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致遠還是跟五年前一樣冷冽而霸道,隻是頭上戴著大大的帽子,蒼白的手指,看上去有些虛弱。


    他是病了嗎?還是年老了,身體不好了呢?


    林微坐在對麵,輕笑著點了點頭,不失尊敬也不顯得卑微。


    “你找我什麽事?”葉致遠冷冷的看了眼對方。


    這個男人,已經完全褪去了當初那抹青澀,溫文儒雅微笑著的樣子,看上去讓人不由得想要接近他。


    “伯父生意那麽忙,那我就直接進入主題了。”


    林微低頭喝了一口咖啡,修長的手指轉動著透明的杯子。


    “我想現在,您沒有理由再分開兩個相愛的人了吧?”


    “我們都足夠成熟了,也有了自己的事業,我想我們可以好好經營這一段感情。”


    葉致遠輕輕一笑,“相愛?你怎麽知道他還愛著你?”


    “我兒子,從小到大,對認準的東西絕不放手,特別是背叛他的,他會想盡辦法拿回來。”


    “那隻是因為他的驕傲,而不是愛。因為你當初背叛他,現在他回來找你,不過是不服氣而已,你認為分別的這五年,他對你的心一成不變嗎?你不知道,在你之後他找了多少情人?”


    “而且他也答應過我,跟你的問題解決之後,他就會結婚,沒看到他手上的戒指嗎?”


    林微握住咖啡的手指顫了顫,抬起頭之後,目光變得堅定,卻有種一碰即碎的脆弱。


    “我會用盡全力去挽回他,如果他對我還有感情的話,我希望您遵守當初的約定,不要再阻撓。”


    “我現在已經管不了他了。”葉致遠輕輕歎了口氣,“不過,你未免太天真了。”


    葉致遠笑了笑,從包裏拿出一個袋子,遞給了林微。


    “如果真如你所說,我會遵守約定。”葉致遠的背影,看上去說不出的落寞,似乎隻是一個孤寂的老人,而不是心狠手辣的商場霸主。


    林微躺在床上,那些照片裏的情景一直在眼前晃動。


    葉敬文並不是非我不可的,他跟那些人在一起的時候,同樣笑得那麽開心。


    或許真如他父親所說,他隻是不服氣?


    不服氣他的付出沒有回報?討厭別人對他的背叛?因為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在愛情上受傷?


    所以他隻是以王者的姿態回來,懲罰叛徒?


    五年,多麽漫長的時間。


    自己對他的感情沒有變,因為已經沒有力氣再愛別人,所以隻有堅持著那一點點相遇的期待,讓自己不至於心如死灰。


    可是他不一樣,他沒有理由對我專一,何況,是我放棄在先。


    從床上翻起來,林微打開電腦登陸qq,想進遊戲砍怪來發泄一下壓抑的難過。


    剛要登陸,卻彈出“您的q號在別處登陸”的提示消息。


    林微有些奇怪,登陸遊戲,也是被彈出。


    心底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卻很快被他壓了下去,出去拿水喝,路過葉敬文房間的時候,發現門關著,裏麵似乎有聲音。


    輕輕推開門,躡手躡腳走到認真打字的葉敬文背後。


    [微生物]:嗬嗬,你們那麽相信昏迷,你們可知道,她是什麽人啊?


    葉敬文的耳朵很靈敏,察覺到身後有人,回頭看了林微一眼,然後露出個邪惡的笑容來,繼續打字。


    [微生物]:想不想知道呢?嘿嘿~~


    [微生物]:他其實是……嗯,我要不要說呢,你說,我說還是不說呢……


    葉敬文口中的“昏迷”,就是黑森林在遊戲裏的名字。他為了接近羅冰,在遊戲裏建立了女xing角色,兩人之間的感情日益深厚起來,但是他害怕對方知道後會發火,所以一直隱瞞著真實身份。


    葉敬文是怎麽知道的?他故意這樣,是想讓黑森林苦心經營的一段感情給搞砸嗎?


