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手指都被綁匪剁了, 沈友全如何能不著急?他和藍啟等人重回書房,加快了售賣產業的動作,與此同時, 龍成生躲到別墅外,拿出一台老舊的直板機,一遍又一遍地撥打一個電話號碼, 卻始終沒能接通。


    “媽的,這是什麽破手機!”他又氣又急, 恨不得把手機摜在牆上。


    鍾慧璐做賊一般溜出來, 找了很久才找到他,一張口就是帶著哭腔的質問:“你不是說饒饒一定不會出事嗎?為什麽他們會剁掉他的指頭?你快讓他們把饒饒放了!我要饒饒馬上回來!龍成生,你好狠的心啊!饒饒是你親生兒子,你怎麽下得了手?”


    “你小聲點!”龍成生左右看看, 確定周圍沒人才急促地說道:“你確定那是饒饒的手指?方虎是我的拜把兄弟,他不會傷害饒饒, 我不相信!”


    鍾慧璐哪裏敢去碰那根指頭,但在極度的恐懼和極度的擔憂之下, 她反而不會往別處想:“那當然是饒饒的指頭,我還能認不出來嗎?龍成生, 你趕緊讓他們放人,不然我就報警抓你!你答應過我不會讓饒饒出事的, 現在呢?饒饒的一根指頭都沒了!我真是瘋了才會同意你的計劃!”


    “你敢報警我就把你也供出去, 你別忘了這次計劃你也有參與,我錄了音的!我們倆是一條船上的人, 誰也別威脅誰!九十九步都走了,現在隻剩最後一步,我是不會放棄的。一根指頭而已,日後還能接上,反正沈友全有的是錢,他還養不起沈玉饒嗎?那五千萬我要定了,誰也不能破壞我的計劃,包括你!”龍成生掐住鍾慧璐的脖子低聲威脅,麵目十分猙獰。


    鍾慧璐驚懼不已地望著他,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就在此時,負責看守密碼箱的兩名保安忽然出現在龍成生身後,將他的雙手反剪,雙膝踢跪,哢擦戴上手銬。


    鍾慧璐嚇呆了,隨即也被戴上了手銬。


    西裝筆挺的宋睿從拐角繞出來,手裏拿著一個正閃爍著紅光的信號幹擾器。有這個東西在,龍成生又怎麽可能通過手機聯係到外界?


    “把他們帶進去審問。”宋睿緩緩走到兩人身邊,從他們衣服下擺的內襯裏取出兩個納米監聽器,這是小李在擦肩而過時悄悄貼在兩人身上的,而他們剛才的對話早已經被錄音,成了確鑿的證據。


    龍成生似乎猜到了什麽,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


    兩人被帶去不同的客房進行審問。孩子還在另外兩個綁匪手裏,問出孩子的下落是當務之急,別的都可以靠後。所幸宋睿的攻心計和離間計很成功,鍾慧璐一直以為孩子的手指真的被剁掉了,很快便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招供出來。


    躲在外麵的兩個綁匪果然是一男一女,男的叫方虎,女的叫周媛,是情侶關係,都因為搶劫殺人罪坐過牢,是龍成生的老鄉。至於他們現在躲在哪兒,她並不清楚,唯有龍成生知道。他們也隻負責看孩子,到了時間就把孩子放了,並不負責拿贖金。


    贖金是由龍成生親自去拿。他會在最後關頭讓周媛打電話,勒令沈友全把人民幣都換成美金,放在一個箱子裏。事前,鍾慧璐已悄悄購買了兩個一個一模一樣的箱子,誘導丈夫用其中一個裝美金,另一個她會裝上白紙和幾千塊人民幣,再找準時機把兩個箱子調換,藏白紙的箱子讓沈友全帶走,藏美金的則轉交給龍城生藏匿。


    交贖金的地點在一處高架橋,橋下便是京市治安最亂的一處貧民窟。沈友全擔心孩子的安危,按照綁匪的指示把箱子扔下橋的時候肯定不會猶豫,但其實箱子掉下去之後根本沒有綁匪去交接,而是會被貧民窟裏的人撿走並侵吞。箱子裏畢竟有幾千塊,那些人大多是吸毒者和流竄犯,為了幾十塊錢就能犯罪,更何況是幾千塊。


    毀滅證據的習慣早已根植在他們的骨髓中,把錢瓜分後,他們自然會把箱子和白紙燒成灰,警察來問也不會有人提供線索。在這塊法外之地,那子虛烏有的“七百多萬美金”完全可以悄無聲息地消失掉,卻不會為龍成生惹來半點麻煩。這樣的犯罪計劃堪稱巧妙。


