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課鈴一響, 黑壓壓的人頭就迫不及待向外衝去,一窩蜂往食堂裏擠。杜雲停被淹沒在人海裏, 勉強保持著自己的步伐和小平頭一起往前走,提高了聲音問:“怎麽看著比平常還激動”


    小平頭也想了想,這一想倒是一拍手。


    “嗨,對了這馬上就該高考了, 這會兒食堂供應營養餐”


    他扯了一把杜雲停,也撒開腿往前跑。


    “走走走, 咱也跑”


    杜雲停被他拉著, 扭頭看了一眼。人群的後頭是顧黎,離這些鬧嚷嚷的聲音站的遠, 不緊不慢地走。隻看周身氣度,不太像是擠著去吃飯的, 倒好像腳底下踩著紅毯,旁邊亮著閃光燈。


    食堂的營養餐也算是傳統, 隻為即將高考的高三學生提供,據說是有相當合理的營養配比。這些學生們其實都不在乎, 他們在乎的隻是好吃。


    營養餐裏連個糕點都是蛋撻加提拉米蘇, 湯也不一樣, 燉了好幾個小時, 燉的香而不膩。米飯裏還灑了黑芝麻, 甚至盤子都用的精巧,馬卡龍色的,跟旁邊高一高二學生手裏頭端著的不鏽鋼鐵餐盤形成了鮮明對比。


    隻有一點不好:數量有限, 僅限高三學生購買。


    “高三的才能買”負責食堂秩序的老師拿著根小棍,梆梆敲擊那塊提示板,“他們是要高考的,你們這些湊什麽熱鬧去旁邊窗口排隊”


    學生們鼻觀眼眼觀心,假裝自己隻是普通的高三學生。然而他們到底壓力小些,連頭發都比即將邁進考場的高三生們濃密,很快被眼熟的老師挑出來,扔去旁邊窗口人擠人。食堂裏充斥著學生的抗議聲,小平頭帶著杜雲停一個猛衝,徑直到了營養餐窗口最前頭。


    “兄弟,讓個位兒唄。”


    他平常人緣好,結交的朋友各個班都有。後頭的人看一眼他,發現認識,便往後退了一步。


    “謝了,”小平頭拍拍他,“明天一塊吃雞”


    說著,他把杜雲停推到了前頭,示意他先打。杜雲停要了滿滿兩盤子的東西,都端在手裏,本來一個人不能打這麽多,可打飯阿姨看一眼他白生生的小臉蛋,愣是沒忍心說出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去。


    等他一轉身,小平頭唬了一跳。


    “你這幹嘛準備倒賣”


    杜雲停說:“不是啊。”


    小平頭特懷疑地瞅著他,“那咱就倆人,你拿三雙筷子幹嘛”


    杜雲停說:“要用唄。”


    他端著盤子,擠過人群往餐廳另一邊走。小平頭納悶地跟在後頭,遠遠地瞥見顧黎一個人坐在那兒,像是為了避開這會兒的隊,桌子上頭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打,正翻著手中的書。周圍一圈都是空位,都知道顧學神性子冷不喜歡搭理人,愣是沒一個敢坐下,隻端著盤子往其它地方找位置。


    小平頭:“”


    不是


    “黎哥”他兄弟笑眯眯把盤子放旁邊,將堆得跟小山一樣的食物往顧黎麵前推,還扭頭招呼他,“坐啊,過來坐。”


    小平頭:“”


    他隻好坐了,看著兄弟找了個空盤子,一個勁兒往上麵夾菜。顧黎看他一眼,並未說什麽,拿起了筷子不緊不慢地吃。杜雲停一直盯著他看,跟能從那臉上盯出一朵花兒來一樣。


    小平頭看他這模樣就蛋疼,“你都不動筷子能吃飽”


    杜雲停深情款款回答:“秀色可餐。”


    “”


