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三年四月二十一日下午,雷州半島南部徐聞縣近海。


    第三近衛集團軍第四、第五、第六三個師官兵,分別在各自的起航地點,召開渡海作戰誓師動員大會。


    各個會場氣氛異常熱烈,各團以營、連為基本單位,組成一個個大小不同的方隊。所有出征的將士,整體列隊,臉上無不透露出充滿信心、堅毅頑強的神采,各個連隊的戰旗,在海風的吹拂下獵獵招展。


    半島西南部角尾灣燈籠角,近衛第六師誓師動員大會會場。


    師政委遊睿遠少將大步走上高台,首先率領全師參戰指戰員,向著主席台後方高高飄揚的黨旗和七九軍旗,莊嚴宣誓:絕不辜負黨中央、安毅主席的殷切期望,肩負國人的重托,堅決頑強地完成渡海登陸這一光榮任務。


    在遊睿遠少將宣讀遠在高加索地區視察工作的安毅主席的慰問電後,師長竺正平少將作了戰前動員,他簡短有力的號召,滿腔殷切的期望,語重心長的囑托,不時被一陣陣熱烈的掌聲和激動人心的口號聲打斷。


    最後,遊睿遠、竺正平兩人,代表上級黨委和總政治部,向從各團中選拔出來負責第一波搶灘任務的五個營官兵,各授予一麵“渡海先鋒”的錦旗,接旗的各營指導員激動萬分地和指戰員們振臂高呼:“絕不辜負黨的期望!”“堅決完成渡海作戰任務”。


    落日的餘暉,映紅了墨綠的大海,映紅了飛舞的戰旗,映紅了出征勇士們那一張張堅毅的臉龐


    與此同時,海峽對岸,日軍海南軍司令官內山英太郎中將,來到壁壘森嚴的海口港,視察防務。


    今天一大早收到三亞灣防線告急的消息,不得不緊急委任瓦田義孝擔任南線總指揮官,調動兵力增援,但在那之後不久,司令部就與海南南部的日軍失去了聯係。到了早上九點,海南島北部地區無線電通訊也全部中斷,這讓內山英太郎感到事情大大不妙。


    在瓊山中學的司令部坐立不安地待了一整天,等到安家軍空軍的轟炸變得稀疏了些,內山英太郎才趕忙驅車來到海口港,視察海防工事構築情況,檢查官兵的精神風貌,圖個心安。


    得到通知的海口衛獨立警備隊隊長村岡米鱸大佐,趕緊從指揮部裏衝了出來,迎接剛剛鑽出車門的內山英太郎,隨後就和海口炮台台長玉川隆二少佐一起,陪同司令官參觀。


    來到被航彈洗劫過一遍的古炮台,內山英太郎看了看被炸得坑坑窪窪的炮台表麵,搖了搖頭,從隨從手裏接過望遠鏡,站在臨海的欄杆前,朝著海麵看了許久,隨後把注意力放到岸防設施上。


    海口港沿岸原本風景秀麗,但此時淺灘和縱深地帶碉堡林立,塹壕縱橫,鐵蒺藜裏三層外三層,上麵吊著掛雷。


    看到防線還算牢靠,內山英太郎輕輕點了點頭,隨後走下古炮台,順著海口灣沿岸,一個一個碉堡地視察,一條一條塹壕地查看,所到之處,那些進入戰位掩體裏的日軍士兵,不得不從碉堡中鑽了出來,整齊列隊站在塹壕沿上,一個個提心吊膽,不知道司令官要想幹些什麽。


    大約一刻鍾後,內山英太郎在一個中心堡壘前站住,他的麵前站著大約一個小隊的士兵,他掃視一眼,大喊一聲:“立正,持槍!”


