛為凱回到車上來。聽完他介紹的情況,楊向東叫上他一塊下了車,往公安局大門口一站,問道:“鄉親們,請讓開我進去找個人好嗎?”


    沒有人理睬,看來是誰也不讓進,裏麵的人更別想出來。


    楊向東又問道:“鄉親們,咱們這是不讓進,還是不讓出啊?”


    立刻有人大聲罵道:“關你屁事!你是哪山冒出來的蘑菇。”


    “放肆!”薛為凱文縐縐地斥責道,“這是我們的楊市長。”對副市長的稱呼,習慣上都會省略一個副字。


    聽說來的這個人是市長,幾個女人頓時呼天搶地,哭著喊著還我孩子。楊向東對事情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等那幾個女人哭過一陣,就說:“我也是來找局長的,這樣吧,你們先讓開,我進去找到局長叫他出來。如果他不在,我就打電話把他叫回來。要是我不能給你們把局長找來呢,你們就把我堵在這裏,我今天就不走了!這樣可以吧?”


    這樣的要求和承諾在場的人還聞所未聞,反正是他自己說的,就讓他進去好了,找不到局長,有市長頂著,那是求之不得的事。


    邵永浩沒想到楊向東這麽快就來看他,不巧的卻是正趕上這種情況。他剛聽完孫國華的匯報,看到楊向東出現,又驚又喜,上去握著他的手說:“向東哥,你看……”


    楊向東會心地一笑。“工作中什麽情況都會遇到,你不用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他話鋒一轉,問,“信訪這方麵誰負責分管?”


    這句話提醒了邵永浩。“去把朱政委叫來。”他對孫國華吩咐道。


    半個小時侯以後,邵永浩在楊向東陪同下,帶領朱海平和孫國華等人集體出現在大門口,麵對圍在大門口的人群,首先對失去孩子的家屬表示慰問,然後宣布:“東港公安局已經對此次事故成立專門處理小組,由政委朱海平同誌任組長,孫國華等五名同誌任小組成員,負責和孩子的父母親屬等監護人溝通,協商孩子的善後處理及賠償。孩子的父母,直係親屬及其有關撫養人組成的協商小組人數同等。三天之內達成協議。其他無關人員不得趁機製造混亂,如以此為借口繼續前來滋事,我局治安大隊和刑偵大隊,將以妨礙公務罪對其采取強製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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