    拿到鍾慧璐的供詞,宋睿立刻去見龍成生,與此同時,小李也查清了方虎和周媛的案底,知道他們都是心狠手辣之輩。


    “我可以給你一句實話,那斷指的確是你兒子的。”宋睿盯著龍成生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你比我更清楚方虎和周媛的為人,你覺得他們會看在你的麵子上善待孩子嗎?當年方虎能為了幾百塊錢殺人,你覺得五千萬和你們的兄弟情相比,他會更看重哪一個?你的計劃很完美,我很佩服你的巧思。”


    說到這裏,宋睿故意停頓了幾秒。他最擅長的就是攻心,而這些人的心在他眼裏簡直不堪一擊。


    龍成生果然露出半得意半輕蔑的表情,似乎完全不相信警察的話,也不準備出賣自己的兄弟。


    宋睿等他得意夠了才道:“但是,你的計劃有一個巨大的漏洞。”


    龍成生還是那般滿不在乎,耳朵卻微微一顫。


    宋睿輕笑道:“你最大的失誤是不該把最重要的籌碼放在別人手裏。你們綁架是為了錢,而沈玉饒是換錢的籌碼。你手裏沒有這個籌碼,卻想直接拿走五千萬,方虎和周媛握著這個籌碼,卻得聽憑你發號施令,你覺得他們能甘心嗎?但凡你稍微起一點貪念,等孩子放歸之後,他們能從你手裏分到贓款?如果你再狠心一點,花錢雇人把他們做了,他們就得亡命天涯。你說,他們能百分百相信你的為人?”


    宋睿身體前傾,緩緩發問:“龍成生,你現在還覺得你的計劃天.衣無縫嗎?你現在還認為那兩個人不會對你的孩子怎麽樣?你千算萬算,卻忘了把人心算進去。隻要籌碼還在,他們就有千百種辦法對付你。得知你被警察抓了,你猜方虎和周媛會怎麽做?”


    龍成生開始汩汩地冒冷汗。那兩個人當年能為幾百塊錢殺人,現在有五千萬放在眼前,他們自然是什麽事都敢幹。那根手指說不定真是他們剁的,但他們最想恐嚇的人卻並非沈友全,而是自己!因為他們知道誰才是沈玉饒的親生父親,他們想用這根斷指告訴那個人――你龍成生的兒子在我們手裏,你要是識相就乖乖地分贓款,別想獨吞!更甚者,他們或許完全沒有放歸孩子的打算,而是準備繼續綁著孩子,直到自己把那五千萬贖金全都交出來!


    他們這是想黑吃黑呀!若是知道自己被抓了,他們立刻就會殺掉孩子,然後逃命!


    思及此,龍成生的心理防線已徹底崩潰。他是看著沈玉饒長大的,與沈玉饒相處的時間恐怕比沈友全還長,又怎麽可能對孩子一點感情都沒有?他不敢再腦補下去,沒經過多少掙紮便供出了方虎和周媛的去向。


    卻原來周媛在幼兒園對麵的停車場就把孩子交給了方虎,然後自己駕車前往曹安停車場,換了一輛□□直接上高速,如今已在省外,再利用變聲器,在各處輾轉給沈友全打勒索電話,以防警察追蹤。


    在女朋友的掩護下,方虎順順利利、悄無聲息地帶走了孩子,如今正躲藏在京市的一處城中村,等待放歸孩子。他真的什麽事都不用管,隻需顧著孩子吃喝就行了。


    拿到確切的地址,孩子很快便被解救,方虎果然沒好吃好喝地供著他,而是將他捆住手腳,扔在廁所裏。看見孩子平安歸來,手指也是完整的,沈父、沈母欣喜若狂地撲上去親吻孩子麵頰。


    沈友全卻連一個擁抱都不願施舍,直接將孩子交給警察,讓他們帶他去醫院做體檢,然後打開車門,語氣沉重地說道:“爸,媽,鍾慧璐和龍成生都被警察抓了,這次綁架是他們策劃的,你們去警察局旁聽一下審訊吧。”


    他不知道該如何向二老述說沈玉饒的身世,幹脆便讓鍾慧璐和龍成生自己來說。


    沈父、沈母氣憤又莫名地上了車,完全想不明白鍾慧璐怎麽舍得聯合一個外人綁架自己的兒子。她缺錢缺到這個份上了嗎?沈家沒有虧待過她呀!


