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次被梵伽羅攪碎心髒, 蘇楓溪本該奄奄一息地躺著才對,但是聽說對方要去自己家搜查,她竟快速恢複了體力, 然後握住那根拐杖,慢慢往外拔。要不是胡雯雯和廖芳不放心她,跑進來查看, 說不定她會掰彎牢房的鋼筋跑出去!


    “快快快,快把她摁住!”一群警察呼啦啦地跑上去, 把那根骷髏頭拐杖往下壓。麵對如此可怕的怪物, 他們怕不拍?自然是怕的, 然而隻要一想到外麵的無辜民眾, 就是再怕他們也得把危險扼殺。


    孫正氣還不停給大家打氣:“壓住, 別放手!孟局長說了,他們這種怪物都是靠吸食普通人的生命為生的, 一旦放蘇楓溪出去,外麵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聽了這話, 眾人齊齊怒吼一聲,竟真的把力大如牛的蘇楓溪鎮壓了下去。她像隻被釘穿的壁虎,緊貼著地麵胡亂扭動, 腥臭的嘴裏發出刺耳的嚎叫。這嚎叫把全局的警察都吸引過來, 連局長都攢著拳頭心驚肉跳地看著。


    “不好,她的力氣越來越大了!怎麽回事?”廖芳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


    “再上幾個人!把她的手腳都銬住!”局長立刻下令, 於是站在牢房外的老幹警也都一湧而上,擒住蘇楓溪的手, 把她的兩個腕子湊一塊兒, 戴上一副手銬,又把她的腳戴上腳鐐。


    “再加一副!怕不夠!”孫正氣這會兒已是汗如雨下。他的力氣比普通人大得多, 再加上其餘警察一起發力,就算底下的是頭發瘋的公牛也該壓住了,但蘇楓溪就是有本事把他們掀得左右亂晃。


    她在恢複,而且速度很快,為什麽?


    廖芳負責摁住拐杖,所以一垂眸就能看見蘇楓溪的正臉。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竟看見對方佩戴在脖子上的魚形項鏈在微微發光,一閃一閃的,仿佛一隻螢火蟲。她定睛再看,那光芒又消失了,吊墜還是那顆吊墜,沒什麽特別。


    在廖芳愣神的片刻,蘇楓溪的力氣又增大幾分,已經可以微微支起上半身了,眾人一起喊著號子,再次把她鎮壓下去。這危機重重的場麵看得局長直冒冷汗,不得不給梵伽羅打電話。


    “嗯?拐杖也沒有用嗎?”梵伽羅擰著眉頭問道。


    “有一點用,但是我覺得很快就會沒用了,她的力氣越來越大,我們二十多個人都壓不住。”


    “好,我會盡快趕回來。”梵伽羅匆忙掛斷了電話。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蘇楓溪位於西鳳山的豪宅,展開了仔細的搜索。從外表看,她似乎是一個典型的都市女子,然而她家的裝飾卻處處都充斥著濃濃的古典味道,家具大多是紅木的,色澤非常雅致;窗簾用的是純色紗幔和華麗的絲綢錦緞;地板由栗色橡木拚接而成,散發著一股歲月沉積的淡香,踩上去還會嘎吱作響,一瞬間就把人拉入了懷舊感中。


    放置在雕漆立櫃上的一台留聲機無緣無故地轉起來,放送的卻不是什麽流行歌曲,而是一段咿咿呀呀的京劇唱詞。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差點沒把劉韜的魂嚇丟。


    “沒想到蘇楓溪竟然這麽老派。”他嘟囔了一句,然後便把槍插回槍套,繼續搜查。


    梵伽羅在這個處處都是歲月沉積物的豪宅內踱步,並不急著翻找東西,而是仔細觀察。這棟建築物在孟仲等人眼裏是奢華的,古色古香的,在他看來卻充滿了不祥的黑氣,它們一團一團聚散,一縷一縷飄蕩,使每一個角落都縈繞著死亡的氣息。


    蘇楓溪管這座豪宅叫留青園,梵伽羅卻覺得它應該名為死地。凡是久居此處的人,不出三月必死無疑。


    終於,他順著那些黑氣的脈絡走進書房,站在了一堵牆前。


    “我來看看。”一直跟著他的宋睿馬上在牆體周圍摸索,很快就找到了機關。


    牆麵劃開了,露出一間冷藏室,溫度大約在零下七八度,汩汩往外冒著白氣,室內排布著兩個金屬架子,左邊的架子上放置著一個個透明的玻璃瓶,瓶子裏裝滿了暗紅色的液體,看上去很粘稠,還伴隨著顆粒狀的雜質;右邊的架子上放置著一個個黑色陶罐,裏麵儲存著一堆白灰。


    “這應該是骨灰,我聞到了蛋白質燃燒後的餘味。”宋睿撚起一撮灰聞了聞。


    梵伽羅點點頭,衝跑進書房的孟仲等人說道:“東西找到了,馬上帶回去。”


    “這些是什麽?”孟仲一邊搬運一邊詢問。


    “先回去再說,沒時間了。”梵伽羅隻是一徑催促。


    他的感應沒錯,時間的確是所剩不多了,因為張陽已經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走進城南分局,把一張批文重重拍在桌上,勒令道:“把人交出來!”才一個多小時未曾見到蘇楓溪,他的眼珠子已經熬紅了,眉宇間的焦躁幾乎能燃成一把火。這位平時吊兒郎當的紈f膏粱,此刻卻散發著比他的祖父更強勢的氣息。


    局長硬著頭皮問道:“你們憑什麽管我們警察局要人?據我所知你們單位好像隻是私企吧?”


