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我命令,馬上把宮旅長叫來!”龐炳勳突然抬起頭,大聲下令。


    傳令官應聲而去,萬福麟望向龐炳勳筆尖停留的方向,心中微微感到一絲緊張,眉頭微蹙,向龐炳勳低聲問道:


    “更陳兄,你是為西線防禦擔憂嗎?”


    龐炳勳神色嚴峻,扔下紅藍鉛筆,身體向後一靠,點點頭道:“是啊!對手的炮團和三個旅都出現了,可那個據說火力猛烈、衝擊力極為強悍的裝甲團卻連影子都沒看到,我這心裏擔心啊!”


    參謀長馬法五有意緩和空氣中凝重的氣氛,笑著說道:“軍座,西線地形起伏,丘陵遍布,狹窄的馬車道很難讓近十噸重的裝甲車通過。根據我方資料,裝甲突擊團配備的那種裝甲車是輪式的,並不是履帶式的,因此很難在道路崎嶇的地區快速推進,就算他們再有能耐,可是西線還有一條小峪河,這個季節雖然接近枯水期,但那條小河常年流水不斷,此時最淺的神崗渡口也有兩米多深,他們一時半會兒難以逾越的。就算獨立師工兵營是赫赫有名的‘模範營’,但他們沒有一天半天的時間施工,根本就無法搭建起一座可行走十噸大家夥的簡易橋。


    “因此屬下可以判斷,獨立師師長楊冠,極有可能會把他的裝甲團調到我們東線防禦陣地的某個關鍵點來,從東線進行突破。隻是目前演習剛開始不久,又是夜晚,我們一時間沒能發現罷了。”


    萬福麟再次仔細查看地圖,心中權衡一番,微微點了點頭:“馬老弟的判斷很有道理,如此看來,小弟的教導師就得拚命了!趙副官——”


    “到!”


    萬福麟果斷地向自己的副官下令:“立即給黃顯聲副軍長致電,命令他加速前進,以最快速度進入防禦陣地,如果時間允許的話,立即布設好雷區,特別是要注意對方的裝甲車,陣地前方的所有隘口和小橋能破壞的盡量破壞!大不了演習後我們再修好,耽誤不了附近的民眾出行的。”


    “是!”


    不一會兒,風塵仆仆的宮城趕到紅方聯合作戰司令部。龐炳勳抓住他要舉起敬禮的右手,疾步拉到地圖前:


    “城子,你來說說,如果讓你率領一個工兵營,在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這三個最容易架橋的地方施工,你能在多長時間內弄好?”


    宮城凝視西線小峪河沿線三個點,沉思良久,大聲回答:“如果讓屬下來幹,大概需要十個小時左右,誤差絕對不超過一小時。不過……軍座,獨立師是安毅司令一手創立的,‘模範營’之所以名震天下,其工兵技術出色也是一個重要的方麵。安毅司令早在黃埔軍校時,就以其層出不窮的工兵技術創立和革新,聲名鵲起,屬下當年跟隨他,受益良多啊!


    “如今眨眼九年時間過去了,獨立師轉戰南北,無役不與,工兵部隊的經驗更為豐富,加上安家軍軍工企業的新產品新設備大量湧現,因此屬下很難對獨立師工兵部隊的現有水平做出正確判斷。如果真要判斷,屬下敢斷言,隻要他們在這三個點上幹,所需時間應該不會超過六小時,甚至還有可能更短。”


    眾將帥一聽,臉色變得十分沉重,心情也隨之複雜起來。


    不超過六小時,那就意味著明日十點之前,擁有良好天然屏障的新十六師就要與敵接戰,以獨立師第三旅的強橫戰鬥力,再加上五十四輛裝甲車衝擊,要守住三天時間,肯定異常困難。


    宮城看到龐炳勳等將領沉默不語,憂心忡忡,想了想硬著頭皮說道:“軍座,小峪河南岸雖然擁有天然的優異地形,但卻可能是我方防禦中最容易讓人忽略的地方,以兩個旅又兩個加強團的兵力,在對方傾盡全力渡河的情況下,想守住整條十六公裏長的防線將會非常困難……如果實在不行,可否適當收縮一下?”


    “哈哈!宮旅長也太高看獨立師了吧?我想就算是日軍親至,也不敢在我們占據優勢地形的情況下發起渡河作戰……沒錯,我承認在平原地區,我們打不過武裝到牙齒的獨立師,強不過他們的汽車、大炮和強大火力,可西線卻不同,我軍駐紮豫西數年,對小峪河沿線一草一木無比熟悉,獨立師一個旅和那個裝甲團再厲害,也休想在沒有渡河工具的情況下,輕鬆越過這道天然屏障!


    “宮旅長,此前你主張重兵置於正麵第一道戰線,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可如今你又建議西線收縮,那不是把戰場的主動權白白扔給對手了嗎?如此不戰而退,讓觀戰的委員長和各軍將帥如何看待我們?不可取、不可取啊!”


