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能指望從國際上獲得支援,那就隻能靠我們自己了。”蔣介石沉吟良久,再次看向地圖,問道:“安毅,你對當前我軍排兵布陣有何看法?我要你實話實說,不能搪塞我!”


    安毅點了點頭,舉起竹條指向華北方向:“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日軍三個月滅亡我國根本就是一個無稽的笑話,目前平漢鐵路被我軍嚴防死守,隨時都可以爆破鐵路大橋,日軍絕對不敢自這一線發起進攻,我們不介意日軍白白送幾千人上橋送死,因此,黃河南岸僅有濟南周邊地區集結有日軍主力,華北日軍隻能以此為前出基地,攻城略地。故,若是我軍能夠堅決拔除這根釘子,把日軍趕回黃河北岸,再把膠東半島之日軍趕下大海,那短時間內,日軍除了進攻山西外,別無選擇。


    “現在就要看中日雙方兵力調集的速度,不過今天國防會議剛剛對戰區重新進行了劃分,許多部隊需要換防,等我們一切搞定,起碼得到一個月以後了,估計在此之前,日軍已完成兵力集結,所以下一步我們仍需以防禦作戰為主。


    “從目前的情況看,日軍隻能選擇向西和向南兩條進攻路線,而不管向西向南,滋陽(今兗州)均為其必攻之地,故濟南南麵津浦鐵路沿線之曆山、界首、泰安、大汶口、南驛、曲阜、滋陽應層層設防,充分利用我軍戰略縱深,延緩日軍之攻勢,必要時甚至不惜一切代價,發起反衝鋒,以我之血肉長城,打破日軍速勝之幻想。


    “若是日軍意誌夠堅強,付出巨大犧牲,拿下滋陽,則日軍兵力施展空間隨即大增,向西,可乘鐵路至京杭大運河畔的濟寧,然後以濟寧為中心,經略附近之金鄉、鄆城,繼而威逼菏澤、考城、內黃、蘭封,最後截斷隴海鐵路,使我第一戰區和第五戰區分割開來。一旦讓其站穩了蘭封,則日軍可由隴海鐵路迅速西進,進占開封、鄭州,從側翼威脅我河防部隊的安全,屆時不需日軍發起攻擊,我河防部隊隻能選擇後撤,這樣平漢鐵路即為日軍敞開,日軍囤積於華北的百萬大軍即可揮師南下,這是我們最不願意看到的一種局麵,因此必須做出萬全的應對。


    “若說日軍的西路隻是潛在的威脅的話,那麽南線攻勢勢必石破天驚,我軍非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才能應對。一旦讓日軍沿津浦路南下,攻占鄒縣(今鄒城)、界河、滕縣、官橋、臨城、韓莊和台兒莊,則徐州危矣。徐州若是淪陷,則蚌埠、合肥門戶大開,首都南京也會受到威脅,故此,欲保南京,必守徐州,欲守徐州,則必在徐州以北的沂蒙山地區,給予日軍重創,暫斷日寇伸向徐州的魔爪,則江淮可保安定,否則我軍將失去江北這一大糧倉。”


    蔣介石細細揣摩,連連點頭。


    安毅的分析,與德國顧問團和參謀部的意見基本上一致,但安毅強調的西線問題,此前並未引起蔣介石足夠的重視,在他看來,日軍沿鐵路線南下,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津浦路沿線擁有兗州鐵礦、中興煤礦等日本看重的礦產資源,斷不會舍易求難,但聽安毅一解說,才發現西線也是危機重重,若是日本人真的勢如破竹,攻下開封和鄭州,則平漢鐵路、隴海鐵路都將成為日軍縱橫馳騁的舞台,屆時山西、河南、安徽、山東、陝西、湖北等地,皆受日軍威脅,原本清晰明朗的戰局,會重新變得混沌不清。


    現在蔣介石手裏並不缺兵員,一旦第三戰區全部交由安毅的第一集團軍負責,解放出來的數十萬大軍加上集結於南京的兵力,完全可以組成二十個集團軍北上,拚盡全力也要堵住日軍前進的道路。