    張陽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白大褂,白大褂立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徐徐道:“我們是疫情防治科的人,我們懷疑蘇楓溪感染了一種極為罕見的病毒,必須把她帶回去檢查。在不確定病毒是否具備傳染性之前,我們必須把她隔離。”


    局長拍著桌子怒吼:“放你娘的狗屁!蘇楓溪根本不是得病,她就是一隻怪物!”


    平時總喜歡把異人斥之為怪物的張陽此時卻氣急敗壞地開口:“你說誰是怪物!蘇楓溪是人!她是堂堂正正的人!她有活著的權力,她有接受醫治的權力!”


    “你所謂的接受醫治是指用別人的命去換她的命嗎?別以為我不知道這種怪物是怎麽一回事,孟局長已經全都跟我說了。告訴你們,人我是不會放的,有本事你們來搶!”局長把批文推開,堅決頂住了壓力。


    若不是孟仲離開特安部的時候帶回了一段有關於蕭言翎的監控視頻,並且放給全局的人看,大家也不會對蘇楓溪的事如此重視。這種怪物放走一個就等於害死了外麵成百上千的民眾,他們的職責不允許!


    張陽衝動之下拔.出了腰間的手.槍,而局長也不甘示弱地拍了拍本就放置在桌上的配槍。還當特安部是以前的特安部呢,敢跟他頂牛!


    白大褂見場麵有點失控,立刻站起來勸說:“你們別衝動,都冷靜冷靜。現在已經是新世紀了,你們城南分局怎麽還相信怪物的傳說?我跟你們說,那是病,得治。埃博拉病毒你們知道嗎?我們懷疑蘇楓溪感染的病毒與埃博拉非常相似,具有極強的傳染性,我們必須把她帶回去進行隔離。我們也是為了群眾的安全著想。”


    “把她帶走就是對群眾最大的不負責!”局長堅決不同意。


    白大褂也為難了,他們隻是科研機構,要不到人還真不能對警察局做什麽。


    張陽咬咬牙,轉身走了出去,十幾分鍾後又回來,把正通著話的手機遞給局長。局長心裏一緊,莫名感覺不妙,接了電話一聽,臉色就陰沉了下來。他試圖解釋,但那頭並不接受他的解釋,隻是一味勒令他放人。


    局長氣糊塗了,對那邊威脅道:“林部長,我再一次慎重告訴你,我們警局很有理由懷疑張陽與蘇楓溪存在私人關係,他把人帶走不是為了隔離研究,而是為了藏匿甚至私自放走。這通電話我錄了音,人是你讓我們放的,日後社會上若是出現與此有關的動.亂,你要負全責!”


    那頭的人氣壞了,衝局長一通咆哮,局長脾氣也很火爆,一句句跟著頂。兩人僵持了數分鍾,那邊忽然蹦出來一句“革職查辦”,這才讓局長閉了嘴。他狠狠瞪了張陽一眼,這才把他們帶去牢房。


    看見被十幾個警察壓在地上的蘇楓溪,張陽氣得差點拔槍。他飛快衝進去,一手掀飛一個,連女警都被他狠狠砸了幾拳。


    局長完全沒想到他一個富二代竟然身手那麽好,一個人完勝局裏的精英,這武力值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普通人哪來那麽大的力氣?


    胡思亂想間,張陽已把蘇楓溪摟入懷裏,迫不及待地去拔那根拐杖。然而不知道為什麽,普通人碰了完全沒有感覺的拐杖,入了他的手竟似火炭一般滾燙,瞬間就烤焦了他的掌心,讓他的皮肉牢牢黏在杖身上。與此同時,那骷髏頭的眼珠子竟然滴溜溜地轉了轉,然後看向張陽的側臉,似有貪婪的笑意迸發出來。


    “媽的,這是什麽鬼東西!”剛才還力大無窮的張陽這會兒竟連抱起蘇楓溪的力氣都沒有,要知道現在的蘇楓溪隻是一把枯骨,重量絕不會超過五十斤。


    “陽陽,陽陽,你來啦!”蘇楓溪聽見張陽的聲音,竟然一瞬間就充滿了力量,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嘶聲道:“走,我們快走!”然而她剛邁出去一步就被腳鐐絆倒了。


