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伽羅一字一句緩緩回答警察的問題,完全不見厭煩和慌亂。他原以為會在公安局待很久,陪這些警察玩你攻我防的文字遊戲,卻沒料隻是一個多小時,問詢就結束了。


    “梵先生,把這份表格填完你就可以走了。在你的嫌疑排除之前,請別擅自離開京市。”莊禛將一份表格遞過去。他早就猜到梵伽羅這裏暫時還查不出任何問題,要不然這人不會主動來公安局配合調查。無論警察問什麽,他隻需一句“巧合”就能全部搪塞過去,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就算將他關在公安局也沒有用,二十四小時後照樣得放他走。


    “好的。”梵伽羅拿起筆把內容填寫完整。


    負責做筆錄的女警伸長脖子去看,眼睛頓時瞪得比銅鈴還大。她沒想到傳說中不學無術的梵伽羅竟然寫得一手行雲流水、龍飛鳳舞的好字,而且他還特別文藝,用的都是繁體字,雖然不知道對沒對,但看著就很有水平。


    “警官,這樣可以了嗎?”梵伽羅把填好的表格遞過去,上麵有他的手機號和地址,方便警察隨時傳訊。


    莊禛接過字跡漂亮得不可思議的表格,表情有些驚訝,隨即點頭道:“你可以走了。”


    “能麻煩您親自送我去停車場嗎?”梵伽羅微笑詢問,然後看向臉頰微紅的女警,語氣十分柔和:“另外,能否借我一把傘?”


    莊禛淡淡嗯了一聲,女警則快速說道:“我今天剛好買了一把傘,快遞剛送過來,防雨又防曬。你等著,我去給你拿。”話落人已經跑走了,過了一分多鍾才又跑回來,手裏拿著一把極漂亮的傘,傘柄沾著一點紙屑和塑料包裝的碎片,似乎是剛從包裹裏拆出來。


    梵伽羅接過傘,笑容十分真誠:“謝謝您,您真是幫了大忙了,日後我會買一把更好的還給您。傘很漂亮,您的眼光真好。”他彬彬有禮地頷首,瓷白指尖將紙屑和塑料碎片一一取走,扔進垃圾簍,一舉一動都優雅紳士得不得了。


    麵對這樣的他,女警根本想不起網上那些黑料,也沒有辦法把“殺人凶手”四個字與他扯上關係。莊禛卻完全沒被他平和的外表迷惑,敲敲審訊室的門,催促道:“梵先生,我送你出去。”


    “好的,麻煩您了!”梵伽羅再三彎腰致謝,又衝女警柔柔一笑,然後緩步離開。


    女警被他迷人的笑容勾走了魂兒,隻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他和頭兒走下樓梯。一名年輕的男警員從隔壁的監控室裏走出來,撞了撞她的肩膀,酸溜溜地說道:“回魂了!人家早就走了!”


    “我看兩眼怎麽了,陶冶一下情操不行嗎?”女警翻了一個白眼。


    “還陶冶情操呢,你沒看出來嗎?那就是個標準的花花公子,紈袴膏粱,跟網上寫得一模一樣。大晴天的,又是春季,溫度不高不低舒適得很,根本不用防曬,他借什麽傘?還不是看你漂亮想泡你!耍心眼都耍到警察局裏來了,他膽子可真大啊!我這就去查他昨晚的行蹤,一定要抓住他的把柄!”男警員信誓旦旦地說道。


    女警根本不搭理他,走到窗邊,伸長脖子往下看,繼而被亮晃晃的閃光燈刺得眼睛都睜不開。卻原來不知從何時起,外麵竟然聚集了很多記者和高一澤的粉絲,這會兒正鬧著呢。由於審訊室的隔音效果太強,她竟然什麽都沒聽見。


    “難怪梵伽羅讓頭兒護送他去停車場。”女警小聲嘀咕了一句,話音未落就見梵伽羅和莊禛從一樓大門裏走了出來。


    “哎呀,小心!”女警視野開闊,發現有幾名粉絲躲藏在大門口的綠化帶裏,正準備把幾個臭雞蛋砸過去,連忙出聲示警。


    莊禛警覺性非常高,身手也十分了得,幾乎瞬間就發現了襲來的異物,第一反應是躲閃,意識到旁邊還站著梵伽羅,又伸手去格擋。在他轉變動作的一秒鍾內,梵伽羅已撐開傘,擋住了自己和這位身材高大的警官,於是噗噗幾聲悶響,臭雞蛋一個不落地砸在傘麵上,根本沒有殺傷力。


    這一砸一擋的過程堪稱無縫銜接,仿佛不是偷襲,而是雙方早已排練好的鬧劇。莊禛若有所思地瞥了梵伽羅一眼,這人的反應力竟然比他這個特種兵還快。


    一擊未能得逞,那些瘋狂的粉絲還想再度發難,卻已經被匆忙趕來的警察攔住了。莫說梵伽羅目前還不是罪犯,即便他是,警察也有義務保護好他的人身安全。


    莊禛把梵伽羅牢牢護在身側,環著對方的肩膀大步往停車場走,梵伽羅卻半點也不著急,反而抬起頭衝站在二樓窗邊的女警笑了笑,用口型無聲道了一句“感謝”。


    女警捧著滾燙的臉頰呢喃:“原來他跟我借傘是為了這個啊!”過了幾秒鍾又驚詫道:“誒,不對呀!他怎麽知道有人要拿臭雞蛋砸他?”


