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夏日口外草原上清新芳草上點綴的滴滴晨露,很快在高溫下蒸發,原野上星星點點的野花,隨風搖曳,經露珠洗滌一夜後變得越發地鮮豔美麗。


    沽源縣城北郊外草原上流淌的閃電河,清澈見底,由於這裏地勢相對舒緩,水流平緩得就像是一麵鏡子,河邊的灘塗上長著大片葦草,被風一吹,沙沙作響,一切都顯得如此的美麗。


    可惜,一支向東南方逃竄的潰兵,打破了這裏的安謐與平靜。


    這是一支隊形散亂、士氣全無的部隊,從軍官到士兵,無不衣衫襤褸,神情恐慌中帶著焦慮,草原上的寧靜風光襯托著這條蜿蜒的巨龍,顯得極不協調。


    不時有騎馬的尖兵,從前方跑回,向隊伍中同樣騎在馬上的軍官匯報。


    這條長龍的中間,偶爾可以看到坦克、裝甲車及卡車威風凜凜地駛過。但是,這支部隊中一些拄著木製拐杖、包著滲著血跡的繃帶的傷員,卻讓這支大軍看起來非常狼狽。


    在行軍的隊伍中,那些扛著步槍的士兵,不時抬起頭,朝著西北方的空中望去,每當草原上的野草及河流邊的蘆葦被風吹動著傳出“呼呼”尖嘯聲時,臉上就會露出恐懼之色。


    原來,這是從蒙古草原各地撤退下來、沿著公路走了幾天的鬼子潰兵,他們已經被數日來不斷在頭頂上“嗡嗡”飛過並扔下成噸炸彈的安家軍的轟炸機給炸怕了,由於平津地區的中國派遣軍司令部疲於應付國民黨和**軍隊的反擊,拒絕向草原上派遣戰鬥機保護駐蒙軍撤退,導致撤退的日軍駐蒙軍隻能被動挨打。


    就在兩個多小時前,這支部隊剛剛經受了暴虐的彈雨洗禮,這會兒距離此處十多公裏外的察汗山腳下的公路兩側的草原,就像被翻犁過一樣,數千米之內到處是被炸毀的景象。


    手榴彈、炮彈及各種軍械被炸得到處都是,道路兩旁不時可以看到死去後被遺棄的鬼子兵屍體,這是遭受空襲後殘留下的可怖景像。


    安家軍空軍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空襲,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給日軍的撤退帶來巨大的困難。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日軍駐蒙軍司令官上月良夫中將抬頭看了看西北方的天空,手揮馬鞭,大聲道:


    “全軍不要進沽源縣城,加速向東南方前進,按照這個速度,隻要再過三四個小時,進入前麵的太平溝、老掌溝,就進入大馬群山的範圍,然後繼續前進即可進入燕山範圍,那時候我們就真正安全了!”


    參謀長知野政雄少將擔憂地道:“司令官,駐張家口的部隊怎麽辦?**正在抓緊時間進攻張家口,而安家軍主力也到了張北,張家口的部隊肯定難以抵擋,為什麽不索性下令讓竹下義晴師團長向關內撤退呢?”


    上月良夫搖搖頭:


    “如果不是張家口把**的軍隊從察哈爾及熱河吸引過去,恐怕我們歸途上不僅要經受支那空軍的襲擊,還要遭受八路遊擊隊的騷擾了!知野君,不知道你對派遣軍司令部通報的魯逸軒部公然脫離安家軍序列持何等看法?”


    知野政雄笑著道:


    “支那人就是喜歡內鬥!當初若不是他們內鬥,我們也沒辦法染指滿、蒙和支那北部地區如今他們看到勝利的曙光,內部鬥爭肯定更厲害我想這個對帝國擁有巨大威脅的前安家軍虎將魯逸軒,一定是被蔣介石重金收買了!我聽說當年中原大戰的時候,馮玉祥麾下許多將領,都是被蔣介石用錢給砸過去的,從而在名義上完成對支那的統一!”