    林微冷下臉來,瞪著葉敬文,“敬文,你在做什麽?”


    “我在幫你啊。”葉敬文笑得很無辜。


    林微瞄了眼電腦裏打出的字,“你在故意搗亂嗎?”


    林微因為憤怒而顫抖著肩膀,如果你對我沒有愛了,為什麽又要回來,擾亂我的生活?


    甚至連網絡上這一點點安寧都不放過?


    真的恨我到如此程度,想要懲罰報複,讓我過得很難受,你才會開心嗎?


    葉敬文回過頭,笑著繼續打字,語氣更加囂張。


    [微生物]:這麽多人跟我密聊,我應付不過來的,嘿嘿,那我就在這說了吧。


    [微生物]:你們的微生物先生呢,現在正躺在我的懷裏,哎呀真不聽話,動來動去的,好煩人哦。


    [微生物]:我想是該強暴他呢,還是把他綁起來打一頓才解氣呢,大家給點意見吧。


    [微生物]:哎呀怎麽都不說話了呢?


    [微生物]:那個等到昏迷其實就是%¥#-¥-¥%#%!#%%-#¥!¥%#%!#%%


    林微黑著臉把葉敬文的手指從鍵盤上扯開,搶過電腦打下一行字。


    “對不起我電腦中毒我退群了。”


    然後直接按了電源鍵關掉電腦。


    直視著葉敬文的眼睛裏,有一抹悲哀的情緒。


    “我現在很難過,你得逞了,你開心了?滿意了?!”


    林微壓低的聲音透著辛酸和疲憊,低低的,在臥室裏回蕩著。


    “敬文,你恨我嗎?恨到要讓我難過一輩子才滿意嗎?”


    “你做到了,我這些年一點都不快樂。”


    “以後……也不會快樂。”


    林微轉身往外走,腳步沉重,拖鞋和地麵接觸,發出啪啪的響聲,聽起來格外悲哀。


    葉敬文長臂一伸,把林微撈進懷裏。


    “你幹什……唔?!”


    林微的話被對方堵在唇間,葉敬文的吻如狂風暴雨一般席卷著林微的口腔,一手叩住他的後腦,一手摟緊他的腰,把整個人禁錮在懷裏,讓他沒有絲毫反抗的機會。


    靈巧的舌長驅直入,有些粗暴的纏住對方的舌翻江倒海。


    林微全身顫抖著,舌尖被吮吸到發麻,心裏湧起滿滿的酸楚,一狠心咬了他一口。


    舌頭被咬破,可葉敬文卻沒打算放棄,帶著血腥味的吻充斥著口腔,如濃烈的酒,刺激得人一陣陣暈眩。


    良久之後,葉敬文退了出去,看著林微有些憤怒的眼睛,輕輕笑了笑,又一次不要臉的吻了下來。


    “唔……”林微在他懷裏掙紮著,可惜整個身體凹進座椅,被圈在他的懷裏,根本沒有掙紮的餘地。


    令人窒息的綿長親吻之後,葉敬文才滿意的放開了林微。


    “敬文……放過我。”林微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悲傷,“你到底要怎樣侮辱我,才能滿意?”


    葉敬文黑亮的眼眸直直盯著林微,沒有說話。


    林微從他懷裏站了起來,聲音很輕,如微微拂動窗簾的風。


    “用我對你的愛來侮辱我,懲罰我……這是你想要的結局嗎?”


    “先放棄的人是我,這麽多年來,放不下的人,也是我……”


    “因為我還愛著你,在你看來,是不是很可笑?”


