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喝醉,真的是傅煦難得酒醉的一次。


    是在大學的時候,他們排練了幾乎半年的戲劇終於登台表演,結束後,演員們依次上台致謝,場下掌聲雷動,不斷有花被扔了上來。


    謝時冶平日裏還算淡定的人,在這種時候都不能免俗地紅了眼眶。


    他深深地鞠躬,一朵花恰好落到了他的頭發上。他的角色造型是長發,梳得很直,垂落胸前,那花枝不知怎麽地就勾住了他的發絲,他自己不知道,其他人嘻嘻哈哈的笑,就是不告訴他。


    下台的時候,謝時冶捧著花,抱著粉絲送的熊,眼眶微紅,鬢邊夾著一朵花,迎來了正等著他們的傅煦和溫紅。


    傅煦陪了他們經曆了整個表演的排練,此時也感慨萬千,他伸開手,抱住了每一個演員,溫紅同樣。


    輪到謝時冶的時候,傅煦笑出了聲,眼睛還倒映著舞台光效的燈光,流光溢彩,漂亮的謝時冶幾乎不敢去看他了。


    隻能局促地將花和熊遞到從剛開始就開始笑的溫紅身上,然後伸開手,抱住了傅煦。那一個擁抱,輕輕的,卻讓他心中生滿了無數的眷戀。


    傅煦的氣息,掌心的溫度,結實的背脊和那咚咚有力的心跳。


    後來他懷疑過到底是他感覺到了傅煦的心跳,因為他們足夠緊緊相貼,還是因為他的錯覺太過,將自己的心跳誤認為是傅煦的。


    傅煦不斷拍著他的背,在他耳邊溫柔道:“辛苦了,演得很好,非常精彩。”


    傅煦先鬆開的手,謝時冶還摟著不放,排在後麵的人開始打趣,說人人都想抱傅學長,時間不夠,上一個趕緊,別貪心,企圖霸占學長。


    謝時冶鬆了一邊的手,另外一手臂緊緊摟著傅煦的腰,腦袋靠在了傅煦的肩膀上,挑著眉毛,裝出一副混不吝的流氓相:“不行,這機會難得,我要好好珍惜。”


    說完他對著排在他後麵的妹子說:“是不是很羨慕很嫉妒啊,就不給你。”


    他用開玩笑的語氣,大家都當他是開玩笑,就連傅煦也是,傅煦沒推開他,其他人都喊著謝時冶好壞,隻有妹子看著他們兩個,一副都快呼吸困難的樣子,捂著鼻子,豎起大拇指:“我沒關係,你想抱多久都可以。”


    其實謝時冶是真心話,他是真的不想把傅煦給他們,隻想傅煦成為自己一個人的,隻看著他就好。


    這時候終於有人提醒謝時冶,他頭上有花了,有人特地拍了照片,還嚷嚷地說:“謝嬌花,你快把傅學長壓垮了,他承受不住你沉重的愛。”


    其實哪有這麽誇張,主要是謝時冶跟傅煦差不多高,非要靠在傅煦身上,就有種惡霸強搶民男的感覺。


    兩個身材相近的男人強行摟抱在一起,其中一個還是長發帶花,畫麵就很好笑。


    周圍的人都在笑,謝時冶終於肯收回手。天知道他有多舍不得,可是已經夠了,他得來了一個擁抱,一次靠得極近的機會,一張合照。


    傅煦抬手,從他頭發上輕輕摘下花。因為花枝纏著,還費勁解了下,不經意間,手指就碰到了謝時冶的耳垂。


    一來二去,謝時冶的耳朵就紅透了,等傅煦把花摘下來,謝時冶就捂著耳朵躲開了,還說:“這花送你了學長,不能丟哦。”


    溫紅說他:“這花都剪了枝的,活不了幾天,你叫傅煦怎麽養。”


    謝時冶把花和熊從溫紅手裏接回來,故意道:“我不管,學長,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


    那時候,他和傅煦的關係還挺好,借著玩笑,藏滿私心。傅煦拿著那朵花,等謝時冶走後,溫紅就叫他把花扔了,謝時冶說的不過是玩笑話。


    傅煦卻將那花插進口袋裏,說沒事,又道:“今天收到很多花,一起養著吧,不費什麽事。”


    那花插在左胸口口袋裏,貼著他的心髒。


    舞台表演結束後,整個戲劇社的人都聚在一起,要吃殺青飯,吃完以後還去ktv唱歌。


    大家的情緒即高漲又低落。


    開心於表演結束的成功,難過於社裏大四的學長學姐們即將離開學校,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的表演。