    鬼子兵們立即肅立,隨後伸出了手裏的武器。


    內山英太郎一個接著一個向下檢查,當他走到第五個鬼子兵麵前時,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位個子瘦高、看起來非常青澀的青年,不過此刻這個年輕人狀況可不怎麽好,臉色通紅,額頭冒著冷汗,呼吸非常急促,就像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內山英太郎對這位明顯比自己高一頭的年輕人的精神風貌非常不滿,他抬頭看了看對方有些窘迫的麵容,猛地伸手,抓住對方手裏的步槍,拿到手裏看了一下,竟然是最新的九九式狙擊步槍。


    一個年輕人,有必要使用這麽好的槍嗎?是不是塞進來的關係戶?內山英太郎瞪了有些莫名其妙的村岡米鱸大佐一眼,然後低下頭,仔細檢查,發現槍膛裏竟然蒙上薄薄的一層鐵鏽,不由氣得滿臉漲紅,怒發衝冠。


    “巴嘎!”


    內山英太郎擰著年輕人的衣領,一把將他抓了過來,大聲咆哮:“你不覺得恥辱嗎?這可是我們陸軍最好的單兵武器,看看你是這麽愛護它的?嗯!?”


    年輕人嚇得渾身發抖,呼吸急促地低下頭,怯懦地看向內山英太郎,囁嚅著道:“對……對不起……我……我患痢疾……發燒……已經快半個月了……我今年才十六歲……我是誌願參軍的……”


    “這便是你懈怠的借口嗎?”


    內山英太郎一邊怒斥,一邊從腰間拔出日軍高級軍官才能裝備的杉浦式將佐手槍,對準那個年輕人胸口就是兩槍,打完後冷笑道:“不要侮辱我的智商,相對於你無力的申辯,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我……”


    那個年輕人不敢置信地抹了一把胸口湧出的鮮血,指向內山英太郎,嘴裏咕噥著,想多說幾句,但是,喉頭湧出的鮮血把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給硬生生擠了回去,隨後瞪大眼睛,仰麵倒在了地上,鮮血汩汩而出,地麵迅速被浸濕了一大片。


    “這就是懈怠的下場!”


    內山英太郎對身邊臉色慘白的村岡米鱸、玉川隆二兩人道:“支那人的軍事著作中有一句名言:善用兵者能殺士卒之半,卒畏將甚於畏敵者,勝!”說完,慢慢把手槍插入腰間的槍套裏,隨後扯下白手套扔到年輕人死不瞑目的屍體上,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對周邊噤若寒蟬的鬼子道:“傳我的命令,支那人登陸在即,不服從命令者,消極畏戰者,精神萎靡者,皆殺無赦!”


    “嗨依——”


    周邊傳來一陣整齊的應答聲,似乎內山英太郎的警告已經起了作用,但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從上層軍官到下麵的普通鬼子兵,眼神都有些飄忽不定,顯然對內山英太郎的行為感到不可理喻。


    待內山英太郎滿意地坐車離開,村岡米鱸惋惜地看了地上的年輕鬼子兵一眼,道:“可惜了,這是我們警備隊最優秀的射手,能夠在五百米外輕鬆打掉一個銅錢大小的目標,是我重點培養的好苗子,沒想到沒死在支那人手裏,反而被我們的司令官給……唉!”


    玉川隆二少佐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現在這個情形,多一個少一個神射手問題不大,我們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得過且過吧!”


    深夜十點,瓊州海峽。


    角尾灣、東場港、海安灣各個預設登陸場,燈火通明,一千一百艘排水量50餘噸的小型登陸艇,八十餘艘排水量700噸的“翠湖”級中型登陸艦,二十艘排水量1500噸的“洱海”級登陸艦,雲集海麵。


    “翠湖”級登陸艦的標準排水量為700噸,滿載排水量800噸,最大航速18節,續航力1200海裏,艦員編製36人,武備為兩門兩聯裝20毫米厄利孔高射炮,可運載250名全副武裝士兵,或200噸物資,或坦克五輛,或車輛8輛,或者四輛卡車和四門I式75毫米高炮。


    “洱海”級登陸艦標準排水量1500噸,滿載排水量1800噸,最大航速20節,續航力2000海裏,艦員編製72人,武備為兩座40毫米博福斯高射炮以及兩座40管122毫米多功能火箭發射器,登陸艦後部設一直升機平台,停放一架III式直升機,可運載500名全副武裝士兵,或300噸貨物,或坦克十輛,或車輛15輛,或八輛卡車和八門I式75毫米高炮。


