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於上午十二時一刻自洛陽到南京,立即回到憩廬,召集中央各軍政要人談話,斯時南京城二十萬民眾已齊聚中央體育場,準備舉行慶祝領袖平安歸來的盛會。蔣介石並沒有出席,而是出人意料地讓何應欽前往,並代為發表講話,向南京和全**民答謝,並通電海內外,對此次事變,深自引咎。


    回到保定的安毅,同樣出席了一場小範圍內的慶祝會。第十七軍、第四十軍、第五十三軍師以上將領和綏遠主席傅作義麾下一幹閣僚盡數圍坐在五張大圓桌周圍,聆聽安毅對整個事變的處置過程,最後在安毅的提議下,齊齊舉杯暢飲。


    酒宴過後,傅作義、安毅和胡家林並肩走在大營校場邊,相互交流情況,分析華北形勢和綏遠戰局。


    承蒙保定兵站的大力援助,綏遠前線將士不但穿上了暖和結實的新式棉冬裝,還能保障軍餉的及時發放,重傷將士盡數解送到保定野戰醫院接受治療,除了糧食儲藏尚有欠缺之外,其他都令將士們深感滿意。


    安毅聽完傅作義的情況通報,轉向右邊的胡家林問道:“‘斬首行動’的可行性研究後,有何結論啊?”


    “我們再三修訂的行動計劃,獲得了宜生兄的認可,目前唯一擔憂的便是天氣問題。根據我們軍事氣象局的預測,未來三天內沒有大風雪,很可能會有一兩天的晴朗天氣,但晚上的溫度非常低,約在零下十五度左右,再下去恐怕就是斷斷續續的大雪天氣了,擔心無法滿足飛機空降和接應的條件。但要是推遲半個月,綏遠前線又不知道會出現什麽變化。”胡家林低聲回答。


    安毅點點頭:“這麽說,就在三天內實施如何?這幾天偽蒙軍隊和那些漢奸偽軍都在休整,等候關東軍給予的物資補充。根據情報,昨日下午日軍顧問團到達西林格勒盟,召集三部偽軍開會,估計是檢討前一階段戰事得失,可能也會製定出新的作戰方案。漢奸偽蒙將領都聚在一起,機會難得。”


    傅作義頗為驚訝:“我們天天和敵人對峙都沒有發現,安老弟的情報哪兒來的?”


    安毅笑道:“漢奸大漢義軍尹寶山師官兵大多是河北和察哈爾人,軍統北平站數月前策反了尹寶山麾下一個旅長,所以對綏遠日偽軍的行動了如指掌。”


    “軍統果然厲害!”


    傅作義真以為是軍統發展的情報人員,卻沒有想到這其實是安毅直接領導的第四廳所為,更沒想到偽軍中不止一個暗中投誠中央軍的情報員。


    安毅也沒有說破:“這個旅長也參加了本次會議,他發回的密電上說會期有三天左右,而且由於這幾天來的惡劣天氣,各部防禦都很鬆懈,守備錫林郭勒城的也隻有偽蒙德王的一個團。”


    胡家林清楚其中內幕,但不會告訴任何人,聽了安毅的打算,心裏有些擔憂:“行動準備時間成問題,‘藍狐大隊’現在還在川南,趕得及嗎?”


    “什麽‘藍狐大隊’?不是胡老弟的直屬特務團去幹嗎?”


    傅作義很好奇,他觀摩過第十七軍特種大隊的訓練和演習,對胡家林麾下這支僅有三百人的特種作戰精英非常讚賞,也很有信心。


    胡家林笑了笑沒有回答,轉轉腦袋,示意傅作義自己問安毅。


    安毅坦率地告訴傅作義:“‘藍狐大隊’是我們西南空軍司令部直屬的特種作戰大隊,所以我們內部稱之為‘藍狐大隊’,對外稱之為空勤團,級別和編製與十七軍直屬特務團一樣,秘密組建兩年了沒有動用過。


    “該部所有成員均來自川南和滇南各部隊、航校、士官學校以及數年前搬到敘府的滄州國術館,全都是千裏挑一的精銳官兵。他們和陸軍特種兵有些區別,那就是都要學會跳傘,都要學會起碼兩種類型飛機的駕駛和簡單維護技術。一年多來,他們都在進行嚴格的訓練,兩個月前就時刻處於待命狀態,因為……小弟本想動用這支部隊中的一個分隊,空降西安營救委座,後來事情出現轉機,也就沒有出動他們了,幹脆放到綏遠前線去,在老哥的支持配合下,檢驗他們兩年來的訓練成果。”


    傅作義吸了口涼氣:“這麽說起來,這個‘藍狐大隊’,戰力要比胡老弟麾下的特種大隊還要高啊?”


    胡家林笑道:“高出不止一籌,小弟麾下特種大隊的三十餘名尖子,也被抽調到這個‘藍狐大隊’了。”


    安毅連忙吩咐:“宜生兄,你可千萬得替小弟保密啊!這一次,整個行動由你和老胡親自指揮,駐紮保定機場的空二團團長張樸和德國顧問組將密切配合你們。”


    傅作義鄭重地點了點頭:“感謝安老弟和胡老弟的信任,隻是,這個責任太過重大,我怕承擔不起啊!”


