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勒戰事發生前兩小時,緬北皎當山。


    “隆隆”的炮聲中,第四山地師師長張國生少將站在一處山巒上,遙望南方那個已經快被炮火幾乎摧殘成一片廢墟的山頭,眉頭緊鎖。


    自淩晨四點發起進攻以來,連續十多個小時的激戰,山地一師已傷亡近一千二百多人,換句說,目前本部已經損失了十分之一的官兵,這絕對不是一個小數字。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淩晨的突襲中,山地四師給對手帶去了巨大的打擊,在連續的進攻下,敵人位於對麵山腳下的四道戰壕,幾乎被夷為平地,起碼有兩千多名日軍和緬軍在四師的進攻中葬生。


    天色大亮後,四師官兵越戰越勇,接連攻陷敵人布置在山間的三道陣地,再次擊斃八百多名敵軍。


    可是到了上午十點,部隊攻到山腰處第四道陣地時,遠近的山頭突然出現二十多個交叉火力點,幾乎把進攻的線路完全封堵住,隨後雖然想了許多辦法,但依然無法打掉敵人的火力點,於是進攻便陷入僵持中。


    “師長,我們的飛機,飛機來了!”


    站在張國生身邊的通訊參謀戴子來少尉興奮地叫了起來,張國生聽到後轉過身,放眼望去,隻見一個中隊的Q2強擊機群,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從北麵飛了過來,呈雁形向著對麵的山頭飛去。


    “命令炮兵持續攻擊,配合空軍的轟炸,等轟炸結束,咱們嚐試著再發起一輪進攻,試試敵人的烏龜殼到底有多硬!”


    張國生沉穩地下達完命令,便注意機群的動向。


    隻見Q2強擊機群先稍稍降低飛行高度,自北向南掠過皎當山,然後再繞半圈轉了過來,自南朝北,向暴露的日軍陣地做低角度俯衝,朝預定目標扔下幾枚五公斤到五十公斤不等的炸彈,隨後再盤旋兩圈,尋找打擊目標,鎖定後繼續投彈、掃射。


    日軍地麵機槍火力噴吐著火舌,但是對下部裝備有厚重裝甲的強擊機無可奈何。


    就在機群撒歡的時候,半空中突然炸開一朵朵黑煙,一架Q2強擊機被擊中右翼,嗚咽著拖著黑煙,向北麵的大地一頭栽了過來。在戰機距離地麵三百多米處時,天空中飄起兩朵降落傘,很快,戰機墜地爆炸,火光四射,躥起的濃煙直衝雲霄。


    張國生心中一沉,目測飛行員的落點就在我方與日軍交戰區域的中間,立即派出官兵前往拯救,同時,命令炮群向日軍躲藏在遠處山間密林中的高射炮陣位發射炮彈,以壓製敵人的對空火力。


    這時受到威脅的Q2強擊機群不自覺地拉升了高度,匆匆向日軍陣地扔完炸彈,便脫離了戰場,向北麵的天空飛去。


    張國生搖了搖頭,鬼子非常狡猾,有意把防空火炮掩藏得很深,以達到打擊的突然性。早上機群密集轟炸的時候,鬼子的高炮躲著不動,中午時部隊苦戰不下,曾有一個武裝直升機中隊前來助戰,但突然遭遇日軍的防空炮打擊,直升機飛行速度過慢,竟然一下子就被日軍打掉三架,其餘的直升機隻得遠遠地遁開,轉上幾圈後見日軍的防禦體係非常嚴密,於是便匆匆離去,和現在這一幕何其相似?


    隨著機群離去,各團的突擊梯隊,進入了距離敵人陣地約一千米的攻擊出發陣地。


    看到時間不早,有心搏一把的張國生,把他手上剩下的三個主力團全都投入了進攻,第一團在前麵的戰鬥中,基本被打殘了,因此由二、三、四團擔任主攻,其中二團從正麵自北向南攻擊,三團在左翼自東北向西南攻擊,四團在右翼自西北向東南攻擊。


    隨著衝鋒號聲響起,三個團分別從三個方向上,同時發起進攻,軍號嘹亮,戰旗飄飛,一個個士兵從戰壕裏跳了出來,最先躍出戰壕的部隊,立即展開成散兵線,單兵或火力組之間的距離保持在五米以上,排長或連長在其部隊陣形的中間靠後位置上指揮作戰。