    由於小型登陸艇吃水較淺,大部分官兵可以通過踏板直接上艇,其餘的官兵,則需要由柴油機駁船和劃槳的木駁船、木板船,一趟又一趟把集結在海灘上的部隊送到近海水域的“翠湖”級、“洱海”級登陸艦上。


    有的將士心急,沒有耐心等待,問明搭載的艦船後,便脫掉衣服,隻穿一條短褲,頭頂背包,涉水登船,三個師近五萬官兵,在軍長方鵬翔中將的率領下,於淩晨時分全部登上登上艦艇。


    許多登陸艇速度隻有十節左右,從雷州半島南端起航,即便是距離目的地最遠的海安灣,也不過隻需要三個小時,方鵬翔中將在向海南戰役總指揮部致電詢問後,有條不紊地下達起航命令。


    淩晨零點三十二分,隨著軍部的命令下達,隻見瓊州海峽北部海麵,艦影憧憧,一千多艘戰船離開海岸,穿過奔湧的大浪,就像一支支利箭,向南方射去。練兵數月,用在一時,所有參戰指戰員,豪情滿懷,《精忠報國》的歌聲,響徹海麵


    北部灣海麵,水流較為平緩,非常適合大型船隊南北橫渡。


    當雷州半島的第二集團軍向海南島靠攏的時候,一支艦隊已經駛到了北部灣中南海域。一百多艘大小艦隻,以15節的中等航速呈三列縱隊前進,裝備聲納和深水炸彈的驅逐艦,分布在艦隊前後左右,負責為中央龐大的運輸艦隊保駕護航。


    隨著日美兩國在中太平洋地區規模空前的海戰爆發,日本在海南島周邊的海軍力量已經無足為懼,但是,日本人的潛艇部隊,依然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


    在石原莞爾主持陸軍期間,對於潛艇似乎情有獨鍾,在三八年到四二年的短短五年時間裏,日本生產了大約300餘艘潛艇,初期主要用於掐斷美國西海岸港口城市至中太平洋群島的聯係,後來隨著北美和南美西部地區陸續落入日本之手,潛艇主力迅速南調,一部分用於東南太平洋方向,封鎖麥哲倫海峽和德雷克海峽,另一部分則進入南印度洋海域,襲擾美國的遠洋補給線路。


    在日本狼群的襲擊下,美國到澳大利亞的航線遭到嚴重威脅,美國不得不仿照大西洋組織龐大的運輸船團,並以多艘航母護航。不過,美軍雖然部分保障了航行自由,但是大船團一兩個月開一次,嚴重降低了對中太平洋地區美國陸海軍部隊的補給效率。


    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潛艇,活躍於日本海、朝鮮海峽、黃海、東海、南海、北部灣、南華灣、安達曼海、孟加拉灣、阿拉伯海等亞洲近海,其中,北部灣是安家軍驅逐艦和日軍潛艇交手的一個主戰場,為了防止近在咫尺的安家軍對海南島的突然登陸作戰,這裏的日軍潛艇充當著日軍耳目和第一道阻擊線的作用。


    隨著日本在海南島各處的無線電通訊基本中斷,海南日本海軍艦隊必然會派出潛艇搜尋情報,因此為運載近衛第三集團軍五萬大軍的運輸船隊配備驅逐艦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運輸艦隊最前方搜索前進的是六艘標準排水量2000噸的“鬆花江”級驅逐艦。


    此時,“牡丹江”號的聲納室裏,幾名海軍聲納員正頭戴聽音器,聚精會神地監視著海麵下的情況。


    目前,“鬆花江”級驅逐艦全部裝備兩部聲納,包括一部被動拖曳式聲納和一部主動艦殼聲納。


    被動拖曳式聲納,是一個長條狀的聲納基陣,工作時由艦艇投放到海中,由一根三千米左右電纜和艦艇相連,工作時基陣本身不發出聲音信號,完全靠被動的監聽目標傳來的噪音信號來探測和追蹤目標,主要搜索來自目標的聲波,其特點是隱蔽性、保密性好,識別目標能力強,偵察距離遠,但不能偵察靜止無聲的目標,也不能測出目標距離。