    “這個猜測不無道理!”


    上月良夫臉上露出一絲欣慰之色:“現在的情況,滿洲肯定是保不住了,但支那第三十集團軍集體背叛安家軍,或許就是我們保住支那北部的契機!魯逸軒的那份通電,無異於打南支那那個強人的臉,我相信接下去定會波折不斷!


    “中國人最講究麵子,對待叛逆比對待敵人更殘酷,接下去安家軍肯定會報複一旦安家軍揮師入關,那麽北支那地區的平衡必然會被打破,感覺生存受了威脅的南京政府和**,必然會攜手共同應對安家軍的擴張,到時候多方製肘之下,說不一定我們可以從中爭得一絲生機!


    “正因為如此,我已經向竹下君下令,如果麵對安家軍的進攻,允許他們投降,但是,麵對支那其他軍事力量的攻擊,必須死戰到底!我們就是要吸引安家軍入關,把華北的水徹底攪渾”


    “空襲——”


    上月良夫話還未說完,日軍的行軍縱隊已經隨著數聲尖叫,再次陷入巨大的混亂之中。揮著馬鞭指揮部隊隱蔽防空的上月良夫被身邊的參謀長硬拉下馬,尋找躲避的地方,西北天空中再次出現大群轟炸機。


    幾乎是轉瞬間,機群便飛臨驚慌失措、四處躲藏的行軍隊伍上空,成串的炸彈落了下來。上月良夫和知野政雄被幾名侍衛拉拽著逃到了閃電河邊的蘆葦蕩裏,這時一排密集的子彈打了過來,打得一大片蘆葦矮了身子。


    大約四五十架轟炸機,在低空中盤旋,肆無忌憚地對整個行軍隊列進行地毯式轟炸,上百噸航彈落地發生劇烈爆炸,濺射的炮彈破片像鐮刀割草一樣,將無法隱蔽的鬼子兵掀翻在地。


    上月良夫和參謀長趴在蘆葦蕩裏半人深的水中,幾名侍衛背著蘆葦壓在兩人身上,嚴防彈片和航空子彈的打擊。


    上月良夫目赤欲裂,看到通訊參謀高橋壽夫少佐從馬上跌落下來,栽倒在路邊的草叢中——彈片打斷了他的動脈血管,鮮血像噴泉一樣從他的喉嚨裏湧了出來,高橋壽夫死死地用手捂著脖頸,全身不停地抽搐,很快就瞪著不甘心的死魚眼睛逝去。


    “轟隆隆——”


    這個時候,停在馬路上的一輛彈藥車被炸彈命中殉爆,火光直衝天際,碎片四處飛舞,滾滾的烈焰中,不斷傳來若鞭炮般連綿不斷的爆炸聲,引燃的子彈彈頭,不斷地從彈藥車上向四麵八方飛射,讓躲避在彈藥車周圍的日軍士兵死傷慘重。


    將裝載的航彈投擲一空後,這些轟炸機並未離去,而是繼續在低空盤旋,用航空機槍無情地絞殺著生命。


    密集的彈雨,從空中朝著草原上正在向四處潰散的官兵掃射,原本正在逃避轟炸的一隊隊鬼子士兵,被轟炸機的航空機槍打翻在地,許多人被打得支離破碎,鮮血狂噴,一些特別倒黴的人被攔腰打成兩截,腸腸肚肚四處橫溢,慘不忍睹。


    隨著航空機槍子彈也消耗一空,安家軍空軍才得意洋洋地離去。


    短短的半小時時間,卻仿佛一個世紀那麽長久,整個草原上到處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屍體,到處都是渾身是血、痛苦呻吟的傷兵,一些沒有受傷的鬼子兵自動將這些傷兵拖出來,幫忙包紮急救。


