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海參崴,關東軍司令部。


    一大早睡不著覺的梅津美治郎,起床到洗浴間洗了下冷水臉讓頭腦清醒下來就走到指揮部作戰室,一臉嚴肅地站在一張大幅戰區地圖前一動不動,忙碌一夜的指揮部各間房子裏依然雜亂不堪,到處都是對著電話叫喚的參謀,不時有通訊人員拿著電報跑來跑去,找負責的參謀簽收。


    作為整個關東軍的大腦,大到一個師團,小到一個中隊的調動都要經過這裏得到最後確認,在目前大多數師團、旅團、聯隊大踏步後退,部分部隊卻奉命阻截的情況下,工作異常繁重。


    打著哈欠的參謀長笠原幸雄走進作戰室,一眼看到梅津美治郎,有些驚訝地走到司令官身邊,輕聲問道:


    “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淩晨三點過才睡下,現在就又起來司令官,這幾天你加起來都沒睡到十小時,再這麽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


    “睡不著啊!”


    梅津美治郎歎息一聲:“剛才躺在床上,我一陣心悸,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左右睡不著,所以我幹脆起來,看看危機究竟會出現在哪裏?”


    笠原幸雄順著梅津美治郎的視線,看向地圖上的黑龍江流域地區,立即道:


    “遠東一線確實危若累卵!從赤塔方向開來的安家軍綿綿不絕,其前鋒已抵提格達,最多兩日便可到澤雅河西岸而在海蘭泡對岸的黑河,這兩天也突然出現了安家軍四、五個師的番號,這些部隊隨時可能發起強渡黑龍江的作戰,截斷西伯利亞鐵路!正因為如此,守備結雅——布列亞平原地區的第七軍司令官喜多誠一中將多次來電,要求隨東撤的第三軍、第二十軍一起,撤到伯力以西的布列英山脈的奧布盧要塞區構築防線!


    “安家軍在占領黑河後,立即順著黑龍江南下,江南諸多縣鎮先後淪陷,根據我們河岸警備隊確認,他們的前鋒部隊已經抵達蘿北縣城,隻要翻過小興安嶺東段的佛思亨山,即可抵達鬆花江與黑龍江交匯處。隻要他們的主力在任意江段渡江,便可將處於澤雅河和布列雅河之間的第七軍團團包圍此前第三軍、第四軍、第二十軍都已在與安家軍接戰時失敗,若是第七軍再失敗,我們關東軍的臉就要丟盡了!”


    梅津美治郎歎息道:


    “我何嚐不知第七軍處境凶險?可是,現在第三軍、第二十軍還未撤完,從赤塔退下來的潰兵還在源源不斷渡過澤雅河,更不要說那麽多拖兒帶女的僑民了若是這個時候我們主動放棄,對國內如何交代?


    “原先我們製定的幾個應急調動,均還來不及展開即告夭折安家軍的行動太快了,我們又暫時失去製空權,要維持眼前的局麵非常困難!笠原君,其實當前憂心的不該是北路戰場,畢竟這邊再危急,起碼安家軍也得在兩日後才能兵臨城下”


    說到這裏,梅津美治郎拿著指揮棒指向地圖上的鬆花江:“你來看,在這裏,哈爾濱防線已經隨著南麵新京(長春)的失守而洞開,原本司令部製定的依托鬆花江防守的計劃就此落空!第八軍司令官十川次郎三次來電,要求盡快撤出哈爾濱,否則一旦安家軍北上或者東進繞擊牡丹江,哈爾濱的部隊將麵臨合圍厄運”


    指揮棒向下移了一下,梅津美治郎重重一戳:


    “再看這兒,四平街,它處在四洮鐵路與南滿鐵路交匯處,北臨條子河,東有大黑山,城區被北、東、南三麵丘陵環繞,形成簸箕形盆地,而整個‘簸箕口’朝著西邊,是防守遼中、遼南地區的咽喉要地。


    “岡部君率第三方麵軍兩個師團、三個獨立混成旅團及四個獨立守備隊防守,擁有堅固的立體式城防體係,再加上十多萬滿洲軍和警察部隊相助,這樣近乎完美的布置,岡部君依然叫苦不迭,他說自三天前遼河曲家店防線被安家軍突破後,安家軍空軍就天天派出轟炸機朝他頭上扔炸彈”