    一刀砍了他算了。


    杜雲停還要幫顧黎攪拌湯,好涼的更快些。小平頭鬱悶:“你怎麽不幹脆喂他嘴裏呢”


    話音剛落,杜雲停雙眼發亮。


    “可以嗎”


    小平頭:“當然不行”


    這麽多老師呢


    杜雲停聞言,很是遺憾地歎了一口氣。


    小平頭有點害怕,看這個架勢,他好像是真的有這個想法啊


    他一抬頭,剛想和杜雲停說收斂點,卻瞧見顧黎默不作聲地將盤子裏一塊牛腩夾到他兄弟碗裏。


    杜雲停推說:“你吃。”


    顧黎淡淡:“你吃。”


    杜雲停又塞回去,“黎哥要學習的。”


    顧黎說:“你也要。”


    “我”


    “而且長高。”


    一句話還沒說完,小平頭已經忍無可忍伸筷子半路把肉奪過來,塞進自己嘴裏,“我吃”


    他三兩下嚼了,抱著盤子站起來。杜雲停茫然道:“你吃完了”


    “不,”小平頭苦大仇深地回答,“我換個位置。”


    這麽吃非得把我吃出胃病來不可,光看著都讓人消化不良。


    杜雲停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他與顧先生都經曆過多少個世界了,對對方的喜好早就摸的門清,挺自然地在一張桌上吃完了飯,畫麵還聽和諧。小平頭經過吃飯那一波打死也不跟他們一起走,杜雲停隻好自己和顧先生走回去,還打了把小陽傘把兩人都遮著。


    有認識的同學經過,禁不住扭頭笑:“別嘉言,男生還打太陽傘呢”


    “當然,”杜雲停回答,“不然等曬黑了,誰醜誰知道。”


    他這種致力於大生意的,必須是個徹頭徹尾的精致男孩。


    同學又看看顧黎,目光裏的訝異蓋也蓋不住。


    “學神也怕曬黑”


    顧黎沒有說話,杜雲停先替他搶答了:“他不怕,可我怕。”


    我們顧先生可不能黑成煤球。


    他們走回教室,零星有幾個學生趴在桌子上午睡。杜雲停也試圖趴桌子上,剛一伏下去就被身邊的學神拎了拎後頸皮,跟拎兔子耳朵似的,“起來。”


    “嗯”


    “昨天的錯題,”顧黎把錯題本一放,“再做一次。”


    杜雲停感覺自己就像隻小鴨子,不過不是被顧黎趕著上架,是被顧黎趕著奔赴學海


    顧先生那滿懷愛意的小鞭子啪啪地打在他身上,催促著他好好做題天天向上。


    杜慫慫感慨:我多少輩子都沒這麽努力過。


    所以這就是問題,7777教育,不努力的人生是沒有意義的,你撲到書本上,應該像饑餓的人撲到麵包上才對。


    杜雲停想想,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吃書


    不消化


    7777說:我的意思是,你應該像追求顧先生那樣追求知識。


    你要能對學習有這個死了也不休的態度,中科院都能進去。


    杜雲停隻好埋頭苦學,做完了題才有時間站起來伸展伸展身體。正伸長胳膊,忽然發現班中有人偷偷摸摸瞟他,目光有些怪異。


    他一看過去,那人又匆匆把目光移開了,裝作埋頭看手機。


    杜雲停眯起眼,感覺有點奇怪。


    這一天學校裏竊竊私語的人似乎格外的多。去接一杯水,路上都是靠著窗子小聲說著什麽的人,回教室之後,杜雲停掏出手機,開始搜自己學校貼。


    7777有點搞不明白。


    看這個幹什麽


    宿主沒有回答,隻快速地向下瀏覽著。議論的人數有點多,超出了口口相傳所能傳遞的範圍,在他看來更像是在貼這種聚集地發了什麽東西。就在這時,最後一排的小平頭砰的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了。