    隨後,蔣介石漫不經心地問起了西南大張旗鼓籌辦軍校四處招生的事情,安毅心中一凜,全神應對,沒有諱言此舉有逾越之嫌,但一再保證,這樣做的目的,不過是吸引廣大知識青年從軍報國,以充實國家的國防實力。目前教育部和軍政部均沒有建設新的軍校的打算,廣大知識青年報國的熱情無處發揮,若是把這些年輕人招入部隊,又有浪費人才之嫌疑,還不如果斷地招入需要學曆較高的專業軍事院校,進行係統的培訓,使之能夠為軍隊的正規化建設服務,真正提高部隊的戰鬥力,而不是到前線當炮灰。


    安毅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主動承諾,如果此次專業軍校建設效果良好,待抗戰勝利,將免費替中央組建完全一樣規模的對等專業軍事院校,同時,敘府飛機製造公司將再次向中央支援50架A26戰鬥機、30架仿德國JU88俯衝轟炸機、15架S3高空偵察機,以彌補保定空戰中央空軍的損失。


    蔣介石聽了大為滿意,滿臉都是笑容。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敲詐來安毅上百萬的軍資,還得到安毅戰後幫忙建立正規專業軍事院校的承諾,這筆買賣著實劃算。


    這個時候,蔣介石也看開了,以去年西安事變中那麽好的機會,已經控製南京城壓製何應欽等一幹軍中大佬的安毅都沒有趁機動搖叛亂,篡奪自己的位置,現在中央兵強馬壯,同時擁有比之去年宛若雲泥之別的崇高聲望,安毅更不可能打自己的主意了。


    就在與安毅談話的時候,蔣介石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既然安毅預計德意日終有一天會和美國幹上,那日後日本的敗亡將不可避免。等到趕跑日本人,自己就把安毅派到東北去對付蘇聯人,既然他那麽會經營,想必在東北也可以開創出一番新局麵來,就算他在東北割據當土霸王也無妨,自己把黨國基業留給蔣經國,讓安毅在東北充當北中國的守護者,如此分配,方方麵麵的利益都兼顧到了,自己也算是對得起安毅的尊重和孝心了。


    晚餐時,其樂融融,沒有兒子的宋美齡,母愛大發,不斷地給安毅夾菜,把安毅的飯碗堆得高高的,讓安毅既感動又頭痛,隻能一個勁兒地把飯菜拚命往肚子填。


    吃完飯,宋美齡依然興致盎然,吃完獼猴桃,又叫上蔣介石和安毅,來到憩廬的專業電影室,欣賞美亞電影公司去年拍攝的電影《亂世佳人》。雖然這是一部極為經典的電影,美亞電影公司推出後在全球電影市場掀起巨大波瀾,也給安毅帶來了上百萬美元的票房收益,但身邊坐著的人畢竟是蔣介石和宋美齡,無論如何也讓他靜不下心來看電影,一直苦熬了近四個小時,直至深夜才算完事。


    宋美齡興致很高,和蔣介石一起,親自把安毅送到憩廬外的車上,才突然想起什麽,說道:


    “安毅,我想到上海去慰問前線將士,同時親眼看看你在長江口修築的要塞,我聽說你把那些冷冰冰的炮台,全部以中國古典美女命名,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我要把我的見聞,全部寫進我的書裏,讓全世界都知道中國正在發生的戰爭。”


    安毅有些遲疑:“師母,雖然現在我們已經掌握了淞滬和浙東戰場的主動權,但日軍戰機卻時時跑來騷擾,這一路上太不安全了。還是留在南京好,南京有中央空軍主力高誌航大隊和新組建的三個大隊空軍,另布置有龐大的雷達網和兩個炮兵旅,日軍戰機無法越雷池一步。師母,等過上幾個月,等學生把日本人都趕跑了,您再去看,好不好?”


    宋美齡態度異常堅決地搖了搖頭:“我身為你的校長的妻子,怎麽能貪圖安逸,隻顧自己享受呢?既然前線的將士可以忍受日機的轟炸,我自然也可以。而且有你這個校長最信任的學生在身邊,我相信你會保護我的?你說呢?”


    “可是——”


    安毅苦笑著把求援的目光放到了蔣介石身上,蔣介石擺了擺手:“安毅,你師母已經多次向我提出請求,但都讓我給拒絕了,但這次既然有你同行,我相信你會保護好你師母的。我聽說你的車隊有二十四輛防空炮車隨行,是不是?”