    每個營的先鋒連,除了原有人員外,均加強了一個班的工兵和一個從重火力連抽調兵員組成的突擊排,工兵的主要武器是十公斤的炸藥包,突擊排的主要武器是火箭筒、火焰噴射器和自動步槍,同時攜帶有大量手榴彈。


    在先鋒連的步兵和機槍手向前挺進的同時,留在戰壕裏的通用機槍和迫擊炮開始從指定的射擊陣地上,向敵人陣地實施壓製射擊,從後方發射的子彈,從攻擊的士兵身邊“嗖嗖”飛過,一波一波傾瀉到敵方位於山腰的陣地上。


    遠處的日軍陣地,立即籠罩在一片煙霧中,衝出戰壕的官兵,耳畔全部都是迫擊炮的射擊聲和一公裏外日軍陣地上的炸彈轟爆聲。


    先鋒連繼續向前挺進,其他兩個連在後方展開成較密集的散兵線,再往後便是營直屬部隊,充當預備兵團,以縱隊跟進前進。


    很快,各團布置在一線的兩個營便離開了出發陣地,作為預備隊的第三個營此時沿著交通壕進入出發陣地。


    日軍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在安家軍官兵剛剛衝出戰壕的時候,敵人布置在山間戰壕裏的機槍,就開始向山下安家軍進攻後展開的散兵線,零星地進行射擊,同時,左右山頭的日軍掩體,再次噴射出火力。


    這個時候,山地四師直屬炮團,開始分成兩個部分,壓製左右兩翼的山頭,主要是打擊那些噴塗火舌的機槍火力點,至少要用煙霧遮蔽其射擊視野。


    與此同時,反應靈敏的團屬、營屬五〇、六〇和八一迫擊炮,迅速向當前日軍陣地上的機槍火力點開火,壓製日軍的反擊。


    日軍布置在後方掩體,用偽裝網巧妙偽裝的炮兵部隊,突然打破沉寂,一門門山炮、野炮和曲射步兵炮,向安家軍展開的散兵線,猛烈開火,給快速前進中的安家軍官兵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這樣的情況自然不會持久,山地四師的偵察和校射氣球,立即將日軍炮兵陣地所在的位置,報告到炮兵團,幾分鍾後,精準的炮火,迅速覆蓋了日軍的炮兵陣地,日軍的炮火攻勢頓時啞火。


    當安家軍的散兵線,前進到距離日軍陣地約四百米的時候,遭到日軍及緬軍的步槍火力射擊,緬軍射術不精,不足為慮,但鬼子的步兵,卻是長期用子彈喂出來的,很快便有戰士中彈倒地。


    這時,各連排的機槍手,紛紛選定射擊位置,架起I式通用機槍,向敵人陣地猛烈開火,山地兵們也在基層士官組織下,一麵以手中的自動步槍向敵人射擊,一麵加快步伐前進,戰場上子彈橫飛,進攻中的連隊,不斷有人中彈,但整個進攻隊形並未減緩,尤其各先鋒連的官兵,更是借助地形地物的掩護,相互策應,攀援著快速向日軍陣地逼近。


    在山地兵突進到距離日軍陣地約一百五十米時,日軍也向一線陣地投入了增援部隊,以補充前沿已被嚴重削弱的阻擊火力。同時,高處的山上,又新增了四處火力點,再次對進攻中的安家軍官兵帶來巨大的威脅。


    盡管傷亡很大,但先鋒連此時已經靠近了日軍的陣地,在距離戰壕不到十五米時,官兵們紛紛投出了手榴彈,手榴彈爆炸的煙霧剛剛騰起,悍勇無比的官兵便端著上了刺刀的I式步槍,躍向敵人的戰壕,不管戰壕裏有沒有活人,先放一排槍,再挺槍亂刺,就連日軍的傷員亦不放過,非要連刺數刀,再用槍托砸碎腦殼不可。


    日軍依托山勢,構築了極為堅固的防禦工事,炮火無法直接命中,火箭筒和火焰噴射器沒有射擊角度,用手榴彈也不足以將其壓製,這時,配備到先鋒連的工兵就開始發揮作用了,隻見工兵們三三兩兩,閃挪騰移,時而匍匐,時而躍起,幾臥幾起,便靠近日軍掩體,在掩體的射擊口附近放置一個或大或小的炸藥包,點著引信後迅速奔離,閃光一過,碎木爛肉四下飛散,敵人的掩體洞開,露出一個個黑乎乎的洞口。