    “誰發的”他提高了嗓門問,舉著自己的手機,“誰發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與此同時,杜雲停也看到了那個飄紅的帖子,標題相當醒目。


    李濤,顧神是不是被別嘉言包養了


    杜慫慫:“”


    杜慫慫:ovo


    不是我瞎說,大家都知道別嘉言家庭條件很好的,在學校裏也算是數一數二。這些天,顧神又是輔導他又是幫他寫卷子,考試的時候還幫他作弊,一點學神的架子都沒有。別嘉言之前就給林華翰送過東西,好幾千塊錢一雙鞋,他是不是掏了錢,把顧學神包養了


    我也覺得,食堂的飯錢都是別嘉言替他掏的


    顧黎之前什麽樣子大家都知道,他怎麽能同意別嘉言當他同桌他不是誰都看不慣嗎


    我也不知道顧神家裏條件怎麽樣,從沒見過他家裏人。


    包養個男的太惡心了。


    不會是說真的,之前別嘉言還說喜歡顧黎那樣的。


    這麽一說真的有點道理


    說到底還不算仗著家裏有錢唄,說不定顧神本來不願意,被他逼得不得不幹呢。


    小平頭越看越氣,猛地踹了桌子一腳。


    “什麽包養我兄弟根本就不是那樣人我兄弟什麽時候欺負人了”


    這一聲動靜大了些,連顧黎也微微蹙了眉,轉了轉身。小平頭怒氣衝衝,拿著手機往第一排走,“他們怎麽能這麽瞎說”


    再看一眼自家兄弟,好像半點沒生氣。小平頭不可思議,道:“你就這麽平靜”


    杜雲停慢慢搖搖頭。


    小平頭:“就是他們這些人,見不得別人好”


    “唉,”杜雲停遺憾地歎氣,“要是我真能包養黎哥多好。”


    “”


    可惜顧黎家裏比他還有錢,根本包養不起。但是夢想還是要有的,杜雲停憧憬地說:“我也想當一回黎哥的金大腿。”


    被顧先生緊緊抱著的那種。


    小平頭:“”


    小平頭:“他們都把你說成個隻專注於顧黎的變態了”


    杜雲停疑惑地和他對視,“是啊。”


    什麽


    “所以才不生氣,”杜雲停道,“因為沒說錯啊。”


    “”


    小平頭轉身走了,覺得剛才操心這件事的自己簡直就是個傻叉。


    杜雲停還在翻帖子,看到一條回複,不由得撞撞身邊人的肩膀。


    “哎,黎哥,樓裏還有人覺得咱們每天晚上睡一張床呢。”


    顧黎的筆尖在紙麵上停滯了下,淡淡道:“沒睡過”


    杜雲停摸摸鼻子,嘿嘿笑。


    “睡過,睡過。”


    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是林華翰和他的小夥伴弄出來的話題。但林華翰顯然搞錯了幾件事顧先生家境並不貧寒,而他,也不是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這一天放學時下起了雨。夏日的雨總是突如其來,沒什麽預告,說變臉就變臉。學校裏的大半同學都沒有帶傘,擠在樓梯口猶豫要不要跑回宿舍,看著豆大的雨珠,又著實找不出勇氣衝出去。


    杜雲停也沒拿,家裏司機先給他打了電話,問他是否需要送過來。


    同學都擠的挺近,這幾句話聽的清清楚楚,有人心裏頭泛酸,低聲叨叨了句有錢人。林華翰就站在身邊,鄰班的女學委為他撐著傘。他看了眼這雨勢,忽然間微微笑起來。


    “嘉言,”他親熱地喊,“今天你得送顧神回家雨還挺大的,把我們學校的學霸淋濕了可怎麽辦”


    他話一出,無數學生頓時都望了過來,眼底閃著八卦的光。高中時代能引起轟動的事太少了,這種和包養有關的話題顯然是其中之一,人人都想插一腳。就好像身邊有這樣的事,就能證明他們的確成為了成熟的大人一樣,說出去都是談資。