    馬法五搖頭大笑,狀極不屑。


    年輕的宮城最近風頭太勁了,雖然說他有勇有謀,但是升遷得實在太快,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便會威脅到軍中幾個老資格將領,因此馬法五認為得適當地敲打一下才行,否則自己的威信往哪兒放?


    宮城知趣地閉上了嘴。他知道四十軍固步自封多年,對於獨立師的強大沒有一個直觀的認知,存在一定的僥幸心理,就算自己再著急也沒有用。


    龐炳勳看了看宮城,又看了看馬法五,心中委決不下,走出幾步再次回頭,深吸了口氣,終於做出決定:


    “傳令新十七師,立即增兵各渡口,拒敵於外才是最好的選擇!否則戰線被敵全線壓縮,我們也將失去轉圜的空間,覆滅隻在旦夕之間!”


    “是!”


    宮城盡管心中失望,但與司令部裏的所有人一樣,均立正行禮,按照龐炳勳的最新決定辦理。


    ……淩晨四點,演習地區西線,白莊。


    西麵二點五公裏的神崗渡口、東麵三公裏的小盤溝方向槍聲大作,炮聲密集,不時升空的照明彈強光,把潛行到白莊的二旅特務連和工兵營弟兄照得清晰可辨。


    一群校尉軍官站在十六米寬、四米深的石質堤岸上,打開手中的強光電筒,不停地照射河麵,展開議論。


    獨立師新二旅兩個主力團將士為了掩護工兵部隊施工,正在小河北岸東西兩個方向發起猛烈攻擊,已經成功地把紅方新十七師布置在對岸的一個警戒連成功調走,而且將新十七師的主力部隊緊緊纏住,順利造成黑方主力部隊企圖從神崗和小盤溝渡口強渡的假象。


    幾個身材高大的漢子快步經過工兵弟兄正在平整的緩坡,來到一群校尉身後,中間的大漢低聲問道:


    “周寶慶,裝甲團克服重重困難,已經開到了北麵三公裏處停下等候,你狗日的還沒開始搭橋?”


    堤岸上的新二旅工兵營少校營長周寶慶連忙轉過身,來到滿頭大汗的上校旅長李永嘉麵前:


    “報告旅座,勘測已經完成,三連在特務連弟兄協助下,已經遊到對岸,開始對天然固定基樁進行加工,隻需把北岸這段卡車道平整完畢,即可實施橋梁搭建。”


    “卡車道?”


    出身於獨立師特種大隊,去年秋剛剛從中央軍校特別班進修回來的新二旅旅長李永嘉非常驚訝,幾步跨到岸邊,拿著強光電筒詳細查看。


    周寶慶見狀連忙跟上,用電筒照向河麵和對岸,一一解釋,最後回過身,指指五十米外緩坡下的幾輛運輸卡車,在李永嘉耳邊又是一陣陳述。


    李永嘉驚愕之餘,興奮地給了周寶慶當胸一拳:“寶慶,別說兩個小時了,就是四小時內你給老子把橋搭建好,演習結束後老子也會親自向師座和軍座給你請功,給你們工兵營所有弟兄請功!


    “放手去幹吧,別心疼那幾架汽車,直屬突擊旅有的是新車,隻要你們幫了裝甲團這個大忙,裝甲團彭萬鈞那孫子和他們簫無旅長,就得給你們工兵營送上大禮,什麽損失都補回來了!”


    十五分鍾後,衣襟敞開戴上頭盔的周寶慶站在岸邊的巨石上,高舉手中火把,不停招手示意。


    緩坡下麵,一輛載重五噸的軍用卡車緩緩啟動,駛上剛剛平整出來的路段,立即咆哮加速,高速衝向堤岸。


    在數百將士揪心的注視下,軍卡騰空而起,劃出一道弧線衝下河麵,“轟”的一聲巨響,卡車重重砸下,激起高高的水柱和陣陣浪湧。


    對岸的工兵弟兄立即跳下河,奮力向卡車遊去,將勇敢的戰友拽出駕駛室,迅速送上岸去,等待岸上的衛生員立刻對被震得氣暈八素的勇士做全身檢查。


    更多的工兵在水中用鋼纜拴住卡車,幾聲大吼之後,岸上的絞盤開始“嘰嘰”轉動。


    “好!再來——”


    不斷傳來的激烈交火聲中,又是一輛卡車如法炮製,隻是速度比起第一輛來顯得慢一些,衝出堤岸便一頭紮進河麵,岸上和水裏的數百弟兄又是一陣忙碌。


    半小時後,把牢牢牽引在河床上的兩輛軍卡車廂裏裝滿了巨石,百餘工兵抬著一根根粗大的原木跑向架橋處,鐵錘的敲打聲、鐵鏈的撞擊聲,連續不斷。


    這個時候,以兩輛軍卡作為橋墩的簡易橋梁,在五百工兵弟兄的拚命下已經初見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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