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輸機昂首升空,很快消失蹤影,機上的安毅透過機窗,俯瞰風和日麗的茫茫大地,臉上沒有任何的愉悅之色。


    連續九天的巡視,安毅視察了包括二十九軍在內的華北各軍,麵對低沉的士氣和將領們混亂的思想意識,安毅心中的危機感越來越重,盡管每視察完一部安毅都與該部主官坐下詳談,積極總結,將領們也對安毅畢恭畢敬,但大多流於形式,純屬表麵文章,安毅知道隻要他一走,各軍仍然會和以前一樣,唯有胡家林第十七軍各部和軍紀嚴明的龐炳勳部讓安毅獲得絲絲安慰。


    形勢越來越緊,華北中日軍隊間摩擦頻生,規模增加數倍的日本華北駐屯軍正在進行艱苦的適應性訓練,餓狼般凶殘貪婪的眼睛沒有一刻閉上,而我們的軍隊還在日軍“東亞共榮攜手共進”的政治欺騙麵前,抱著僥幸之心,繼續昏昏浩浩度日。


    中央政權在蔣介石的苦心經營下,完成清理,順利過渡,一批批老將卸甲而去,一批批眼高手低、觀念陳腐的政客淡出政壇,也有不少如原副總參謀長今廣東省主席黃慕鬆這樣滿腹才華、忠耿愛國的優秀將領病逝或病休,黃埔一係逐漸占據軍隊高層眾多關鍵位置,衷心盼望西安事變弄死蔣介石的汪精衛親日派,在蔣介石輕輕鬆鬆的翻雲覆雨之間被邊沿化,汪精衛自己也隻能無限憂憤地坐在國民黨副總裁位置上,完全成了個擺設。


    川中、川北軍閥的排外運動仍在繼續,隻有肥頭大耳天天掛著彌勒佛笑容的範紹增部在悄然壯大;日本人在中國各地大量向其國內走私銅錢的卑鄙伎倆,被安毅用一篇激越的文章所製止,文章中一句“每一枚銅錢都有可能成為穿透國民心髒的子彈”,引發了一場波及全國的打擊走私、保護戰略資源運動,而遍布全國的中央各大銀行、中國西南銀行等金融機構,在中央的號令下,敞開收購銅錢,僅三天時間就收回六十餘噸,而且還僅僅是開始。


    在對外關係上,蔣介石變得更為主動,除了促成中緬邊界的勘測劃界工作從中西線繼續開展之外,還派出孔祥熙為團長的訪問團出使英倫,參加英王喬治六世的加冕典禮,順帶訪問歐洲各國,尋求支持。


    表麵和顏悅色、開口就是民主自由的美國政府,實際上居心叵測,毫無道義可言的,除了高喊進一步發展中美經濟、加深各領域聯係與合作之外,繼續向正在緊鑼密鼓進行侵略準備的日本提供大量貸款、廢舊鋼鐵和戰略原材料。


    危機中的中國政府連句無力的抗議都沒有,隻有安毅集團以民間的形式展開抗爭:大幅度縮減了對美出口鎢礦、錫產品等十三項戰略物資,卻引來了美國跨國集團的一片聲討。


    政治上越走越遠的德國人,在對華經貿合作方麵卻做得更好,守信的德國人在春花爛漫之時,積極履行密約條款,兩座擁有最先進設備和技術的特種材料冶煉廠,兩個月前分別在滇南寧洱和昭通拔地而起,建設速度超過預期,令人驚喜。


    ……艙頂喇叭發出三聲蜂鳴,安毅緩緩睜開眼睛望向窗外,古老的三秦大地,在豔陽下蒼茫遼闊。


    走下飛機的安毅,意外地看到了久別的蔣鼎文,發福的身軀和壞壞的笑容令安毅倍感親切,他與容光煥發的顧祝同並肩站在停機坪上,率領三十餘名將校含笑迎接安毅,三十餘名排列整齊的將校中三分之二以上出自黃埔,一個個笑容滿麵地向安毅敬禮,心裏和眼睛深處卻蓄滿了高興、羨慕、嫉妒、感慨等等複雜的情愫。


    車隊浩浩蕩蕩殺向城中老字號清真飯店“德盛祥”,整條大街的人都驚愕地注視著數十名將軍歡聲笑語進入守備森嚴的飯店,服侍過馮玉祥、張學良、楊虎城、西北馬家軍首領的馬掌櫃率領店中大廚侍者,恭立兩旁,作揖問候。


    看清楚眾星捧月的年輕上將是安毅時,馬掌櫃撕破了臉上虛偽的職業笑容,懷著激動的心情,上前彎腰致禮,真誠感謝安毅為他的民族在敘府建起了西南最大的清真寺,感謝安家軍數年來源源不斷向西北回民提供寶貴的藥品。


