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五日下午一點,中央黨部舉行的會議剛剛結束,賀衷寒、鄧文儀立即趕回朝天宮力行社總部,二人簡單商議了一下,迅速召集手下幹將開會,統一思想認識,貫徹中央聯席會議上做出的決定,全力討伐叛逆。


    西安事變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天了,但力行社內部的意見並沒有得到統一。事變發生後,依然隸屬於力行社直接領導的戴笠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傳遞給了力行社書記鄧文儀。鄧文儀剛剛從西安回來不久,接到消息後第一反應是不信,他與晏道剛監視張楊長達半年之久,認定張學良不會有如此膽子這麽做,但此後隨著西安的各種情報繼續送達,鄧文儀才終於確定了蔣介石出事了。


    鄧文儀六神無主,最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命運和前途。此前他曾信誓旦旦地向蔣介石表示,安全方麵絕無問題,誰想自己回到南京沒多久,就出了這等大事。鄧文儀急需軍師出謀劃策,一個電話打到了力行社的靈魂人物賀衷寒那裏。


    賀衷寒身為黃埔三傑之一,照理說能力方麵絕無問題,但奇怪的是,賀衷寒一直無法得到蔣介石的重用,雖然先後擔任“陸海空軍總司令部剿匪宣傳處”處長、“星子訓練所”所長、“豫鄂皖三省剿匪司令部政治訓練處”處長、“軍事委員會委員政治訓練處”處長、“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南昌行營”宣傳部長等要職,但卻始終無法掌握軍政大權,不要說與安毅這位黃埔四期畢業、握有西南雄厚基業和數十萬雄兵的軍委常委比肩,就是與胡宗南、關麟征等統兵大將相比也多有不如,雖然說靠著筆杆子成為力行社的象征,但卻無法帶來更多的權勢。


    西安事變的發生,讓早有野心的賀衷寒心跳加速,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他趕到力行社總部後,立即建議鄧文儀召集力行社所有幹將開會,全力研究討論如何應對此次事變。鄧文儀從善如流,迅速向分布在全國各地的力行社骨幹發出了召集令。可惜,此時的力行社早已失去了創立時的初衷,官僚作風顯現無遺,電報送達時,許多地方的要人並沒有在各地支部(省一級)坐鎮,這些曾在國民黨黨旗前莊嚴宣誓將清廉一生克己奉公的力行社中堅,或是在家抱著嬌妻美妾恣意**,或是在花街柳巷賭場流連忘返,或者是在外為了錢財奔波交際,這樣過了兩天,直到昨天才算是召集齊。


    在此期間,鄧文儀和賀衷寒多次到何應欽公館,請教其對時局的看法,不知不覺間與何應欽取得了默契。


    昨日上午力行社內部先是開了一個碰頭會,大家一見麵,桂永清、劉建群、潘佑強、幹國勳等力行社大員表現得義憤填膺,紛紛怒斥張楊的無禮舉動。會議開始後,賀衷寒深入淺出地指出:委員長已置身死地,張學良早與**有勾結,此次西安事變是在**鼓動下發生的,肯定不會放過委員長。


    劉建群證實了賀衷寒的看法,他說跟隨鄧文儀在西安監視張楊期間,張學良的主要幕僚之一黎天才就曾經用開玩笑的口吻對自己說過張副司令快“紅”了的話,看來此次事變並非是心血來潮,而是早有預謀,委員長危在旦夕,甚至有可能此刻已經命喪亂兵之手。


    賀衷寒和劉建群的話,讓一眾力行社大將心頭搗鼓,要知道力行社正是有著蔣委員長的大力支持,這幾年來才蓬勃發展,迅速在全國各地建立起了各級支部和分部,如今已經擁有數百萬黨員,在軍隊和政界都擁有不小的影響力。一旦蔣委員長故去,那麽隨著新的領袖的上台,力行社前途未卜。


    賀衷寒明白眾人的擔心是什麽,說委員長蒙難,我們這些深受委員長信任的人不應該袖手旁觀,應該挺身而出積極行動營救委員長,平定叛亂,穩定國家。賀衷寒剛剛想給會議定下個基調,戴笠的助手匆匆走進會議室,送上了渭南的楊虎城部師長馮欽哉率部舉義、蘇聯《真理報》社論公開抨擊張楊事變兩大新聞,頓時許多力行社大員又有了觀望的心思,會議室裏吵吵嚷嚷一片。


    賀衷寒、鄧文儀看到會議開不下去了,加上何應欽打來電話召喚,於是便結束會議,先去盟友何應欽處看看,回來後再整合力行社的思想。


    如今一晚過去,中央會議已經有了決斷,力行社的行動有了法理上的支持,賀衷寒堅信,自己朝著理想又更進了一步。


    很快,力行社大員們再次聚集於力行社總部會議室,一場關係力行社生死存亡的會議就此召開。


    “諸位,剛剛結束的中央會議上,已經正式確定了武力討伐西安的策略。我們力行社何去何從,還望群策群力,迅速拿出個章程來!”鄧文儀率先說道。


    “我們力行社應該即刻出兵,響應中央的號召。”


    桂永清立馬站起來,看了眾人一眼,堅決地說道:“早在西安事變次日,我便召集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全體官兵宣布消息,全總隊營長以上軍官,集體要求進攻西安,營救校長,此後兩天,全總隊的工作便圍繞此展開,隨時可整裝出發。我決定待會兒散會後,便率部渡江,為全國全軍做出個表率。”