    三人走進監聽室,站在透視鏡前。


    宋睿隻一句話就攻破了方虎的心防,“你大概不知道,龍成生根本沒有把錢分給你的打算,他已經製定好了單獨逃逸的路線,還準備雇傭殺手做掉你們。我們也是在偶然的情況下發現他的異常,這才順藤摸瓜查到你們頭上。現在,他指控你是主犯,你有沒有話想說?”


    “我就知道龍成生那個畜生想黑吃黑!老子當初就不應該同意他的狗屁計劃!警察同誌,我要舉報他,他才是主犯!”方虎三番四次被抓去坐牢,自然知道該怎麽做才能減輕自己的刑責。他坦白道:“其實龍成生的計劃原本不是這樣的。你們也知道,沈玉饒是他的兒子,他肯定舍不得下手。”


    聽見這句話,沈友全的反應很平淡,沈父、沈母卻如遭雷擊,頭暈目眩。


    “他剛才說什麽來著?饒饒是誰的兒子?”沈母揪住自己衣領,臉白地像是喘不過氣。


    沈友全默默扶住母親單薄的脊背,卻一句話都不說。


    沈父急了,試圖去敲打鏡麵,卻被守在一旁的警員阻止。


    “這是沈玉饒和龍成生小時候的照片,你們看一看吧。”沈友全把極為相似的兩張照片遞過去。


    沈父顫巍巍地接了,大張的嘴裏發出說納音,像是喉嚨深處卡了一口膿血,吐也吐不出,咽又咽不下。


    方虎還在繼續述說:“所以他原本的主要目標是沈玉靈,沈玉饒隻是一個□□。說來也怪,一母雙胎的兩個孩子,其中一個與沈友全長得一模一樣,另一個卻與龍成生小時候差不離,你們說神不神奇?眼看沈玉饒越長越像自己,龍成生就開始懷疑了,偷偷帶上孩子的頭發去驗dna。嘿,你們說奇不奇怪,還真是他的種!他當時都樂開花了!你們也知道,沈友全有錢啊,年薪千萬,還各種投資,他們沈家又特別重男輕女,把龍成生的兒子當成寶貝一樣供著。以後等這個孩子長大,沈家的家產也等於間接到了龍成生手裏,他就等著那一天呢。但是龍成生這個人特別貪,特別特別貪!沈友全不還有一個女兒嗎?那女兒長大了不得分一點家產?”


    方虎嗬嗬諷笑兩聲,繼續道:“沈家重男輕女,就算給女兒分家產肯定也不會很多,但龍成生受不了啊。他經常念叨,說這個女孩不能留,留下會礙著他的兒子,得想個辦法除掉。”


    聽到這裏,原本還相當冷靜的沈友全臉部已經扭曲了。


    沈父沈母抓緊彼此的胳膊,雙腿顫顫巍巍,差點站立不住!不,他們聽見的一定不是真的,這人在胡說八道!


    方虎無知無覺地往下說:“我當時聽聽也就算了,沒往心裏去,哪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因為有了兒子這個未來的大靠山,他花錢越來越大手大腳,去一趟澳海就欠了幾百萬的賭債,還惹怒了沈友全,工作也難保。沒了工作,他就見不著兒子;見不著兒子,他就跟兒子處不出感情;沒了感情,等兒子長大,能給他錢花?能給他養老送終?於是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綁了兩個孩子,一口氣向沈友全勒索五千萬。”


    “我負責待在京市看管他兒子,我女朋友負責把沈友全的親生女兒帶去外省,等龍成生那邊拿到贖金,我會把沈玉饒放了,我女朋友會把沈玉靈殺了,丟在高速公路上,吸引警察的視線。等警察趕去外省,我們早就四散跑了。沈友全花五千萬卻贖回一個假兒子,但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真相,還會把女兒的那一份父愛也都交給這個失而複得的兒子,沈家的所有財產就都到了這個兒子手裏,再也沒有人跟他爭了。”


    “龍成生還想借這次綁架好好在沈友全麵前表現表現,爭取繼續給他當司機,默默陪兒子長大。到時候,沈友全的老婆、孩子、家產,全都是他的,沈友全辛苦一輩子,卻是在為他一個小司機打工,你們說這劇情爽不爽?隻可惜龍成生計劃得再好也趕不上變化,我女朋友跑到幼兒園一問才知道,沈玉靈竟然被沈友全接走了!我們隻好臨時改變計劃,隻綁走了龍成生的兒子,你們說這是不是天意?老天爺都看不上龍成生這種人的算計!哈哈哈哈……”


    方虎嘲弄的笑聲被左側鏡麵傳來的敲擊聲打斷。這敲擊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狂暴,像是有一隻發瘋的獸,正準備衝破鏡麵的桎梏,把方虎活活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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