    酒宴盛大而又熱烈,從中午十二點持續到下午四點方告結束,當安毅換上一身潔淨戎裝離開豪華的“土耳其浴室”時,仍然感覺像是在夢境之中。


    西安行營古香古色的院子裏,顧祝同揮退侍從,與安毅和蔣鼎文愜意地品茗暢談,天南地北說完,扯到了南京朝堂上,最後終於涉及到自身利益。


    “小毅,你準備如何安排在西北的行程?”顧祝同問道。


    安毅揉揉太陽穴:“什麽地方都不看了,有墨三大哥坐鎮西安,小弟哪兒用得著擔心什麽?再者,東北軍已經東調,楊虎城部實力大損,將校離心離德,由西安行營負責整編即可,要恢複到原來的秩序,估計沒個三五十天難以做到。墨三兄所部整編已經進行過半,按照辭修兄的意見,隻需補充部分裝備,即可達到甲種部隊水平,小弟就不用下去到處走了,需要什麽,送上份清單小弟簽字就行。”


    顧祝同非常高興:“我就說嘛,你小子絕對不會忘記我們的,不過,愚兄得向你索要一批你們安家軍秘密裝備的先進武器,送到你那兒的兩批中低級軍官也差不多進修結束了,順便把裝備帶回來,盡快成軍。放心吧,錢是少不了你的,哈哈!既然你不願巡查各部,那就留在西安好好玩幾天,這幾個月你也累得夠嗆,該休息休息才是,想上哪兒愚兄陪你。”


    安毅咧嘴笑問:“兄長,小弟可以給你想要的新式裝備,但是不要你拿錢來買,而是用東西來換,行不行?”


    “啊?我這裏有什麽東西好換的?西北戰亂頻頻,一窮二白,十年九災,民不聊生,除了校長下撥的軍費之外,哪裏有什麽東西值錢的?唯獨剩下一個鴉片,今年產量銳減,而且都走山西那條線路東去,愚兄又是剛剛進駐不久,又不是豐產季節,想去稽查一批回來都難以辦到。”


    顧祝同疑惑地直起身子,望著樂嗬嗬的安毅,一時間不知他想些什麽。


    蔣鼎文略作思考,立刻明白過來:“小毅,你是不是想要古董字畫?這個我倒是有辦法,哈哈!”


    “啊?古董字畫我都被你們弄糊塗了……不對,不對,我知道了,哈哈哈哈!感謝你啊,老弟,你讓愚兄又多了個生財之道,哈哈……”顧祝同興奮得站起來,手舞足蹈。


    安毅轉向蔣鼎文:“大哥,你不是和駐紮豫西及洛陽的樊嵩甫幾個交情頗深嗎?你回去的時候別坐飛機,親自到潼關和洛陽走一趟,不管是青銅玉器、瓷器,還是書畫、佛像、古錢,隻要是有年月的,小弟都要,而且越是皇室的古董越好。


    “中原及西北各地如今盜墓成災,很多千年留下的寶物,被賣到日本和歐美列強手中,小弟心疼啊!在上次中央會議上大聲呼籲,可沒有幾個人尿我,一氣之下小弟就想自己收購,然後全都放到即將建設的西南博物館裏麵去,就算是為國家民族拯救老祖宗留下的文化瑰寶吧。”


    “這容易,隻要大哥我一句話,中原各省黑白兩道哪還能不給麵子?而且老子全要精品,不上檔次的不要,不給老子讓人扛槍去搶,保證在三個月之內收他個十幾卡車來,你準備好錢就行,哈哈!對了,這事你和劉經扶說過沒有?”蔣鼎文問道。


    安毅搖搖頭:“經扶兄缺少點氣魄,上次西安事變他站錯了位置,至今行事戰戰兢兢的,要是我找他,他還不借機表現一番,到校長那裏去打小報告啊?小弟不願因此而增加麻煩,所以一直沒和他說。


    “實不相瞞,在華北地區各縣特別是平津兩地,小弟已經幹了一年多,花了四千餘萬大洋,收回了不下百件國寶級古董字畫,明清兩代皇室裏的東西也弄到不少,兩朝皇帝親筆書寫的詔書也弄了一批,為此弄出了四條人命,日本人還在惱羞成怒,到處找人報複呢。


    “所以啊,小弟想,大戰要是一打起來,不知要毀掉或者被日寇掠奪多少國寶,倒不如我忍痛拿出一筆錢收購回來保存好,也讓很多家中保存有老祖宗瑰寶的民眾獲得一筆錢改善處境,等到戰爭結束,國家民族安定下來,再考慮如何處置。反正這些東西小弟也不會帶進墳墓,完全是基於我安家軍極為秘密的‘文化拯救’計劃。”


    顧祝同和蔣鼎文相視點頭,心裏都很佩服安毅的愛國心,完全相信安毅所說的“文化拯救”計劃,數年來安毅為國為民付出的實在太多,從來不期望任何的回報,如今涉及到國家明明看到、卻無力展開的“文化拯救”,顧祝同和蔣鼎文哪裏有懷疑之理?富可敵國的安毅完全有能力大量收購古董字畫和建立博物館。


    殊不知,這一次蔣鼎文和顧祝同都看走了眼,這個已經悄悄執行了兩年多的所謂“文化拯救”計劃,完全是安毅個人及其集團的自私行為,是一種利用權勢和金錢所作的做大投資,所謂的博物館隻是說說而已,大量的國寶級文物字畫已經陸續運到滇南思茅的秘密倉庫裏,至於因為執行這一計劃所帶來的盜墓熱潮等等負麵影響,安毅根本忽略不計——亂世之中,哪來這麽多顧忌?隻要拿到手,放在哪裏都是一種拯救,對個人如此,對國家民族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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