    “我也覺得自己挺可笑挺悲哀的,沒有辦法愛上別人,夢裏也隻有你,被你碰還會有反應,你玩弄我的那晚我甚至會有期待,我已經變成這樣了,你還不滿意嗎?這五年,我整個身體都快被掏空了。”


    “你不是已經答應你父親要結婚嗎?我相信你會幸福的。至於我,這個曾經背叛你,讓你恨著的人,就忘了吧。”


    “原來的那個林微已經被我丟了。”


    “請最後再留給我,一點點尊嚴。”


    林微說話的時候始終麵無表情,有些空洞的眼神裏,透著濃濃的悲哀。


    直到他僵硬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的時候,葉敬文才反應過來。


    從來沒想到他對自己的愛這麽深,這麽辛苦。


    一直期待著他的告白,可他真正說出口的時候,自己的心為什麽那麽痛?


    “林微今天跟你父親見過麵,下午三點,t大門口的咖啡屋。”


    一條短信把葉敬文的思緒扯回了現實。


    “羅冰那邊情況如何?”


    “他答應幫忙,謝謝你,我會把資料給你,請查收。”


    戎紫找羅冰到底為什麽,葉敬文沒有任何興趣,隻是那年林微突然放棄自己的事,總覺得有些怪異,現在才著手查,雖然有些晚,可當時父母對自己不放心,派人監視,想要查也無從下手。


    酗酒鬧事,回國後的萎靡不振,隻是給他們造成假象,讓父親對自己少些防備。


    可那時候自己的力量實在太薄弱,所謂胳膊擰不過大腿,特別是大哥站在父親那邊一味阻撓,甚至封鎖了所有關於林微的消息。二哥自身難保,自己跟林微的消息也斷了。再加上繁重的學業,葉敬文隻好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惑。


    看著戎紫發過來的資料,葉敬文扶了扶有些刺痛的太陽囧。


    ***


    在自己絕食的那一星期,林微和父親見過麵,而且不止一次。


    每次都有很長時間的談話。


    資料裏還有一張照片,不知道是哪個學生無意中拍下,放到學校論壇上的,都被戎紫搜刮了出來。


    照片上的林微,帶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嘴唇毫無血色,看著廣場上噴泉的眼神,顯得格外空洞。


    他穿著黑色的長大衣,因為瘦了很多,衣服顯得特別寬鬆。


    手裏握著一條項鏈,中間那個葉字因為拍攝角度的緣故,格外清晰。


    而他的手,因為過度用力,發白的骨節都突了出來。


    照片右上角的日期,是林微跟自己說分手的那一天。


    葉敬文捏著那張照片,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林微,你當年到底受了多少折磨多麽委屈?我父親給了你多少壓力?才讓一直以來喜歡微笑的強勢的你,變成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


    自己曾經那麽恨林微,居然忽略了,父親那狠辣的手段用在林微身上,會給他造成多大的傷害?


    他說分手的時候,心裏一定在滴血吧?


    再大的委屈再大的痛苦,他都往心裏埋,從來都不肯說出來,以前就知道他是這樣別扭倔強的脾氣,現在又何必再折磨他折磨自己呢?


    葉敬文閉上眼睛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到了林微的臥室。


    林微在被子裏縮成像蝦米一樣的形狀,看上去特別脆弱。


    一直都用微笑築起心靈的防線,一直以來都溫和有禮,可是他,其實也會難過,也會痛苦,也會委屈,也會有脆弱的時候。


    隻是,從來不在人麵前表現出來,哪怕是最愛的人麵前,他也是一直帶著笑容,把難過全部壓在心底,由自己一人來承受。


    這是你愛我的方式嗎?


    葉敬文走過去,輕輕擁住那個有些顫抖的身體。


    “放開我!”林微的情緒有些激動,一個巴掌甩了過來,清脆的聲音在空氣裏回蕩。


    葉敬文揉了揉被拍的側臉,回頭衝林微輕輕笑著。


    林微愣了愣,嘴唇輕輕開合,吐出一句話來。


    “放過我吧,我快被你逼瘋了。”


    “不放。”葉敬文厚著臉皮把他緊緊抱在懷裏,“再也不放。”


    “你到底想怎麽樣?”林微的聲音透著無奈,“如果你已經不愛我了,別再來招惹我,到底我難過到什麽程度你才會滿意?”