    同樣在二樓看熱鬧的男警員嗤笑道:“被黑粉砸臭雞蛋甚至是潑糞都屬於娛樂圈的常規操作吧?有備無患唄。”


    女警覺得有道理,便把疑問放下了,但是回憶起梵伽羅溫柔明媚的笑容,依然會臉紅心跳。娛樂圈的人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樣,氣質和顏值太犯規了!


    莊禛是真的能打,隻一個人就擋住了外麵的千軍萬馬,無論是記者還是黑粉,都被他的鐵臂格擋在外。他拉開車門,把嫌疑人塞進去,關緊車門,握住忽然攻擊過來的一名黑粉的手腕,反剪身後,壓在地上,用膝蓋頂住背,戴手銬,這一係列舉動就像設置好的程序,流暢得不可思議。他已經強大到閉著眼睛也能應付一切突發狀況的地步。


    梵伽羅踩下油門飛快離開了公安局,拐彎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表情十分興味。在他的視野中,莊禛已經把那名突然發動攻擊的黑粉拷進局子裏去了,冷心冷麵的模樣嚇退了一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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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禛以襲警的罪名控告了一名鬧事的粉絲,其餘粉絲便都消停了。處理好門外那一堆爛攤子,又應付了記者的打探,他回到辦公室,沉聲問道:“梵伽羅的不在場證明查過了嗎?”


    “頭兒,這是我們從帕德森俱樂部帶回來的監控視頻,查過了,昨天晚上七點半到九點,梵伽羅的確在那裏喝酒。”一名警員指著電腦屏幕說道。


    莊禛毫不意外地點頭:“嗯,我猜到了。繼續查一查他最近的行蹤,尤其是銀行戶頭,他的不在場證明雖然成立,但是並不代表他沒有嫌疑。像他這種人,殺一個人根本不需要親自動手。另外,再派兩個人二十四小時監視,看看他有沒有跟可疑的人接觸。僅憑那幅畫,他就是我們的重點調查對象,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如此離奇的巧合。”


    “好的頭兒。”警員頷首應諾,隨即開始調查梵伽羅的資金往來狀況。


    目前專案組掌握的證據並不多,因為那棟樓的頂樓未曾安裝監控設備,而電梯間和樓梯間的監控又表明案發當天和之前的好幾天,除了高一澤,並沒有別人上去過。換言之,高一澤到底遭遇了什麽誰也不知道,凶手的身份也無從查起,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梵伽羅是這樁案子的最大嫌疑人和突破口。


    莊禛把電腦屏幕轉過來,親自查看帕德森俱樂部的監控視頻。


    之前做筆錄的那名女警遲疑道:“頭兒,梵伽羅的賬戶已經全部被梵家凍結了,他哪裏有錢去買凶?我覺得我們可以開拓一下別的思路,不要隻盯著梵伽羅一個人去查,從死者本人的經曆下手或許更好一點?”


    “凍結的隻是明麵上的賬戶,他有可能還有秘密賬戶。不過你說得也對,我們可以多線入手,這樣效率更高。你和小羅去查一查高一澤的社會關係,稍後我們開個會,梳理一下案情。”莊禛讚同了屬下的觀點,隨即又把心思放回監控視頻中。


    青年懶洋洋地靠坐在吧台邊,一隻手撐著額角,一隻手轉著酒杯,表情十分慵懶。他極為安靜,也極有耐心,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期間有人同他搭訕,也有人試圖邀請他去玩樂,都被他禮貌地拒絕了。九點鍾一到,他立刻放下酒杯離開,仿佛隻是花一筆錢來發個呆而已。走到門口時,他忽然抬頭看向監控,露出一抹堪稱豔麗的笑容。


    莊禛愣了一愣才摁下暫停鍵,盯著這抹笑容看了很久。他的直覺十分敏銳,所以他敢肯定,那時的梵伽羅絕非偶然一瞥,而是刻意通過攝像頭,又穿越了時空的阻隔,在注視現在的自己。也就是說,他可能知道警察會來尋找他的不在場證明,所以早有準備。


    莊禛濃黑的眉毛狠狠擰了一下,把梵伽羅最後那個笑容反複看了多次,終於確定他是在挑釁前來取證的警察。


    如此囂張的嫌疑人,莊禛也是第一次見。他沉著臉走到案情梳理板前,用紅筆著重圈出了梵伽羅的名字。這個人事先知道高一澤會遇害,而且早已準備好了不在場證明,他的嫌疑是最大的!這絕對是一樁□□的案子!


    梵伽羅回到公寓,把自己浸泡在刺骨的冰水中,又拿出手機看了看網絡上的動靜,表情淺淺淡淡毫無波瀾。他出現在警察局的新聞果然被媒體大肆報道,目前案情尚未有公論,網民卻已經認定他就是殺害高一澤的凶手,叫囂著讓他伏法。還有人試圖找出他的藏身處,對他動用私刑。


    這些仇恨的語言和惡毒的詛咒仿佛是些笑料,嚴重取悅了梵伽羅。他低聲笑了笑,隨即打開自己的微博賬號,用指尖慢吞吞地戳下一行字——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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