    “是的,自從上次在黃淮空域遭遇日軍戰機偷襲險死生還後,我現在到哪兒都帶著串長長的尾巴,這二十四輛跑車,是我道叔親自規定的數量,少一架都不行。不過校長,就算是這樣,也不敢保證師母的絕對安全啊!”安毅苦口婆心地勸道。


    宋美齡生氣了:“安毅,你是不是不願意和師母同行啊?如果你不方便,我就自己乘車去,我讓令俊那丫頭陪我去”


    安毅一聽要糟,怎麽扯到那個惡魔身上了,連忙道:“好吧,師母,明天一早我就來接你,預計中午會到蘇州。明天張發奎將軍的第八集團軍會返回南京,我身為戰區副司令,得到蘇州火車站為將士們送行。然後下午我們到南翔。”


    宋美齡滿意地笑了:“這樣才乖嘛好了,夜已經很深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安毅告辭,和恭立一旁的沈鳳道一起坐上車,林耀東帶著侍衛和一眾特種隊員,坐上了前後的越野車,車隊緩緩啟動。


    夜已經很深了,這個時間顯然是不能過江了,於是安毅隻好回到距離憩廬不遠處蔣介石分配給自己的二層小樓,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在中央軍校吃過早飯,便到憩廬接上宋美齡,又在警備司令部和防空司令部匯合憲兵車隊、防空炮車,返回淞滬前線


    清晨,南京城籠罩在一片晨靄中,安毅的車隊已經駛出南京城東的中山門。這一回出巡,宋美齡特意叫來美麗端莊的孔大小姐孔令儀作陪,孔令儀溫柔文靜一副知書達理的樣子,倒是讓安毅生出不少好感。


    有憲兵開道、防空戰車警戒、特種戰士和三十六鐵衛護衛的龐大車隊,跨過白水橋,翻越孔山和九華山,自湯山經新塘至句容,沿著被日本飛機轟炸得千瘡百孔的寧滬公路,顛顛簸簸地向前行駛。


    隨著日軍戰機群北上參戰,留在淞滬和浙東的戰機數量隻有上個月全盛時的一半,西南空軍的戰機數量卻穩步增加,再次牢牢地掌控了製空權。日軍戰機非常狡猾,采取打了就走的遊擊戰術,往往一口氣出動數十架戰機,升空後一哄而散,各自尋找打擊目標,雖然雷達將日軍的戰機全部鎖定,但要同時監控許多目標,以這個時候計算機落後的計算分析能力,實在有些勉強,因此江南大部分城市,甚至遠到武漢,都成為了日機的襲擊目標,白天公路兩旁隨處可見“注意防空”的標語牌。


    安毅與宋美齡、孔令儀同乘一輛防彈越野車,車內空氣稍微顯得有些悶熱,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沈鳳道將副駕駛位的車窗打開一條縫,涼爽的空氣一下子撲進了車裏,稍顯汙濁的空氣頓時為之一清。


    宋美齡的目光,始終注視著窗外曆曆在目的可怕的戰爭景象。


    翻倒的車馬,未及掩埋的死屍,焦黑的斷壁殘垣和燒為白地的村莊,出發時原本平靜恬淡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戰爭好像一個獰惡的魔鬼,無情地折磨著宋美齡的神經,整個人看上去好像一下子衰老了幾歲。


    文靜秀氣的孔令儀也睜大眼睛,目光中滿是驚恐之色。


    這位今年剛滿二十歲的少女,從來沒想過,外麵的世界竟然這麽殘酷,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還是在戰況得到有效改善的情況下,很難想象,若是日軍在上海、杭州方向取得突破,又或者其空軍不被西南空軍壓製,又會是一番什麽樣的景象?


    想到這裏,孔令儀崇敬地看向安毅,正是這個年輕人,給江南地區帶來了和平,聽說他正在調兵遣將,準備一舉收複上海和浦東地區,然後再收複浙東,徹底地讓江南大地恢複寧靜。


    “師母,殘酷的場麵還有很多,你得堅強些!”


