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冶的眼神讓傅煦感覺心都凹陷了塊,下塌的失重感,讓人不安。他又問:“怎麽了?表情這麽嚴肅?”


    鍾昌明剛想說話就被謝時冶打斷了,他仰起頭笑,回握住傅煦的手,搖了搖頭:“沒什麽,鍾導剛跟我討論劇本的事情。”


    傅煦不是很信,看向鍾昌明:“老師,是這樣嗎?”


    鍾昌明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點頭。謝時冶臉上神情如常,就像剛才那些複雜眼神和難受情緒,都是傅煦看錯了。


    傅煦在這邊陪了謝時冶一會,兩人靠在一起說了點親密話,沒多久傅煦就得走了,他和劉藝年還在拍戰爭戲的那組,戲服都是髒的,手卻洗的幹幹淨淨,臉也擦過,才來找的謝時冶。


    離開之前,傅煦親昵地握住了謝時冶的手,在鍾昌明的眼皮子底下,說晚上見。


    謝時冶也回了句晚上見,傅煦走後,鍾昌明總算從監視器前麵轉過身來,問謝時冶:“你為什麽不跟他說實話?”


    “什麽實話。”謝時冶平靜道,他的這種平靜卻很詭異,仿佛是位天賦極差的演員,表演得很蹩腳。


    鍾昌明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該跟謝時冶提這件事,但現在這種情況,已經是人小兩口的事情,他不該摻和。


    他隻好再勸一句:“我活了這麽久,隻學會一個道理,就是不管有什麽事,說出來總比不說好。”


    謝時冶說好。


    晚上的時候,傅煦沒等到謝時冶,同樣的,謝時冶更沒有在房間。他讓陳風找陽陽,因為謝時冶沒回他微信。


    陽陽也不在,一圈尋下來,總算知道謝時冶的去向,他去外地拍攝廣告,沒那麽快回來,得走三天。


    傅煦聽完這個消息後,看了眼微信,再次確定了這個行程謝時冶沒跟他說,也沒道別,甚至在中午拍戲的時候,還跟他說了晚上見。


    謝時冶已經在飛機上了,他在寬大的座椅上蜷著身體,蓋著毯子,起飛前一口氣吃了五顆褪黑素,這個量差點把陽陽嚇住。


    陽陽勸他別吃:“這又不是糖,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謝時冶將褪黑素咽了下去,拉上眼罩:“沒事,我睡了。”


    褪黑素沒能夠很好地發揮作用,不如齊醫生給他開的安眠藥來得有效。他在一片漆黑的視野裏,慶幸這個出差來得及時,讓他能夠冷靜思考,不用麵對傅煦。


    他的心亂極了,在聽到鍾昌明說這是傅煦最後一部戲的時候。


    謝時冶曾經暢想過許多他和傅煦的未來,卻唯獨沒想過,傅煦會告別演戲生涯。


    他甚至幻想過以後要是參加頒獎典禮,他是不是能夠和傅煦坐在一起,就算不是他們拿獎,也能在那領獎的音樂聲中,偷偷地握個手或者相視一笑。


    如果能夠拿獎,無論是他還是傅煦,都可以在宣布名字的那刻,緊緊擁抱住對方,上台說獲獎感言時,謝時冶會將傅煦藏在自己的話語裏,述說著隻有對方才能聽懂的話語。


    而這一切,都不會存在了,因為傅煦不會再繼續陪著他走下去。


    謝時冶緊緊閉著眼,卻沒能控製住眼罩濕潤一片,幸好眼罩是黑色的,不會被其他人看出來。


    這件事中,讓他難受的地方太多,例如為什麽傅煦沒跟他說過,又比如……傅煦決定不繼續演戲的原因。


    真的會如鍾昌明所說的那樣,是因為司南嗎?


    哪為什麽和他在一起以後,卻沒有改變這個決定?


    謝時冶根本不敢去問為什麽,這才是他在中午時傅煦問他們在說什麽,他假裝無事的原因。


    因為他害怕知道這個答案,害怕鍾昌明拜托錯人,其實他並沒有那個份量足夠改變傅煦所做的決定。


    飛機在四個小時後降落,四周傳來一片消息提示聲。謝時冶關掉飛行模式,微信自動跳入提醒,是傅煦問他在哪。


    陽陽轉過頭來:“謝哥,陳風說傅老師找你。”


    “嗯,我知道了。”謝時冶打開了對話框,猶豫一陣,最終還是敲下,臨時出差,已達a市的話語,發了過去。


    傅煦回得很快,就像守在手機前的一般:“這麽突然,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我忘了。”謝時冶用了一個最敷衍的理由,卻意外有用,傅煦沒再追問,而是讓他到了酒店,給他撥打視頻通話。