    主動艦殼聲納安裝在艦首部位,球鼻中配置有一個圓柱體的聲納基陣,工作時基陣會主動連續發出一定頻率的聲音信號,靠聲波在目標上的反射來探測和追蹤目標。主動聲納可以彌補被動聲納的缺點,發現距離和追蹤精度要明顯高於被動聲納。


    但是,主動聲納由於要不斷發出探測信號,所以有一個致命缺陷,那就是隱蔽性非常差,就好比黑夜中一個人用手電筒尋找目標一樣,所以艦艇不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一般不使用主動聲納。


    相比主動聲納,被動聲納可以看成是在黑夜中用耳朵來尋找敵人,盡管這樣精確度相對較差,但是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還是被用作主要的探測工具,畢竟保護好自己才是第一位的,然後才要考慮如何更好的殺傷敵人。


    “報告,有情況!”


    一名聲納員忽然喊了起來,值班軍官隨即接過他的聽音器,戴到頭上,閉上眼睛細細凝聽。對於大多數接觸聲納時間比較短的安家軍海軍官兵來說,弄錯目標是經常發生的事情,許多時候會把魚群和潛艇混淆開來,必須要由經驗豐富的聲納軍官來最終確認。


    軍官仔細聽了半分鍾之後,終於判斷那確實是一艘潛艇發出的聲音。


    “被動聲納繼續監視,現在開啟主動聲納,立即計算出目標位置!”值班軍官說完之後,迅速拿起旁邊的電話,將這一情況報告給了艦長安澤瀧少校。


    “不會是我們自己的潛艇吧?”


    童子軍校出生、三九年夏畢業於德國基爾反潛學院的安澤瀧第一個念頭便是這個,因此他並沒有把發現上報,並拉響反潛警報,而是下達新的指示:“立即發送變頻調幅波,確認對方的身份。”


    “是!”


    接到命令的聲納室再次忙碌起來。


    原來,潛艇上雖然安裝有安家軍艦隻所擁有的敵我身份識別器,但是,這種敵我身份識別器僅能在潛艇浮出水麵後對飛機及水麵艦隻使用,潛艇隱藏在水下的時候,無線電設備是無法啟用的,隻能依靠敵我識別聲納進行身份識別。


    敵我識別聲納並不像敵我識別機那樣待機工作,而是在水麵艦艇或者是潛艇的聲納係統發現目標後,由發現方首先發送一組特定變頻調幅波,這個變頻調幅波的功率極低,隻有同型設備可以準確識別該信號並經解算後回複解算波,由於波形信號包含了艦艇及潛艇的身份及艦隊常用暗語等成分,其他國家的艦隻無法仿製。


    但是,由於潛艇的特殊性,通常不願意被人發現,故此隻有在發起攻擊前,水麵艦隻或者是發現一方的潛艇才會使用敵我識別聲納,因為該聲納的使用會首先暴露己方的位置,故此潛艇在水下一般都是單方麵行動。


    在艦隊協同的時候,潛艇可以通過上浮無線電浮標的方式,以無線電和艦隊通信,但這種做法除非萬不得已不會使用。


    很快,解算波傳了回來,聲納員們都長長鬆了一口氣,這的確是最新的敵我識別信號。由於擔心安家軍海軍數量龐大的潛艇被日軍戰艦俘獲,安家軍海軍通過頻繁更換無線電密碼和識別信號,來避免被日本海軍和敵對勢力所利用。


    運載近衛第三集團軍的運輸艦隊越來越靠近臨高角東部外圍海域,護航艦隊的指揮官的注意力也越來越集中,能夠對運輸艦隊構成威脅的,不僅是日本人的潛艇,那些體積小巧、隱藏在港口或者小漁村附近的魚雷艇,也能輕鬆躲過安家軍飛機連續數日的空襲,並趁著黑夜在靠近海岸的地方遊蕩,必須得提高警惕才能避免無謂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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