    林華翰還站在傘下。他身邊的女學委也跟著笑起來,笑的眼睛彎彎,好像聽見了個天大的笑話。


    小平頭氣不過,瞪了他們倆一眼。


    “再瞎說話,有你們好果子吃”


    林華翰的嘴角多了絲嘲諷的笑,好整以暇在原地站著。他並不清楚顧黎的家境,顧黎總是留在班裏,最後一個才會走,因此沒人見過他家裏人。但幾個富二代在學校裏都是出了名的,顧黎哪怕家庭條件不錯也肯定比不得別嘉言。隻要存在財富差,這事兒就沒那麽容易說清楚。


    不然,年級第一又是憑什麽對別嘉言另眼相待呢


    他心裏頭存著底氣,準備親眼看看別嘉言把顧黎送回家那一幕。等了一會兒,遠遠地便看見有個人打著黑傘過來,急匆匆的,林華翰說:“來接你和顧神了,嘉言。”


    誰知那幾個人走過來,竟然衝著顧黎一鞠躬。


    “少爺,”為首的人說,“今天晚上還有晚宴,夫人讓我先送您回去換衣服。”


    擠在平台上的學生都是一愣。


    少爺


    顧黎神色淡淡,習慣了這樣的稱呼。他沒有看這會兒表情都變了的林華翰,隻對杜雲停道:“作業好好寫。”


    杜慫慫乖乖點頭。


    “不會的照片發給我,”顧黎說,“盡快。”


    當輔導老師當的相當嚴格。


    頓了頓,少年的手抬起來,在杜雲停的腦門上按了按。


    “走了。”


    杜雲停戀戀不舍衝他揮手,聲音甜的能滴出蜜。


    “黎哥明天見”


    林華翰這會兒還愣愣的,顯然沒反應過來。他瞧著這群人簇擁著顧黎,小心翼翼的,生怕他沾到半點水星兒。有黑色的豪車早早在校門口停著,司機將車門拉開,恭敬地請顧黎坐進去,剩餘幾個坐了後麵緊跟著的那輛,這才駛離學校。


    “臥槽。”


    許久之後,人群裏有學生感歎,“這是什麽鬼包養啊這明明就是人家富二代和富二代之間的專屬愛情故事好嗎”


    林華翰胸膛微微有些起伏,下意識說:“不可能哪兒來那麽多富二代”


    他的自尊好像被誰猛戳了一刀,原本對顧黎的嫉妒這會兒漲的更高了,幾乎要從眼睛裏滴出來。他勉強笑著,說:“嘉言,你不喜歡同學說這種話,也不用專門找人來演戲”


    說這話的工夫,其他兩家的司機也到了,紛紛撐起大傘。杜雲停瞥他一眼,聲音裏帶了點嘲諷的笑意。


    “你不是,就懷疑別人都是假的”


    林華翰的臉色有點兒難看。他沒再說話,可總透著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他身邊的英語課代表望了好一會兒,忽然說:“我好像之前在宴會上見過顧黎”


    林華翰驟然回過頭,下了狠勁兒盯著她。


    “你說什麽”


    小姑娘有點被他這會兒的表情嚇到,忙解釋:“我說我之前好像見過他他好像是四海的太子爺就是那個四海,你知道的”


    林華翰當然知道。全市的人有誰會不知道四海他咬著牙,聲音裏頭也帶了點狠意,“你之前怎麽不說”


    他平日裏都相當溫和,在女生麵前的表現儼然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暖男。也是因為這個,小姑娘才喜歡他。這會兒看見他此刻的神情,早已經感到幻滅,又夾雜著委屈,“你這是怨我我也不知道你會在意這個,你也沒問過我啊”


    林華翰煩躁道:“不是怨你,你你害我丟了多大的人”