    謝時冶沒能夠打出這通電話,他發燒了,陽陽找來了私人醫生給他掛水,還收走了謝時冶的手機。


    應該說是謝時冶主動將手機給出去的,他躺在床上,眼皮都在發燙,高溫耗空了他所有的精氣神,冰涼的點滴讓他舌根發苦,精神極度疲憊,卻始終難以入眠。


    房間裏很安靜,陽陽在另外一個房間跟廣告商溝通明天的事情,謝時冶用插著針的手打開床頭的燈,針頭在薄薄的手背表層裏傳來拖拽感,生疼。


    他睜著幹澀的眼,確定疼痛,感受苦澀,就像一場自我折磨,好像身體難受得多些,心裏就沒那麽痛苦。


    可惜身體的不適是短暫的,心上的難受卻細密綿長,無法忽視。


    如果能夠哭出來,也許會好一些,謝時冶從前就是那樣發泄難過。可惜高溫就像將他所有的眼淚耗空了,他哭不出來,隻能就著光線,盯著牆上的花紋發呆。


    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是服裝助理來了,帶來了明日要用的衣服,陽陽輕聲將人帶了出去,輪子滾動在厚重的地毯上,聲音拉得綿長,就像碾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謝時冶起身,披上外套,扶著輸液架走了出去。自怨自艾從來都不適合他,既然在床上睡不著,不如出來多做點事。


    哪怕是當年,得知傅煦結婚他也不過消沉了一個禮拜,之後拚命工作,得到相對應的成就,這種時候,就更不能鬆懈自己。


    陽陽正拿著平板安排明天的事情,見謝時冶走了出來,忙道:“是不是我們太吵了,鬧醒你了?”


    謝時冶蒼白著臉搖頭,他接過陽陽的平板,讓服裝助理連通廣告公司的電話,開了個簡單的電話會議,確保明天的拍攝不會出狀況。


    這時謝時冶的手機又響了,這是傅煦打的第一個電話。


    陽陽昨天才知道謝時冶和傅煦的關係,雖然難以接受,但這是老板的男朋友,俗稱老板娘,他不敢拒接。


    他將手機拿到了謝時冶麵前:“傅老師的電話。”


    謝時冶冷淡又疲倦地掃了電話一眼,無聲搖頭,陽陽有點驚訝,但還是聽話地收回手機,打算掛掉。


    正準備動作的下一秒,手機又被謝時冶重新拿了回去,謝時冶點了點桌上的手機,示意陽陽接替他跟對麵繼續確認,自己起身推著輸液架回了房間。


    謝時冶沒接視頻,轉而成了語音通話,他聲音沙啞,應了對麵一聲,卻瞬間被傅煦聽出不對。


    傅煦憂心問他:“感冒了?”


    “嗯,難受。”謝時冶略帶鼻音道。


    他聽見電話那邊清晰地傳來一聲沉悶的吐息,是擔憂的反應,傅煦問他哪裏不舒服,謝時冶說哪裏都不舒服,頭疼,眼疼,腰疼,腿疼,就跟撒嬌抱怨般。


    傅煦跟他道歉,說下次再不會了,問他上藥了沒有,有沒有發燒。


    謝時冶攥著手機,一一作答,隻把傅煦也攪合得坐立難安,恨不得也飛過來看他。


    但他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放走一個主演已經夠難,再放走另一個主演,不如殺了鍾昌明來得痛快。


    謝時冶再最後時刻找回理智:“我沒事,剛剛都是騙你的。”


    “啊?”傅煦就像沒反應過來。


    謝時冶:“沒發燒,就是有點小感冒,但是腰是真的有點疼,想念傅老師的按摩技術了。”


    傅煦哭笑不得,謝時冶又跟他說了幾句,這才掛掉電話。他走出房間,把手機再次交給陽陽,讓他接下來幾天,廣告拍攝完成前,都不用把手機給他了,他要專心工作。


    陽陽捧著那台手機,覺得謝時冶這要求簡直太誇張,與其說是認真工作,更像在躲避什麽人。


    而且這次的廣告是香水廣告,根本用不著與世隔絕,不對外聯係吧。


    第二日,謝時冶抵達拍攝現場,廣告公司很大手筆,除了將謝時冶請來拍攝,還有另外請了一個組合,拍攝同係列的口紅廣告。


    他們還合拍一組廣告照片,並在拍攝現場遇見。


    男團叫t·h,主唱周霧行,領舞周容。


    隊長帶著其他成員過來跟謝時冶打招呼,怎麽說謝時冶都算他們的大前輩,周霧行戴著墨鏡,滿臉的生人勿進,不甘不願地過來同謝時冶握手。


    謝時冶身體不好,心情更差,沒功夫包容這麽不禮貌的臭小子,因此他也沒對周霧行露出招牌笑容,冷淡握手,便是下一個。


    下一個就是周容,他和周容液有段時間沒見了,周容麵帶擔憂問他:“你看起來氣色不好。”


    果然是個貼心溫柔的小男孩,被人這樣關心地問,謝時冶都不好繼續冷臉,他露出個笑來:“嗯,最近流感,你也要注意身體。”


    不過是簡單的一句話,晚上周容卻提著一壺湯水,敲響了他房間的門。


    周容靦腆地對他笑著:“這是你以前最喜歡喝的湯,我在裏麵加了不少藥材,對感冒很有幫助。”


    謝時冶麵露難色,不知道該不該放人進來,周容像意識到了什麽,忙說:“對不起,我沒你助理的聯係方式,不然我該把湯交給他的。”


    越說越灰心,周容頭都快抬不起來了,小心翼翼,生怕他不高興。


    莫名其妙的,謝時冶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分明他們兩個……一點都不像。


    他歎了口氣,側過身體:“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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