    安毅搖頭莞爾一笑:“有什麽好擔心的?成功了奇功一件,失敗了怨他們自己學藝不精,何況還有內應?不管結果怎麽樣,都是特種作戰的一個寶貴嚐試。要是不冒險,哪裏來的實戰經驗?”


    傅作義放心很多:“既然這樣,他們什麽時候到來?”


    “如果宜生兄覺得可行的話,後天淩晨開始行動,按計劃製定的時間,直接飛抵目標區空降,駐紮保定的空二團會從明天開始頻繁出動,在京津上空大肆騷擾,吸引日軍航空部隊的注意力,駐紮滄州和衡水的兩個師,也將會以演習的名義弄出些動靜來。”安毅回答。


    傅作義望向胡家林:“這麽說,最遲明天中午咱們就得返回綏遠去了?”


    胡家林點點頭:“明晚天黑以後,還有五架短距起降的容克運輸機,從漢中機場飛到綏遠機場,用以接應行動分隊。這次任務對時間的要求非常嚴格,力爭精確到一分一秒,所以咱們需要提前做好各種布置和應急準備,還得麻煩宜生兄抽出一隊騎兵,做好萬一行動失敗的應急準備,以防不測。”


    傅作義沉思片刻:“好!明早天一亮咱們立刻乘飛機趕回去。”


    一個重大的機密行動,在三人的信步遊走之間確定下來,安毅心裏也鬆了口氣,他相信傅作義和胡家林的指揮能力,更相信自己的“藍狐大隊”的精銳官兵,此戰哪怕失敗,也不會是全軍覆沒的慘敗,成功了,就能名垂青史,在中**隊乃至世界軍事史上,寫下輝煌燦爛的一筆。


    次日上午,送走了胡家林、傅作義等將領的安毅還在清苑機場的停機棚裏與將士們展開交流,劉卿匆匆而來,遞上份密電。


    安毅看完電報,小心翼翼地收起來,與劉卿一起走出停機棚,悠悠一歎:“我就知道,校長會招我回去問話,但沒想到動作這麽快,而且還要到奉化他的老家去,看來想躲也躲不掉了!”


    劉卿笑著說:“不會是什麽壞事,雨農兄不是說了嗎,夫人多次向委座提起司令的忠誠和果斷,說如果不是你,她孤立無援,會被何應欽和賀衷寒他們欺負死,委座雖然嘴裏不說,但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哪怕不予褒獎,也不會為難你這個勤王功臣的,說不定還能得到些實惠呢。”


    “嗨,你倒是比我還樂觀。”安毅臉上的笑容稍現即逝:“軍中也隻有你和杜易最了解我的心思,比老葉更了解。你也看到這兩天來發生的一切,南京城裏歡聲雷動,喜氣洋洋,得益者爭相表功,失策者惶惶不安,甚至到校長跟前痛哭流涕,校長他做了什麽?通電自請處分,相當於‘罪己詔’啊!


    “你再看,今天一大早,李宗仁、劉湘、韓複渠、宋哲元等人就匆匆致電,祝賀校長平安歸來,宋哲元、韓複矩還公開表示,將派代表到京謁蔣委員長,徐永昌也要代表閻錫山到京,各路諸侯既表明立場,又蘊含效忠的深意,可校長沒有半點兒陶醉,反而是立刻致電綏遠,高調慰問前線將士,這一切說明了什麽?說明校長向全國各界表明他的抗日立場,這麽做不但為他贏來讚譽,而且透露出更深層的含義,令人心中凜然啊!


    “還有,孔先生在校長回到南京的第一時間,立即向全國發出通電,自動解除其代理行政院長職務,由此可見,孔先生心裏是多麽的敬畏,他也是勤王功臣,是危急中支撐中央政府的一根大柱子,而且還是校長的連襟,他都這樣惶惶然,何況我安毅?伴君如伴虎啊!”


    劉卿頻頻點頭:“司令分析的是,下去很快就會看到真章,雖然委座沒有對何應欽做出任何的處罰,反而表現出一如既往的器重和信任,但是屬下覺得,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校長需要維持穩定,保持中央政府和軍隊的正常運作,更表現出一種胸懷博大、以德報怨的高貴情操,可細細一想,恐怕秋後算賬少不了,那些心懷異心者可就慘了。”


    安毅讚許地點點頭:“說到點子上了,這一次危機,不但對黃埔一係和中央各部大員是個嚴峻考驗,對我們任何人都是一個考驗,我敢斷言,盡管結果很好,但校長心裏肯定懷疑我的動機和忠誠,這也是我不願在他平安歸來的時候去見他的原因,讓那些邀功的人和懺悔的人去盡情表現才合適。


    “對於我來說,始終還是得麵見校長,說明一切的,本來我還想讓他平靜下來好好思慮之後再去見他,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找我去,由此可見,校長的心思非同一般,什麽事情他都想到了。”


    劉卿點點頭:“司令無需擔心,據屬下所知,能讓委座召喚到自己家鄉去接見,本身就是一種信任,一種榮耀,多少人上躥下跳費盡心機,都求之不得呢。”


    安毅連連搖頭:“不,事情絕對不會這麽簡單,壓力重重,前途未卜,每走一步都是巨大的考驗啊!也罷,去就去吧,也好借此機會請個假回家休息,川南和滇南各項事務千頭萬緒,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無論如何,都得咬著牙埋頭苦幹,與國家民族安危相比,我個人的得寵或失意,又算得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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