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五日,安毅終於回到敘府。


    汪精衛遇刺重傷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與此同樣令人震驚的是,汪精衛遇刺的第二天,川南各地竟然放假一天,舉行盛大的喜慶活動,各方勢力對此深為不解,京滬高層和上流社會流傳各種各樣的謠言,有的說這是蔣介石清除對手的陰謀,有的說此次暗殺事件是已經與汪精衛集團發展到勢不兩立的安毅集團所為,還有的則信誓旦旦地表示是與中央關係日趨緊張的兩廣軍閥派人行刺……一時間眾說紛紜,各執一詞,不過綜合各方的看法,卻仍以安毅的嫌疑最大,因為全中國隻有重兵在握嫉惡如仇的安毅敢在公開場合,罵中山先生的忠實弟子汪精衛是漢奸賣國賊,而且兩個多月來與汪精衛鬥得不可開交。


    安毅對此卻毫不理睬,因為他已經收到南京方麵發來的密報,殺手孫鳳鳴在兩大特務機關審訊高手的酷刑下,終於供出了幕後指使人——孫鳳鳴是奉“鐵血除奸團”老大王亞樵之命尋機出手,王亞樵又是從香港的李濟深、陳樞銘手裏接過的生意,刺殺的首要對象是蔣介石,其次才是在政治上兩次出賣李濟深和陳銘樞、害得兩人眾叛親離亡命香港的汪精衛。


    從一開始便參加特別調查組的汪精衛夫人陳璧君這回再也不鬧了,蔣介石成功洗清身上的嫌疑,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王亞樵、陳銘樞和李濟深身上。目前中央政府特別會議已經做出決定,中央全會正式結束後,立即遵循司法程序,對孫鳳鳴進行公開審訊,證據確鑿之後進行最終的判決。


    汪精衛遇刺的當日下午,一直觀望的馮玉祥高調趕到南京,欣然出席六中全會,並擔任主席團成員。


    汪精衛的意外遇刺,並沒有中斷此次重要會議,在這天下午進行的表決中,包括中華民國法定貨幣正式流通、憲法草案在內的一係列決議獲得通過。另外,在獲得一致通過的四川行營主官委任報告中,早就被軍事委員會任命為行營主任的的顧祝同在法理上獲得了確認,賀國光擔任參謀長,令人意外的是,秘書長變成了楊永泰,而原來的秘書長曾擴情暫時回到蔣介石身邊,估計另有安排,由此也可看出政學係和CC係之間的激烈爭鬥。


    大會進行到第二天,會議主席團再次發出敦請,要求陳濟棠、李宗仁、安毅盡快赴京出席全會。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三路諸侯沒有一個做出回應,繼續保持沉默,絲毫也不給中央麵子。這一天的議題中,被日本人灰溜溜趕出華北地區的東北軍將領於學忠被任命為甘肅省主席,於學忠的五十一軍和張學良親掌的五十七軍盡數進駐甘陝地區,成了圍剿**紅軍的主力部隊。


    日本政府和軍隊眼見著國民政府中央全會在投降派領袖汪精衛的缺席下繼續召開,為了確保日本的利益,昭示自身的存在,天津駐屯軍悍然逮捕了天津巿政府社會局科長李銘,並威迫商震,要求撤消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罷免北平巿長袁良之職務,在訴求未果的情況下,煽動冀北寶坻地區漢奸暴動,成立自治政府。


    ……安毅回到敘府的第二天,川軍大將範紹增範哈兒以私人身份,帶著三十多位妻妾和眾多丫鬟婆子,包了西南航空公司兩架客機造訪川南。


    兩架客機先後在岷江機場降落,第一架客機的機艙門率先打開,範哈兒那胖大的身影率先出現在機艙口,看到迎接的安毅,高興地招了招手。


    安毅牽著歐楚兒的手,快步迎上,臉上的微笑卻逐漸被驚訝所代替。隻見範哈兒那胖大的身軀後,出現了一群鶯鶯燕燕,她們或身著各色旗袍,露出豐滿雪白的大腿,或是梳著齊耳的短發,一副清純的白衣黑裙的學生打扮,或身著西洋長裙,儀態萬千。範哈兒確實豔福不淺,他的妻妾環肥燕瘦,各具特色,其中不乏絕色佳麗,繞是安毅見多識廣,也不由為範哈兒的大手筆所震驚。


    一陣熱烈的見禮和寒暄後,範哈兒的一眾妻妾不願意參加繁瑣的接待宴會,在楚兒的提議下,三十多個女人和她們帶著的丫鬟婆子,乘坐敘府汽車製造廠最新出產的三輛客車,前往試運營的敘府動物園參觀遊覽。安毅樂得清靜,叮囑楚兒一番,又讓陪同接待的丁誌誠注意確保客人安全,這才把範紹增接到岷江樓把盞言歡。