    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兵力高達一萬五千人,全德械裝備,裝備有裝甲車和輕型坦克,又是在德國教官的指導下訓練,實力不俗,故此桂永清顯得非常自信。


    賀衷寒點了點頭:“可以,現在各地帶兵的黃埔嫡係將領,大多和我力行社有些淵源,我們完全可以用力行社的名義,請求王敬九的八十七師和宋希濂的三十六師跟上,然後再讓胡宗南猛攻西安,不怕救不出委員長。”


    一直沒有發言默默傾聽的戴笠硬著頭皮站起來:“張、楊兩部加起來有三十多萬軍隊,諸位切勿小視,要是戰火一開,危及委員長安全,情以何堪啊?我還是覺得暫緩進兵為好,此次事變最好用和平手段來解決。”


    西安突生兵變,戴笠有失察大罪,將來老蔣或者是繼位者會不會追究他的責任,戴笠倍感惶恐。故此在這幾天裏,他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除了把源源不斷的情報送達外,其他時間都是在冷靜思考自己的未來。好在昨日安毅及時與其聯絡,驟得強援的戴笠心中有了定計,故此在眾人一片狂熱的聲討中,給出不同的看法。


    鄧文儀擺了擺手:“雨農無需顧慮,張、楊雖勢重,但卻需駐防河南、陝西、甘肅、青海等偌大的地盤,目前西安不過十萬餘人,在我大兵壓境之下,自會分崩離析,屆時校長即可轉危為安,在座諸位也可獲勤王之功。”


    黃埔一期生、現任中央軍校星子特訓班主任的力行社骨幹潘佑強建議道:“兵力方麵是有些不足,這樣,陝西附近的關麟征部可以配合胡宗南圍攻西安,若是仍然形不成兵力上的優勢,還可以調徐州的鄭洞國第二師緊急馳援。蕭灑、肖作霖,你們河南力行社支部要全力配合圍剿張楊,爭取鼓動劉經扶一起出兵,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蕭灑和肖作霖連忙起立,表示回去後即刻展開工作。


    會議室裏議論一片,不過除了戴笠有疑問外,其餘都是一片主戰之聲,讓賀衷寒和鄧文儀深感滿意。不過賀衷寒的野心遠不止於此,看到沒有誰提出質疑,輕咳一聲,拋出了自己的主要目的:


    “諸位,在營救校長的同時,可不能疏忽全國的政局穩定啊。我們是校長的學生,要主動為校長分憂,現在就該積極行動起來,製定相關的政策和措施,防止各地地方大員和統兵將領出現思想混亂,引發局部動蕩。隻有一個安定團結的大後方,才能大力支援前線戰事,給張楊以極大威懾。”


    與會者連連點頭,鄧文儀笑著說:“現在全國大多數地區我們力行社都建有支部,每個支部還下轄有特別行動隊,對各地各級政府擁有廣泛的影響力,同時我們力行社還有權力調動地方駐軍配合特別行動隊展開行動,在我看來,隻要江南、兩湖、豫淮等地牢牢地控製在我們手裏,那麽力行社就有希望成為黨國最大的一股政治力量,甚至建立由力行社骨幹為支柱的中央政府!”


    賀衷寒誌得意滿地道:“南京是中華民國的首都,我們力行社在這裏有中央軍校數萬師生支持,有原警衛軍第一師改編而成的精銳八十七師,有吉簡章的憲兵團,還有駐防蕪湖的宋希濂三十六師,可謂固若金湯。諸位請牢記,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南京不是控製在其他勢力手裏,而是控製在我們力行社手中。”


    會議室裏一片狂熱,所有人都自覺忽視了立場搖擺不定的、擁有十一個憲兵團的首都衛戍司令穀正倫,覺得力行社掌控中央、執全國權柄的大好局麵就在眼前。


    這時候,黃埔二期生、目前擔任戴笠副職的鄭介民突然問道:“不知道諸位征求過安毅的意見沒有?他坐擁西南,富可敵國,加上周邊盟友,手擁五十萬大軍,若是他反對武力征討,我們何以自處?”


    “這——”


    賀衷寒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突然想到西安事變發生這麽久了,身在華北的安毅竟然沒有絲毫消息傳來,這很不正常。根據密報,安毅的兩個妻子早在事變的次日便趕到了南京,陪伴宋美齡,並且還把他最敬愛的大姐龔茜也派到了宋美齡身邊,想想今天在丁家橋會場上龔茜對何應欽放出的那句狠話,賀衷寒就覺得心裏堵了塊大石頭。


    鄧文儀見賀衷寒愣住了,連忙代為解說:“安師弟也是我們黃埔同袍,並且他還是力行社的發起者和早期的主要幹事,算得上是我們的核心領導,不會對校長落入張楊之手視而不見,更不會反對力行社的集體決定。還有,我們有著中央的大義名分,安師弟是個顧全大局的人,他知道當務之急是應對日本的步步緊逼,華北那邊根本離不開他,他應該會理解我們的苦衷的。”


    鄧文儀一番話,雖然沒有徹底打消與會者的顧慮,但狂熱卻足以讓一群想上位的瘋子失去所有理智,很快一係列決議便出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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