    梅津美治郎臉色越來越嚴峻,指揮棒向左挪了一下:“還有這裏,興安西省的多倫和熱河省的赤峰先後被安家軍占領,一旦朝陽失守,承德失陷是遲早的事情,而現在不管是支那派遣軍還是我們,都無法派兵救援。


    “下一步,錦州將成為安家軍首要打擊目標,原本我們準備在錦州阻止來自西線敵軍的威脅,不過隨著日前通遼、章古台等地先後被安家軍攻克,彰武、新立屯、黑山、打虎山、新民等城鎮皆受到威脅,錦州已經失去其戰略要地的作用,部隊隻能回撤防守遼河防線和沈陽!


    “難啊大本營要求我們盡可能多地把部隊撤出去,可撤少了達不到保存兵力的目的,撤多了前線卻頂不住,一旦防線崩壞,後方的有序撤退很快就會演變為可怕的潰敗局勢如此惡劣,難以想象!”


    笠原幸雄愁眉不展:


    “主要還是我們軍隊的戰鬥力不如對方這兩年兵員素質急速下降,鈴木君帶了兩個步兵聯隊和一個戰車聯隊前去伏擊支那軍,結果一場遭遇戰下來,全軍覆沒,事後南華的新聞報道說他們碰到的隻是一個坦克團加一個偵察連,這樣的失敗真讓人難以置信!若真如對方所言,那麽起碼我們的兵力要達到二比一甚至三比一才能與之對抗”


    梅津美治郎咬了咬牙:


    “早知今日,在安毅羽翼未豐之前,就該想盡一切辦法把他幹掉!情報部門真是失職,養虎為患,終於釀成今日之慘禍!”


    笠原幸雄歎息了一聲,突然想起什麽,問道:“司令官,不知道何時我們才能重新擁有航空兵,現在太被動了,一舉一動皆在對方監控之下,這個仗不好打啊!”


    “暫時沒有,如果前麵頂不住,說不一定以後都不會有了!”梅津美治郎搖搖頭,眼裏滿是擔憂:


    “第二航空軍的恢複至少需要兩個月時間,才能積攢足夠的戰機。大本營研究後認為,若是派遣少量戰機參戰,根本達不到預想中的效果,反而白白消耗寶貴的飛行員和燃油等資源,還不如用到其他戰場據說,北美那邊會有大動作”


    笠原幸雄驚訝地道:“攻下芝加哥已經非常了不起了,難道還能取得更大的戰果?”


    “不知道!”


    梅津美治郎撫著下巴,若有所思:


    “以我對石原的認知,若不是能在其他戰場取得戰果來彌補丟失滿蒙及北支的損失,他一定會讓我們死戰到底這幾天我也在反思,越來越發現石原的布局之妙他是一個近乎完美的賭徒,每一次改弦易轍,都會取得出人意料的效果!從現在的情況看,或許避免與安家軍直接對抗,去開辟一個新的戰場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涉及到高層的恩怨以及下一步的戰略方向,笠原幸雄聽得似懂非懂,剛想追問幾句,通訊課長村中嘉二郎大佐跌跌撞撞衝過來,大聲道:


    “四平街四平街岡部司令官來電,四平街遭到安家軍猛烈炮擊,敵寇顧長風部的總攻開始了”


    四平街是一座新興城市,其建設始於上世紀九十年代沙俄修建東清鐵路南滿支線時期,本世紀初南滿鐵路通車,沙俄將之命名為四平街站,並在站前修建南北向的一、二、三馬路,並開始建設鐵路租界。


    日俄戰爭失敗後,日本從沙俄手中接管了南滿鐵路,將沙俄的“鐵路租界”變為“滿鐵附屬地”,由日本人掌管“附屬地”內的一切行政、經濟、街政建設、土地、房屋建築、文教聞聲、稅收等事務的管理權,四平街的城市發展進入高速通道。


    到二二年四洮鐵路通車,四平街交通樞紐的地位越發明顯,大量建築接踵而起,慢慢發展成為東北有數的大城市。九一八事變後,此地歸滿鐵四平街地方事務所管理,到三七年十二月,設立四平街市,到兩年前東北被劃分為十九省,四平街成為了四平省的省府所在地,城市規模再次擴大。