    就在官兵們呐喊著撲向這些洞口的時候,異變再次發生。


    “噠噠噠——”


    左右山嶺及前麵山頭高處,突然增添了三十多個火力點,整個山間,全部都是曳光彈留下的殘痕。


    隨後,巨大的轟鳴聲傳來,不知道從何處射來的密集炮彈,將剛剛占領日軍陣地的先鋒連徹底淹沒。


    一直用望遠鏡觀察前線戰事的張國生臉色大變,從炮火的密集度來看,敵人在各山的反斜麵,起碼隱藏了上百門大口徑重炮,如此密集的炮擊,突入敵人陣地的先鋒連,絕無幸理。而且,敵人暴露出來的火力點,一次比一次多,現在炮火已經無法壓製這些區域,強攻下去隻會帶來更大的傷亡。


    “撤吧!”


    張國生沮喪地揮了揮手,通訊參謀立即將命令傳達了下去。


    一小時後,張國生電報方麵軍司令部,山地四師麵臨的情況非常困難,在連續的進攻中已經有近三千名官兵傷亡,繼續強攻下去代價太大,得不嚐失


    南華,新京,總參謀部會議室。


    早上十點各條全線均順利取得突破放心去休息的安毅,這會兒正站在大型沙盤前,傾聽副總參謀長黃智的戰局講解。


    周邊,除了白天值班傍晚換班回去休息的楊飛、趙東全、成世明、傅明山、王誌涵等將校外,其餘軍委及總參各部的將校悉數出席。


    而在會議室後麵,便是安家軍總參謀部的通訊中心。


    一排排充滿插頭孔洞的通信交換台前,坐滿了英姿颯爽的女兵,她們一個個頭戴厚厚的海綿耳機,神情專注。


    “總參謀部通訊中心,請問接哪兒?”


    一位溫婉漂亮的下士女兵,將插頭插入一個示意有呼叫進入的紅色閃爍燈下的孔洞,立即熱情地招呼。


    “我是夏儉,幫我轉會議室,我有重要情況向安主席反應!”


    隨同耳機那邊話筒裏傳來男性沉穩中帶著威嚴的地聲音外,還有電台“滴滴答答”的聲音和各種嘈雜的討論聲。


    “好的,夏司令,請稍候!”


    下士女兵說完,沒有絲毫猶豫,平日裏上萬次訓練帶來的本能反應,使她熟練地將插頭連接著的另一個插頭,插入到麵前交換台的其中一個插孔中,兩個插孔旁的綠色指示燈迅速亮起來,顯示線路已經進入聯通狀態。


    結束完這一次的接線工作,下士女兵沒有絲毫休息,迅速拔下通訊台上指示燈已經顯示白色結束通話狀態的兩個連線插頭,將其中一個插頭接入到下一個閃爍著紅色接入插孔中去,再次熱情地問道:


    “總參謀部通訊中心,請問接哪兒?”


    隨後,和先前發生相似的一幕,再次上演。


    進入三九年下半年後,安家軍的適齡義務兵的征召工作已經基本結束,如果再勉強招收,便會破壞南華的工農業生產,目前新兵主要由國內的漢中、宜昌和老南昌三個征兵點提供。而在南華,招收的主要對象是適齡的女青年。


    適合女兵的兵種,除了醫生和護士、文工團女兵外,最能體現女性特點和發揮她們心細特長的另一個地方便是通訊中心了。


    目前,安家軍三總部、軍事委員會、小南海治政堂、政務院、情報係統、各方麵軍司令部、各集團軍軍部、各師師部部均設有這種通訊中心,由專業的女性接線員擔任分線聯通處理任務。


    事實上,程控電話交換機技術,要到六十年代中期才會由美國的貝爾公司發明,但那還不是時分數字式的,而是“空分”式的,即用戶在打電話時要占用一對線路,也就是要占用一個空間位置,一直到打完電話為止,和手工接通差別不大。七十年代後,采用時分複用技術和大規模集成電路的程控數字交換機技術才日趨成熟,到八十年代逐漸普及。


    因此,雖然現在無線電通訊和傳統的有線電話通訊,在南華的政府部門及軍隊比較普及,但是由於沒有自動程控交換機,隻能由人工進行分線聯通處理,因此接線員就成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工作崗位。