    張陽被她帶累,也不由自主地倒地,卻又飛快撐起上半身,免得壓傷已脆弱不堪的女人。隻這一個細節就已足夠看出他對蘇楓溪懷揣著怎樣的感情。正如梵伽羅斷言的那般,他是為了這個人而存在,他用生命愛著她。


    “媽的,快把這些手銬腳銬都給我打開!”張陽厲聲嘶吼。


    孫正氣等人抬頭望天。


    張陽眸色暗了暗,也不指望他們配合,拔.出槍把腳銬射斷,然後與蘇楓溪互相攙扶著站起來。那拐杖還在吞噬他們的力量,卻已經沒有大礙,隻有到了梵伽羅手裏,它才會具備摧枯拉朽的破壞力。


    “普通人可以拔掉它。”被這些警察壓製了很久,蘇楓溪自然察覺到了拐杖的特性。


    “你來拔!”張陽立刻點出那名白大褂。


    白大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掉拐杖,順帶把蘇楓溪和張陽的皮肉都撕掉了一大塊。但兩人卻仿佛沒有痛覺一般,竟連哼都不哼一聲就往外走。路過曲折的長廊,張陽還扯掉一塊窗簾,把蘇楓溪嚴嚴實實包裹,末了探入她的腿彎,將她打橫抱起。


    蘇楓溪立刻摟緊他的脖子,附耳低語:“梵伽羅去我家了,我們快走。”


    “去你家又怎麽樣?”張陽表情不屑,步子卻越邁越大。他到底還是忌憚梵伽羅。


    “他可能發現了我的秘密,他給我通靈了,吃了我的記憶。”蘇楓溪的嗓音像大風刮過戈壁,卡啦啦地響,十分刺耳。


    但張陽卻依然待她如初,既溫柔又耐心地安慰,“沒事的,發現就發現了,無所謂。等我治好你,我們就換張臉繼續過日子,不怕的。”


    蘇楓溪捂住臉,難堪地說道,“是啊,發現就發現了,無所謂,我已經變成這樣了,還用在乎名聲嗎?”她苦澀一笑,末了又往張陽懷裏縮了縮,嗓音充滿了恐懼:“可是我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隻要一想到梵伽羅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即使換了一張臉,我也會害怕!他會認出我的,不管變成什麽模樣,他肯定能認出我!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我找出來!”


    張陽低頭親吻她潰爛的眉心,宣誓道:“別害怕,我會為你殺了他!”


    蘇楓溪放心了一些,不知想到什麽,竟開始哀傷地啜泣:“陽陽,當初你說要帶我走的時候,我就應該答應你。我後悔了,我現在真的好後悔。”她多想對全世界的人呐喊:我不是什麽怪物,我也有心,走到今天這一步是貪欲作祟,卻又何嚐不是受人所迫?我隻是想在戰亂中活下去,過幾天平安的日子,就這麽卑微而已。


    張陽的眼眶也紅了,哽咽道:“我比老怪物晚了一步,但今天我卻先來了。我從來沒讓你失望過,對不對?”他再次親吻女人的眉心,目中的深情似潮水一般洶湧。


    從背後看,又有窗簾的遮擋,這兩個人竟然顯得很登對。


    胡雯雯和廖芳既氣憤又不得不佩服張陽。你說蘇楓溪都醜成這樣了,他還能不離不棄,世上哪個男人做得到?不過一碼歸一碼,在梵老師趕回來之前,這兩個人他們還得幫忙攔著,於是隻能使些下三濫的招數,把他們輪胎的氣給放了。


    但張陽的心思很深,竟然派了十幾個保鏢守在車隊附近,簡直叫人無從下手。


    另一頭,梵伽羅坐在疾馳的車裏,把一瓶暗紅色的液體往陶罐裏倒。他剛打開瓶塞,孟仲就捂著鼻子幹嘔起來,隻因那暗紅色的液體實在是太難聞了,其威力堪比生化武器!


    “這是血液**發酵之後的氣味。”宋睿肯定道。


    “嗯,這是嬰兒的血肉榨成的汁。”梵伽羅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了一句驚世駭俗的話。


    “什麽?”孟仲失口高喊。


    坐在駕駛座的劉韜差點把車開上馬路牙子。這話也太驚悚了!


    “他們並不是普通的嬰兒,是蘇楓溪的親骨肉。在她的記憶裏,我看見了她生產的畫麵,一個接一個,連續不停。這些骨灰和血液,便是那些孩子留在世上的殘跡。”梵伽羅把血液與骨灰摻在一起,用磁場包裹、融煉。


    孟仲等人嚇呆了,宋睿卻徐徐道:“八十一個玻璃瓶對應八十一個陶罐,也就是說蘇楓溪生過八十一個孩子?她把他們的血肉和骨頭分開做了處理。”


    “對,而且都是在近期之內。”梵伽羅點頭低語。


    劉韜一踩油門,把車狂飆了出去。媽的,他剛重建沒多久的三觀又被梵老師顛覆了!幾個月的時間連生八十一個孩子,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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