    由於四平處在南下和北上的咽喉部位,關東軍一直非常注意其城防需求,許多九一八後樹起的建築物都進行了加固處理,以便隨時改變其功用成為堅固的城市要塞。經過多年的不斷發展,四平已經成為一座要塞化、半永久式的堅固城市。


    上月下旬安家軍正式進軍東北和遠東,日軍便從四平及周邊地區抓來大量勞工,日夜修建防禦工事,四平城外圍,原先許多不顯眼的建築恢複了本來麵目,大大小小的地堡、暗堡和鐵絲網、陷阱、地雷帶、土城牆等多種障礙物林立,就像是賁張開的刺蝟球,讓人一看就知道攻堅難度極高。


    一周前,顧長風統率的二路軍在遼源(今雙遼)分兵,副司令長官蕭無率第七坦克集團軍及三個步兵師,帶走大部分作戰物資,向西攻打通遼,三天前占領這座草原城市後掉頭南下,昨日成功拿下章古台。一旦部隊繼續南進,即可在彰武西南的新立屯折而向東南方向運動,占領新民後即可直驅沈陽。


    這樣分兵的好處有三:其一可確保主力側翼之安全,其二可在北線攻堅不利的情況下,起到奇兵的作用,其三則可呼應三路軍攻勢,使得日軍阻擋安家軍於錦州之下的企圖落空。


    主力方麵,在前鋒部隊順利強渡遼河後,顧長風率部在三江口和八麵城再次進行了為期三天的休整,等補充齊了彈藥和燃油,這才在今天清晨時分向四平街城發起進攻,力爭一舉拿下防守嚴密的四平街,打通南下的道路。


    四平街中心城區以西十公裏處的安家軍炮兵陣地,一門門榴彈炮、加農炮、火箭炮以及繳獲自日軍的山炮、野炮,拚命地向日軍的防線噴吐著橘黃色以及猩紅色的火球,鋪天蓋地的炮彈就像是下雨一般向四平城砸去。


    首先受到打擊的是四平城外的防禦工事,到處騰起一朵朵銀花火樹,此起彼伏的劇烈爆炸聲響徹天際。


    炮彈逐漸向後方延伸,射入四平街城內,那些堅固的由鋼筋水泥築成的炮壘遭到重點照顧,野戰軍火炮部隊裝備的最大口徑為203毫米的榴彈炮彈落下後,直接命中目標,那些銅牆鐵壁般的堡壘瞬間被開了天窗,炮彈穿透而入,在炮壘內部發生爆炸,引發劇烈的彈藥殉爆。


    由於時間還早,大部分日軍士兵都還沉浸在夢鄉中,結果就這麽糊裏糊塗地隨著203毫米的榴彈一起粉身碎骨,劇烈的爆炸把炮壘裏的各口徑大炮的炮管炸飛到數百米之外,讓人驚歎爆炸的威力之大!


    由於情報部門的指認,加上空軍的連續拍照偵查,日軍的堡壘坐標幾乎都已經熟記在安家軍炮兵官兵腦海中,基本上是打一炮就調整射擊諸元,一座接一座堅固的鬼子堡壘,在射程高達38公裏的巨炮打擊下,粉身碎骨,無數的鬼子兵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送去見他們的天照大神。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幸運的,因為沒有任何痛苦就死了,那些被炸得肢體殘缺不全的人,卻因為炮火的阻隔,救護人員無法進入一線陣地搶救,需要忍受鑽心的痛苦,在炮火中苦苦煎熬幾小時才逝去。


    看起來最讓人恐懼的,卻是三個火箭炮旅的攻擊。


    四百多輛130毫米19管火箭炮車一起發射,一次性可發射七千多枚火箭彈,聲勢可謂驚天動地,被從睡夢中驚醒的陣腳大亂的鬼子,從自己的陣地上一眼望過去,隻見西方的天空中飛出密密麻麻的火龍,帶著讓人心悸的叫囂聲迎麵撲來,隨著炮彈落地,整個大地仿佛被炸開了鍋似乎的,沸騰不止,到處燃起一片片翻騰的烈焰,沒有燃盡的火箭燃料把大地引燃,被熊熊大火映襯為粉紅色的煙塵直插天際。


    130毫米的火箭彈威力之大,常人難以想象,被直接命中的工事瞬間化為烏有,即便沒有直接命中,爆炸掀起的巨大氣浪也足以摧毀大多數工事,整個四平街都處在這樣一種恐怖的火焰地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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