    這些通訊女兵大多由童子軍校和各中學進行特招,接受三個月的初級軍事技能訓練後,便進入專業的通訊技能培訓。


    通訊技能培訓期間,她們要首先要學會判斷自己麵前通信交換台上幾十條連線、上百個插孔中哪兩個才是一對,這是她們接受專業訓練的第一步。


    如此多的插孔,要快速依據要求判斷出哪兩個是一條線路,非常的困難。要知道,雖然插頭上有著多種顏色來進行分辨,可是顏色總共就七種,而每一種顏色的線路和插頭都有著十來條,而且在訓練中,不時模擬戰地的實況,為了防空和避免成為對方炮兵打擊的目標,燈光往往開得很暗,在這種情況下,色溫會出現偏差,有時候真的很難分辨出顏色來。


    沒有經曆過那個災難年代的人,很難想象那時候人的堅強與堅韌,通訊女兵們沒有一人打退堂鼓,她們在教官的幫助下,快速地成長起來,用自己的技巧和細心,記憶並分析哪兩個插頭是一對,在數以萬計的訓練中,逐漸熟悉每一個插頭,到了後來甚至可以憑借著長期觸摸的手感和暫存記憶,來做出準確的判斷。


    熟悉完插頭判斷後,第二項訓練科目就是背誦成千上萬個的分揀指令,這同樣是一個非常具有挑戰性同時也很枯燥乏味的工作,但是在刻苦的訓練下,大多數女兵都做到了,她們憑借著女性特有的細心,還有遠遠超過男性的忍耐力,背誦下上萬條分揀指令,熟悉每一個插口所代表的轉接位置。


    到了後來,隨著對工作崗位的熟悉,她們甚至可以詳細地背出自己工作台上數百個插口每一個對應的通訊單位,對於這些女兵們的努力與所取得的成功,就連教導她們的男性教官也自歎弗如。


    由於南華各個部門電話的普及,電話號碼越來越多,政府開設的電話局負責的任務越來越繁重,到目前為止,一名普通的女接線員記憶的電話號碼已經多達上萬條,由此可見女性的細心程度。


    當然,隻是經過第一項和第二項訓練,這樣的接線員隻能算是勉強及格,接線員們還有一個重要的考驗,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接通戰場通訊單位的通訊插口。


    要知道,安家軍的將士,來自四麵八方,雖然軍隊中普遍要求說普通話,但許多人的口音很重,一旦說快了聽起來就很難辨析清楚。而在戰爭中,尤其是身處一線的接線員,她們一秒鍾的延誤,都有可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大多數女孩性子柔弱,在接通那些在前線打紅眼的熱血漢子們那用生命呼喊出來的吼叫,往往會心驚肉跳,手忙腳亂,如果不經過特殊的訓練,根本無法冷靜地聽清楚說的是什麽,並準確地將插頭插入插口中去。


    因此,通訊女兵們接受的第三項訓練,就是深入前線,在連綿的槍炮聲中,訓練自己的膽量,會盡可能多地和一線官兵談話,多熟悉、了解和分辨各地的口音,並到槍林彈雨的地方,去習慣在任何環境下都處事不驚。


    最後一個訓練課程是長時間說話,練就一口好嗓子。這個好嗓子不像唱歌,需要音域有多寬廣,歌聲多優美,而是需要做到每天能清晰地連續發音八小時。


    這個課程極為痛苦,根據人體生理學,一個人連續說話超過四小時,嗓子就會疼痛沙啞,除非經過係統的聲樂訓練,才能做到長期連續說話。因此,上級特意請來聲樂專家,教授發音技巧,同時,還提供大量藥廠研製的諸如胖大海、紅姑娘等可以保護嗓子的中成藥品,以保護嗓子。


    經過訓練後,現在接話員可以在連續說話超過八小時的工作後,第二天仍舊能夠繼續非常清晰的發音。不過,長期的說話,使得大多數女孩聲音發粗,這也算是一種職業病吧。


    不過,這些通訊女兵可不愁沒人追,在軍中她們永遠是引人矚目的軍花,若非恪於軍規軍紀,恐怕每一位都會收到大量情書,現在是戰爭期間,許多軍官和參謀人員,隻能偷偷地暗戀著這群美麗的軍中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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