    “誰說我不愛你了?嗯?”葉敬文把嘴唇貼在林微耳邊。


    林微的身體僵了僵,無奈的歎道:“你愛的隻是你的驕傲,你不允許我對你的背叛,所以你現在回來報複我,如此而已。”


    “敬文,別再用這種方式了,你要什麽直接說出來,我賠給你好嗎?”


    看著林微認真的眼睛,葉敬文想哭又想笑。


    這個人,怎麽總是把事情想得那麽複雜?什麽愛著驕傲,什麽隻是懲罰報複,他難道沒意識到,自己每次吻他的時候都那麽認真,都會跟他十指相扣嗎?這麽明顯的暗示都不懂?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我想要的隻是你的心。”說罷,便用食指輕輕指在林微心髒的位置,“這次沒指到肺吧?”


    “我的心?”情緒激動的林微,似乎還沒搞懂對方的意思。


    葉敬文無奈,隻好壓倒他,用一些肢體語言來解釋。


    手指緊緊相扣,蜻蜓點水一般的吻,密密的落在他的睫毛,鼻尖,臉頰……


    最後,舌尖找到了微涼的唇瓣,撬開整齊的齒列,長驅直入。


    溫柔的親吻,如同一杯香醇的紅酒,淡淡的甜蜜彌漫在唇齒間,林微有些疑惑,心裏有個地方慢慢變得柔軟,不由自主的用雙臂摟住他的肩。


    甜蜜的親吻持續了很久,輕輕的掃過整個口腔,嘴裏全是那人熟悉的氣息,貼在一起的胸膛裏,兩顆跳動的心似乎同時加快了節奏。


    葉敬文使勁握了握林微的手,“明白嗎?”


    “我跟你一樣,在那場戀愛裏耗盡了所有的熱情,沒辦法開始新的,所以,隻有一條出路。”


    葉敬文目光炯炯,似乎要將林微活活吃下去一般。


    “我們隻有,繼續愛下去。”


    “等等,你是說……唔……”


    “直接行動表達好了。”葉敬文的嘴角輕輕翹起到固定的弧度,開始親吻林微的臉。


    “你先等一下。”


    “等不及啊。”葉敬文很快就把兩人剝了個精光。


    “你還愛我?”林微的目光中閃過懷疑,之後又變成傷感,“我本來就不相信愛情,沒有心思再去愛別人,可是,你跟我不一樣,五年了,你就沒有遇到過讓你心動的人?”


    “說實話,遇到過。”葉敬文輕輕笑了,看向對方的目光中,是滿滿的溫柔。“但是,我心裏最深的地方,隻留給你。”


    林微看著葉敬文略顯剛毅的輪廓,心中五味夾雜。


    以前那個少年已經遠去,現在的葉敬文,xing感的輪廓,銳利的眼眸,身上散發的成熟的氣息。


    他無疑是一個事業成功的男人。


    自己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固執的少年了。


    五年來,在社會上的摸爬滾打,讓他學會了人情世故,學會不再死命堅持那些所謂的原則。


    在剛工作的時候,學生的不尊重,前輩們的輕視,同僚之間的競爭,讓自己一時之間受了很多傷。


    於是收起那些尖銳的刺,用淡淡的微笑來偽裝自己,經過這麽多年的磨練,現在終於成了一名教授,也能夠和同事學生和睦相處,懂得為人處世,懂得用笑容偽裝自己。


    站在講台上的時候,偶爾會想起當年三劍客的科研成果得獎時,自己在台上做報告的情景。


    或許就是那一刻開始,喜歡上了講台。


    看著台下認真聽報告的老師學生,看著黑森林眼中激動的情緒,還有葉敬文偶爾流露出的讚賞的目光。


    現在,理想實現了。


    可心裏總有一個空落落的地方,那是當時把葉敬文強行扯開時留下的空洞。


    或許隻有他才填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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