    傅煦也是其中的一個,這是他最後一次幫忙。但在這之前,大家都知道他最近和溫紅有點尷尬,因為溫紅對傅煦告白了,所有人都不敢像從前那樣開他們的玩笑。


    謝時冶坐在傅煦旁邊,他看到傅煦胸口的花,正感動,就聽溫紅同傅煦勸酒。


    飯局間吵吵鬧鬧,大家都在說自己的話,沒人注意到這個角落,又或者大家都故意將空間留給傅煦和溫紅,讓他們說說話。


    溫紅是社裏的核心,傅煦是社裏的支撐。


    大家平時都是溫媽傅爸的叫,隻有謝時冶堅持叫他學長,即使後來關係稍微好了點,謝時冶也隻是從學長,換成了一聲哥而已。


    謝時冶一杯一杯地飲酒,羨慕又嫉妒。不管他和傅煦的關係多好,也隻能是弟弟。


    溫紅卻有追求的機會,有這麽多人都會支持她,因為她是個女孩,長得漂亮,性格大方。


    而且傅煦還跟女朋友分手了,目前單身,他們兩個……可以戀愛。


    謝時冶又往喉嚨裏灌了一大杯酒,喝得很急。他喝酒上臉,不多時就紅了一片。


    溫紅還在跟傅煦說話,傅煦臉上沒什麽表情聽著,說著說著,溫紅就難過起來。


    謝時冶聽到了一句,溫紅說:“難道我就不行嗎?”


    傅煦沒說話,溫紅拿起一瓶酒,倒了一整杯給傅煦,意氣用事道:“一起喝吧。”她明知道傅煦不能喝。


    傅煦靜了許久,終於動手拿起那個酒杯:“就因為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所以不行。”


    他將酒一飲而盡,喝得太急,便嗆咳起來。溫紅聽來這話,麵色黯然,找了個借口離開了這張桌子。


    謝時冶坐在傅煦身旁,因為喝的多了,身體有些微微發熱,膽子也大了起來。


    他見傅煦又喝了三杯,麵色如常,以為他沒醉,就湊過去問:“紅姐不好嗎,為什麽不行?”


    傅煦看向他,那一眼幾乎把謝時冶的魂都勾去了。傅煦的眼尾紅了一片,嘴唇也是鮮紅的,臉上仍是正常的膚色,眼睛很濕潤,看不出到底醉沒醉。


    傅煦沒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他,幾乎將謝時冶看得要犯罪了,卻聽傅煦小聲又委屈地說了句:“我胃難受……”


    謝時冶沒能犯罪,因為他的心徹底化了。


    他覺得傅煦應該是醉了,因為正常時候的傅煦絕對不可能這樣說話,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感受,意外地露出可愛一麵。


    謝時冶說:“哥,你喝醉了嗎?”


    傅煦又不說話了,他拿起酒杯,在謝時冶還沒反應過來時,又給自己灌了一杯酒。


    嘴裏的酒咽下去後,傅煦僵住了,眼神也微微發直,好半天才歎了口氣:“這杯水好辣啊……”


    謝時冶拿過他手裏的杯子,給他倒了杯茶,遞了回去:“這次是水了。”


    傅煦卻一直搖頭,跟有人要故意謀害他一樣:“太辣了,不要了。”


    謝時冶盯著他的嘴唇,內心深處不斷湧現出好想要的念頭。


    沒一會,傅煦就趴在桌上睡著了。溫紅從其他桌回來,看見傅煦的模樣,問謝時冶:“他喝了幾杯。”


    謝時冶數了數:“四五杯的樣子,差不多一瓶。”


    溫紅驚了:“他酒量很差,一杯都夠嗆,今晚竟然喝了一瓶。”


    “大概是心情不太好。”謝時冶說。


    傅煦心情不好的原因,沒有比溫紅和謝時冶知道的更清楚的人了。


    溫紅就是傅煦不開心的主要因素,謝時冶圍觀了全程。


    傅煦並不是多心狠的人,不接受溫紅也不願意當朋友,相當於失去了一個多年好友。


    又因為臨近畢業,各種因素疊加在一起,傅煦心情能好才怪。


    溫紅彎腰湊到傅煦臉龐,問了幾聲。謝時冶腰身都直起來,渾身緊繃,又不敢泄露太多情緒,怕被溫紅察覺出來,所以隻能眼巴巴地看著。


    溫紅說:“我先帶他回去吧。”


    這怎麽可以!謝時冶趕緊道:“不用,我送就好。學長一大男人,肯定很沉,你扶不動的。”


    溫紅問:“那你知道他住的地方在哪裏嗎?”


    謝時冶不知道,但他還是說知道。不然讓溫紅送傅煦回去,鬼知道會發生什麽,萬一出了點什麽事,奉子成婚了怎麽辦。


    溫紅不知道謝時冶滿腦子狗血念頭,要是被她知道,肯定要呸謝時冶一臉,她才沒有這麽下作。


    而且女人懷孕很辛苦的好嗎,她還年輕,怎麽可能幹這種腦殘事。


    溫紅不疑有他,甚至說了句:“你們的關係是真的很好啊。”


    謝時冶心裏酸溜溜的,其實沒有很好,要不然他也不會不知道傅煦住在哪,也沒有去傅煦家玩過。


    他隻是傅煦眾多朋友裏的其中一個,甚至不算多重要的學弟而已。


    而傅煦的學弟,有很多。


    他做不了最特別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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