    望著遠離的轟炸機群,上月良夫擦擦臉上的泥漿,渾身濕漉漉地和參謀長知野政雄一起從河邊的蘆葦蕩中站了出來。


    此時,閃電河的河水已經被染成了血色,轟炸時如雨點落下的航彈照顧了這條人頭攢動的河流,隨處可以看到漂在水麵上的殘缺不全的屍體。


    上月良夫心情沉重,吩咐衝上來匯報損失的各部官佐立即整頓部隊,扔下死去的人的屍體,趕快躲進東南方的大山


    張北縣城。


    李金龍收到安毅的電報,非常震驚和憤怒,立即下達命令,除廖民林率第七集團軍繼續向東追擊日軍潰兵,趁機拿下寶昌、沽源,在多倫與三路軍殿後部隊會師外,第八集團軍和第九集團軍立即停止東進,殿後的周鼎城第九集團軍立即變後隊為前隊,沿張豐鐵路向西,攻占豐鎮、集寧、歸綏(今呼和浩特),堵住傅作義部西進的道路,孫德勝率第九集團軍南下,攻打張家口,隨後兵進大同,隨時進攻山西,圍剿魯逸軒叛軍。


    在作出一係列行動部署後,李金龍與張承柱取得聯係,便緊急飛赴庫倫,親自向安毅了解魯逸軒部背叛的詳情,關鍵是要弄清楚這次背叛事件侯五亮是否牽涉其中。


    待李金龍抵達庫倫機場時,剛好與同樣趕回來的張承柱碰上。兩人略一寒暄,坐上同一輛轎車,前往軍區。


    “大哥,你說魯逸軒這次背叛,到底是誰的手筆啊?聽說情報部門複核後,證實五亮的結拜兄弟李寒鬆涉入很深,整個華北情報係統,幾乎成為了魯逸軒無法無天的保護傘,我估計這次會有大麻煩!”


    李金龍擔憂地說道。


    張承柱也是一臉憂色:“希望五亮沒事吧!這些年來,他為了情報工作付出太多,除了多次遭到抗日鋤奸團的暗殺外,還弄得妻離子散,雖然身邊不缺少女人,但其中的危險與甘苦,有誰知道呢?


    “總的說來,他領導的華北情報站的業務是合格的,送出的許多情報都很及時準確,若非出現李寒鬆這個變數,他的前途一片光明!這個魯逸軒真是個害人精,你說他在咱們的軍政係統內,也算是獨當一麵的大員了,未來和平了不管是選擇繼續待在軍隊還是從政,起碼都排在前十五人之內,你說他究竟圖的是啥?”


    “或許是故土難離吧!”


    李金龍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當下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小毅一直沒有決心趟國內這灘渾水,尤其是麵對蔣委員長這尊活菩薩,要他做出不念舊情、篡黨奪權的事情來,很難辦到。縱觀小毅一路走來,隻要是真心待他的朋友,都盡心照顧,從不主動翻臉,或許正因為如此,魯逸軒感覺前途不明,所以才像他通電中說的那樣,主動投靠南京蔣委員長博個前程吧!”


    “魯逸軒這人也就這點兒眼光了!”


    陪同張承柱一起到庫倫的參謀長李君中將不屑地說:


    “當初他就脫離過咱們一次,後來圍剿紅軍栽了個大跟頭,才靦著臉主動靠上來賠罪認錯,也就是我師父心軟,才重新接納他!沒想到這個節骨眼兒上,又鬧這麽一出,看來這腦後有反骨的人,得隨時提高警惕啊”


    這位安毅的得意門生離開華北後,先後參加對中亞、阿富汗和西亞作戰,因公一路晉升,現在已經是安家軍的資深中將了。此次組建挺進東北的四路軍指揮部,李君便被張承柱欽點為三路軍參謀長。


    “等下見了小毅,看他怎麽說吧!”


    張承柱一臉的堅毅:“現在一路軍和二路軍進展順利,如果有需要,我的三路軍也可揮師入關,直搗平津,圍剿叛軍!我就不信了,咱們多年培養的官兵,真會聽那個逆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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