    安毅感受著宋美齡微微顫抖的嬌軀,轉過頭,凝視著雕像一樣端莊美麗的宋美齡,輕聲安慰。


    “師母,這就是戰爭,鮮活真實的戰爭!其實現在情況已經好多了,在我空軍將士幾乎全天候的起飛攔截下,日軍的戰機不敢在一個地方過多停留,所以造成的破壞比起以前要小得多了。師母,你身為國母,校長還等著你給他鼓舞和安慰,前方的將士和民眾,也等著你去鼓舞他們的鬥誌,您要像聖女貞德一樣堅定,無所畏懼”


    宋美齡聽著安毅寬慰的話語,微微點了點頭。


    其實,宋美齡並不是一個軟弱的女性,十年前當她決定把自己的青春同蔣委員長的政治前途聯係在一起的時候,她就不再軟弱了,因此嘴角努力露出一絲笑容,看向安毅:“謝謝你,小毅,我會記住我的責任的,我想心態稍微調整一下,以後會適應這樣殘酷的景象的。”


    毫無疑問,作為中國最顯赫的宋氏家族成員和第一夫人的宋美齡,完全清楚自己在中國老百姓心目中那種至高無上的地位和作用。中國是一個以皇權崇拜為中心的封建殘餘濃厚的國家,要改變這個國家的精神實質,並不僅僅是變換一兩次權力或者更新幾個政府就可以做到的。但是在美國長大的宋美齡,還是決心通過自己受到的西方教育,來逐步影響和改變自己國家的落後麵貌。她努力參加政府活動,參與、支持和影響丈夫的事業,並且身體力行地為國人做出榜樣,例如提倡新生活運動,提高婦女社會地位,保護兒童權益等等。她無疑還是中國曆史上參政記錄較高的第一夫人,她參政的方式並不是直接進入權力場而是具體地承擔起某些責任,比如為報刊撰寫抗日稿件、發表抗戰演說、參與外交事務,飛越太平洋出訪西方國家以尋求精神與物質支持,以實際行動潛移默化地協助蔣介石,可以說,宋美齡與蔣介石的結合,堪稱珠聯璧合。


    車隊順利經過宜興、無錫,抵達蘇州時,第三戰區名義上的司令官馮玉祥,已經帶著一群幕僚和侍衛,在寧滬公路的蘇州城門處迎接。


    身為全國全軍的副委員長,馮玉祥自然不會像別人那樣卑躬屈膝,一如往常地笑著向宋美齡點頭見禮,不過他身後那一群幕僚,卻無比激動,圍著宋美齡,手足無措,激動得不能自己。有一位前清起就擔任師爺的六十餘歲老者,竟然向宋美齡跪下,三跪九拜,弄得宋美齡連忙上前攙扶,看得一旁的孔令儀咯咯嬌笑。隨後,一大群人坐上車,浩浩蕩蕩地向蘇州火車站駛去。


    來到車站,沒過多久,一列長長的運兵列車拉響汽笛,開進了車站,第八集團軍奉命北調返回南京的先頭部隊已經到站,張發奎帶著一大群將校走下火車,先向馮玉祥和安毅見禮,看到宋美齡時愣了一下,連忙上前叫了一聲“夫人”,又向宋美齡鞠躬致意,一大群湖南、福建、浙江籍將校,又驚又喜,紛紛整理軍裝,抖擻精神,昂首闊步麵對宋美齡,力圖把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現給蔣夫人。


    火車上的官兵們聽說宋美齡是到淞滬前線去慰問士兵,非常感動,紛紛湧下火車,很快車站的空地上,便整齊地排列了近萬人的部隊,接受第一夫人的檢閱。


    車站方迅速搬來了擴音設備,於是蔣夫人就在車站空地上,當場發表了一篇激動人心的抗戰演講。士兵們親眼目睹了委員長夫人的動人豐采,於是舉起手裏的步槍刺刀,喊了許多誓死如歸的戰鬥口號。


    “嗚——”


    就在這時,蘇州城內外的防空警報響了起來,宋美齡立即被安毅、馮玉祥、張發奎和一眾將校、侍衛簇擁著,躲進了車站防空洞,可是防空洞位置有限,根本就容納不下外麵那麽多人。