    這一句話,一下子將小姑娘點燃了。她年紀不大,家庭條件又好,成績也好,走哪兒都順風順水,這才養成了點公主病,在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看他什麽都好,什麽都肯為他做。可一旦意識到對方有另一麵了,不對她溫柔了,她也絕對不會容忍。


    林華翰憑什麽那麽說她她不是也為他丟過人嗎


    “混蛋”她哭著罵了一句,猛地把傘從對方頭上撤下來,自己打著跑了。雨水猝不及防澆了林華翰一頭一身,他的校服濕透了,狼狽地站立在雨裏,頭發濕粘成了一縷一縷。半晌之後,他才抬起手,抹了把往下滴水的臉。


    “操。”


    學校裏流傳的包養言論在第二天就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顧神居然也是條金大腿的勁爆消息。在之前,顧黎被人提起,多少隻是說他自製力強的不像人,說他冷冰冰沒半點人情味兒。


    現在不一樣了,學生們說起他時,就跟網友們說起王思聰一樣,幾乎能從對方身上看到金子的光芒。


    最令他們害怕的是,這條金大腿不僅比他們有錢,還比他們努力。


    聽聽,都這麽有錢了,居然還玩命地學習這他媽還是正常人類嗎


    借著這個風向,杜雲停和顧先生的來往也一下子變了性質。有人一口咬定,是因為家裏長輩有生意往來,把杜雲停托給顧神照顧的。


    這話相當有說服力。畢竟上流社會圈子隻有那麽大,彼此都會有點交情。說不定別嘉言成績上去後,雙方公司還能合作呢。


    “我們隻想著去羅馬,人家是被生在羅馬的,卻已經想著在羅馬建高樓了。”


    有學生牙酸道。


    杜雲停就在這樣的羨慕裏,每天仍舊去找顧先生補課。他學習的進度相當快,簡直能用一日千裏來形容,到底記憶力強,理解力也不錯,甚至課堂上都開始舉手回答問題。


    第一次主動舉手之後,顧黎摸了摸他的頭,誇了他。


    “不錯。”


    要是還是上個世界,杜雲停能被他摸的兔子尾巴都蹦出來。半晌後,杜慫慫決定趁熱打鐵,悄摸摸背著老師在他麵前放了個小紙條,裏頭用紅筆畫了一顆圓潤的心。邊緣被描粗了好幾圈,勾勒的相當飽滿。


    心都給你


    顧先生看了看,隨即動手開始在紙上寫字。杜慫慫心裏砰砰跳,又是歡喜又是期待,餘光連連往那處瞥。


    沒一會兒,顧神的回應回來了。慫慫一展開,上頭寫了一行字。


    “試著求一下心的麵積。”


    慫慫:“”


    這要不是顧先生,他都要懷疑對方是鋼鐵直男癌晚期了。


    不,絕症。


    他對7777道:顧先生是準備和他的題目廝守終生嗎


    7777對這個世界的顧先生異常有好感,一聽這話立馬說:多好這才是正確的人生態度,正確的價值觀幸福的奮鬥出來的,活到老學到老,你真該好好向顧先生學一學


    杜雲停就納悶了,他到底是喜歡數學題,還是喜歡我


    係統想了會兒,中肯回答:數學題


    慫慫好氣,都要氣成河豚了。晚上再在顧先生家刷題時,瞪著數學題就好像瞪著情敵,寫下的每一個字都用力的跟要把試卷毀容一樣。


    顧黎教課也講究勞逸結合,每隔四十五分鍾便會給他十五分鍾休息時間,自己仍然坐在燈光下看書。忽然聽到手機短信提示音一響,他打開一看,是一條新的消息。


    “小哥哥,撩騷嗎我很寂寞。”


    顧黎:“”


    “小哥哥,我喜歡你這型的,從頭到腳都喜歡。需要特殊服務嗎”


    顧黎嘴唇抿了抿,向上一翻,是一個被屏蔽了的號碼。


    緊接著,另一條也跟著蹦進來了,很是哀怨。


    “你也理理我嘛你再不理,我就去找別的客人了。後頭還有好多客人排隊呢。”