    安毅見狀,大聲叫著隱蔽,讓官兵們各自找地方躲藏,不過這些官兵擔心被委員長夫人看扁,硬是不願意離開車站前的空地,直到司令官張發奎發火了,命令再不隱蔽就地槍決,人群才慢慢散去,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飛臨蘇州火車站上空的八架日軍轟炸機,很快發現目標,並開始俯衝投彈,第一顆炸彈在五百米空中脫離機翼,挾帶令人心悸的尖嘯落下來,衝天的火焰和煙柱立刻騰空而起,將候車室的平房變成一堆燃燒的廢墟。緊接著又是七枚炸彈從天而降,劇烈的爆炸聲響起,血肉橫飛。


    這時,安毅的二十四輛防空炮車已經擺開陣勢,對著天空猛烈射擊,火車上的十二門防空機槍,也洶湧地噴吐著火舌。可是日本飛機原本就是偷襲,把所有的炸彈傾瀉一空後,就像小偷一樣溜走了。


    又過了兩分鍾,西南空軍戰機才趕到,向著日軍戰機消失的地方追去。


    蘇州火車站空地上,一片驚心動魄的悲慘景象,到處遍布屍體,肉醬血雨,斷肢殘臂曆曆在目,傷員的呻吟慘叫聲不絕於耳。第八集團軍這個先頭部隊損失慘重,大約一個師的官兵,起碼損失了五分之一,原本齊整鼎盛的軍容已經蕩然無存,留下的隻有灰頭土臉的狼狽。


    宋美齡親眼目睹了這場大屠殺,喃喃地道:“這就是真實的戰爭嗎?多麽可怕,多麽讓人心痛啊!”


    孔令儀更是嚇得麵無人色,白皙的臉上掛滿了淚花,顯然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懾了。


    安毅柔聲安慰道:“夫人,日軍很狡猾,總是采取這樣近乎無賴的偷襲方式,給我們部隊帶來嚴重的損失,相信我,他們囂張不了幾天了,我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宋美齡苦笑著點了點頭,一雙纖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孔令儀的小手,嬌軀兀自顫抖個不停。


    隨後,部隊開拔的時間到了,安毅和宋美齡目送張發奎帶著將士們登上火車,火車向西方駛去,留下滿地傷員和屍體,由本地駐軍處理。


    安毅和宋美齡上前,與馮玉祥告別,繼續前往上海。


    戰爭對每個活著的人來說,無疑都是一場噩夢,隻是眼前發生的這場噩夢裏,蘊藏的警示和不祥意昧,使得宋美齡和孔令儀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車隊在寧滬公路上疾馳,目送遠處天際不斷閃過的戰機蹤影,沈鳳道有些擔憂地對安毅說:


    “我剛才在火車站,通過無線電向我們空軍前敵指揮部詢問了下,好像今天日軍特別活躍和瘋狂,至今已經出動了500架次戰機,會不會日軍掌握了我們的行蹤,進而采取拉網式的搜索與襲擊?”


    安毅一聽,神色頓時變得異常嚴肅,仔細想了想,道:“有這個可能,看來我們不能繼續前行了,前麵到了昆山城,我們就休息一下,昆山是我們空三團的駐地,又有兩個防空團駐守,安全方麵應該沒有問題,等天黑了,我們再趕赴南翔。”


    說完,安毅想起什麽,從後座臨窗的小冰櫃裏,拿出兩封餅幹,塞到宋美齡和孔令儀的手裏,又拿出四罐易拉罐橘子汁,給老沈、宋美齡、孔令儀和自己一人一罐。


    易拉罐於去年發明後,便在全世界注冊了專利,現在僅僅收取可口可樂和百事可樂公司的專利使用費,每年就高達近百萬美元,目前這種方便運送液體的罐子,許多國家開始列為軍用品,帶給安毅集團源源不斷的利潤。


    宋美齡和孔令儀驚訝地看著安毅,不知道如何開啟這個鐵疙瘩,安毅示範一下,拉開拉環,然後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中間隔著個宋美齡的孔令儀,瞪大明亮純淨的眼睛,看著安毅,如此瀟灑倜儻豪放不羈,卻又充滿男子氣概的偉男兒,撩撥得她芳心亂顫,眼裏滿是仰慕,可惜名草早已有主,自己身為孔家大小姐,根本不可能嫁給別人做小,而且他那兩個妻子,身份名望都不弱於自己,還分別是自己母親和三姨宋美齡的幹女兒,想到這裏,孔令儀心中沒來由地一陣酸楚。