    顧黎一言不發地把這幾條翻看了個遍,隨即站起身,直直地朝著洗手間走去。一把他拉開洗手間的門,剛剛進來的杜雲停這會兒正坐在馬桶上擺弄手機,一看見他進來,倒唬了一跳,砰地把手機扔到了牆壁的架子上,衣服下擺向下扯了扯,小聲道:“黎哥”


    顧黎定定地望著他,沒錯過對方這會兒暈紅了一片的臉色。他慢慢伸出手,在那耳垂上摩挲了下,問:“寂寞”


    少年咽了口唾沫,眼睛裏頭好像都蒙上了薄薄一層水霧。因著現在的狀態,他還有些不安,手指扯著衣服。


    “不是”


    顧黎淡淡道:“喜歡”


    “嗯”


    “還給誰發了”


    少年猛地一抬頭,有點兒驚詫,忙道:“沒人了我就是剛學會了屏蔽號碼,發來玩玩的”


    他聲音越說越小,顧黎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人,真的把周身氣勢放出來,很有些唬人的架勢。那較平常人更深的眼窩裏,瞳仁黑沉沉的,也像蓄著風暴。


    “衣服穿好。”


    杜雲停連忙站起來,將衣服整好了。他抬頭悄悄看了眼,麵前人完全沒有要避諱的意思,隻好在對方的注視下匆匆把拉鏈拉上。


    “出來。”顧黎說,聲音低沉。


    杜慫慫磨磨蹭蹭從裏頭出來,神色還有點委屈。他好像要說什麽,可在這人的注視下,卻又沒法張開口,隻得把兩隻手都絞在一處,蔫蔫站著。


    顧黎揉了揉眉心。


    他甚至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裏犯了病。分明這隻是個沒什麽了不得的玩笑,可裏頭提到了找別人三個字,就好像瞬間從玩笑的意味升到更嚴重的地步了。在那一瞬間,他心髒都一縮,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是懼怕少年感到厭煩的。


    顧黎自己都覺得自己無趣。要是少年已經厭煩了


    他抬頭望了眼少年,那眼睛那麽清亮,卻好像能把人汙濁的**全都倒映出來。顧黎在裏頭看到了自己,這會兒臉色陰沉如水,全然沒有少年這樣的蓬勃朝氣的自己。他驟然覺得自己先前的忍耐都像個笑話,要是等到少年放棄追逐,他要怎麽再將人拽回到身邊


    顧黎的嘴唇抿了抿。


    “題不夠做嗯”


    還有空閑感到寂寞


    少年挪了挪位置,搖搖頭。


    顧黎的表情像是在思忖什麽,隨即敲了敲桌子,聲音難得帶上了些別的情緒。


    “別嘉言,我的輔導不是的。”


    杜雲停像是沒聽明白。他睜著眼睛,低聲喊:“黎哥”


    顧黎的喉頭動了動。


    “你得付學費了。”


    說完這一句,顧黎驟然俯下身。他從他的學徒的嘴唇上,很快收取到了甜美的學費它們好像蜜糖一樣湧進來,輕而易舉打開門關,連心裏湧動起來的潮水都是甜的,靈魂都在跟著一同震顫,幾乎要從他的皮囊裏撞出來。


    這是他們即將升入高三前的夏日。外頭樹的陰影被拉的老長,裏頭人的影子也被台燈拉的老長。顧黎從這上頭,終於知道了世界上的什麽事情是既肮髒又令人沉醉的,可笑的是,即使這是萬丈懸崖,他也會為了這一下,頭也不回地跳下去。


    甘之如飴。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我老攻愛數學題勝過愛我○`Д ○


    顧先生:胡說。


    沒有誰能和你比,數學題也不行。


    慫慫:那你總是做題


    顧先生:以後改成做你。


    慫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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