    宋美齡吃了些餅幹,喝了點兒果汁,心情稍微輕鬆了些。


    突然,車隊前後的車輛,均響起了淒厲的防空警報聲。


    沈鳳道轉過頭,大聲叫道:“司令,有大批日軍戰機群向我們車隊衝了過來,現在我們距離昆山縣城還有二十公裏,左麵是陽澄湖,右邊是水田,沒有任何地形可以隱蔽蹤跡,而我們昆山的空軍到這兒起碼得五分鍾時間,現在我們隻能咬牙向前衝了。


    “司令,你保護好夫人和孔大小姐,我們得加速了。防空炮車會持續對空射擊,掩護我們急進。越靠近昆山,我們就越安全,而且我們高速行駛,日軍轟炸機扔下的炸彈要命中我們,也不是那麽容易。”


    “好,一切按照預案進行吧!我們的車有防彈功能,一般的彈片很難穿透,叫弟兄們不要為我和夫人擔心。”


    二十餘架日本D1A2愛知九六式艦上爆擊機,在二十多架隼式戰鬥機的護衛下,從南方的天空若閃電般殺到,尖利的呼嘯好像一陣驟起的狂風掠過地麵。技術高超的日本飛行員,根本不用分辨就發現這支不同尋常的龐大車隊,機群在空中迅速降低高度,追上車隊,開始俯衝掃射。


    地麵二十四輛防空炮車,瘋狂地向天空射擊,日軍的戰機一邊閃避,一邊噴射出狂暴的火舌,一陣陣密集的機槍子彈,在幹燥的砂石路麵上掀起嗆人的塵煙,表麵塗抹了迷彩色的大小豹子越野車,在無遮無攔的坑坑窪窪的公路上,瘋狂疾馳,一枚枚炸彈被遠遠地拋到了車隊的後方。


    就這樣一路空地對抗了三四分鍾,期間安毅的這輛越野車多次被日軍戰機噴射的航空機槍子彈擊中,但都被汽車表麵厚厚的裝甲給反彈了回去。


    這時,東方已經出現大批A26戰機群,眼看著再堅持一分鍾就可以轉危為安,但這時一件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日軍的轟炸機竟然悍不畏死,在付出三架愛知九六式艦上爆擊機被防空機槍命中的代價,有八架爆擊機突破了防守,將八枚50公斤的炸彈扔在了安毅專車的前方,座車迅速被狂暴的氣浪掀起,仿佛一隻失去控製的輕飄飄的羽毛,飄離地而,在空中飛出了三、四十米遠,然後四輪朝天地重重跌落在馬路右側一片秋收後平整柔軟的水田裏。


    這時A26機群終於趕到,中日雙方戰機在空中發生激烈空戰,隼式戰鬥機掩護著九六式艦上爆擊機,邊戰邊撤,不時有戰機被擊中,拖曳著濃煙撞向地麵,隨即發生劇烈的爆炸。


    而此時的馬路上,車隊所有的車輛都已經停了下來,憲兵、警衛、侍衛、特種戰士、宋美齡的秘書和工作人員,都發瘋一般衝向水田。


    越野車裏,頭下腳上、頭暈腦脹的安毅,早在車輛離地的那一刻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在越野車飛出去的一刹那,他果斷地直起身體,把宋美齡和孔令儀死死地護衛在自己身體下麵,在車輛不斷翻滾,最後落地的一刹那,他再次轉動身體,把宋美齡和孔令儀拉到了自己身上。


    由於事發太急,前麵副座上的沈鳳道,隻能轉過身體,想方設法用手抱住孔令儀和宋美齡的腰部,使得兩個女人對安毅的撞擊不那麽大。


    落地的一刹那,車身劇震,腦袋重重撞在座椅靠背上的安毅,意識模糊,但心裏有個警訊在警告他,千萬不能昏睡過去,誰也不知道,越野車會不會被這一波爆炸命中油路,一旦發動機燃燒起火,再堅固牢靠的車輛,也會因內部爆炸而損毀。


    安毅側過頭,隻見宋美齡躺在自己懷裏,人事不醒,這位萬眾矚目的中國第一夫人,如同一個剛剛出世的嬰兒,靜靜地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她的表情看上去猶如天使般純淨和真實。


    戰爭,就是這麽殘酷,總是在你不經意的時候,給你沉重的打擊,讓人痛苦而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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