    酒至半酣,範哈兒無可奈何地訴苦:“賢弟,愚兄日子不好過啊,委員長坐鎮四川兩個月,翻雲覆雨之間就將我川軍四十幾個師縮編為二十六個師,楊老哥(楊森)的二十軍剿共有功,獲得一三三、一三四、一三五這三個師的正式番號,澄公(劉湘)的二十一軍原本九個師被拆去大半,如今身邊隻剩下三個師了。


    “更為要命的是,委員長大手一揮,澄公的近百架飛機全都飛去了洛陽,搖身一變,成了中央軍委直屬空軍,接著又把澄公麾下大將潘文華兄任命為二十三軍軍長,把戴罪立功的孫震兄任命為四十一軍軍長,又把左右搖擺的王瓚緒兄任命為四十四軍軍長……對了,這個番號還是從湘西的張老哥那裏搶過去的。這麽一來,川軍弟兄頓時魚躍龍門,各自為政,大家都是軍長,彼此地位相若,對澄公自然是陽奉陰違。


    “如今澄公直接掌控在手裏的隻有一個軍三個師兵力,重慶又處在中央軍幾個主力師的拱衛之中,澄公雖貴為剿總司令,但現在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委員長手段高明啊!”


    安毅點點頭:“形勢逼人強,中央軍入川是大勢所趨,誰也沒辦法置身事外,劉自乾將軍不也一聲不吭地讓出了成都了嗎?好在自乾將軍不需要中央的番號,加之依舊牢牢控製著川西平原,手中實力尚存,能夠確保自己的利益……對了,老哥手裏的三個師委員長是怎麽安排的?”


    範哈兒非常實在,揮揮手慚愧不已:“不說了,愚兄的三個師說白了其實就是一個師三個旅,一直以來都是每個旅頂著一個師的番號瞎折騰,打來打去一個師的兵力都比不上賢弟的一個旅多,慚愧啊!以前中央軍委、軍政部和行營參謀團點驗的時候,愚兄讓麾下弟兄們來來回回跑幾趟,把八千人活生生變成兩萬四千人,勉強蒙混過關。可是這行回不通了,聽說參謀本部去年年底出台了一套新的點驗方法,不會再上當受騙,隻需隨機抽調三部幾個官長組成點驗小組,接著突然下一個命令讓點驗部隊拉動十公裏,到了地方往那兒一站,有多少人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想混過去都混不了……無奈之下我隻得據實申報,這回整編下來隻編成了一個師!”


    “那麽,老哥如今擔任何職?”安毅不由樂了,這套方法正是安毅編寫的,目的是盡量杜絕上下勾結連通一氣吃空餉,沒想到蔣介石率先用到了川軍身上,而範哈兒成為了受害者。


    範哈兒有些落寞地回答:“二十一軍副軍長,名譽上升了半級,實際上還是領著麾下七八千弟兄混日子,照舊是個破師長。”


    安毅終於明白範紹增的來意了,微微一笑,懇切地說道:“老哥有何吩咐盡管開口,小弟隻要能辦到就會盡心盡力。”


    範哈兒眼睛立刻亮起來,哈哈一笑不停致謝,站起來連敬安毅三大杯,放下杯子抓住安毅的手,懇切地說道:


    “愚兄有兩個請求期盼賢弟答允,一是想選出幾十個好苗子,送進賢弟的士官學校進修,二是想請賢弟派出一個參謀組,移駕愚兄軍中幫助整軍,另外,愚兄想分批從敘府兵工廠購買裝備,一個團一個團地悄悄換裝,隻需達到賢弟的警備部隊水平,愚兄就燒高香了!”


    “明白了!老哥英明,比起川中各軍先走一步,這一步,很可能決定各路人馬未來的前途啊!老哥放心,小弟定會鼎力支持!”


    安毅清楚範紹增暗中擴軍的目的,外表憨厚內在精明的範紹增不坐等中央撥款,看穿了中央一步步削弱地方軍隊的真實意圖後,立刻采取行動,用自己的私房錢悄悄加強隊伍實力,以求在繁亂複雜的局勢中,首先立於不敗之地,這一點尤其讓安毅欽佩。


    出於對朋友越多越好的考慮,以及範紹增與戴笠、杜月笙等人之間的良好關係,安毅不假思索就慷慨地答允下來。


    範紹增大喜過望,站起來緊緊握住安毅的手,無比感慨:“兄弟,說實話愚兄此來非常冒昧,也不敢抱有太大奢望,臨行前兩次致電雨農賢弟求教,雨農隻給我一句話,說直接找你就行了。我還害怕丟麵子,帶著一群婆姨來遮擋臉麵,沒想到賢弟果然有求必應,肝膽照人啊!


    “賢弟,愚兄就不說那些酸溜溜的場麵話了,這幾年賢弟的宜昌緝毒緝私局對愚兄大為照應,愚兄已經感激不盡了,今後賢弟如有什麽需要愚兄效勞的,給句話就行!”


    “老哥千萬別客氣!來來來,咱們坐下慢慢談,小弟先敬你一杯,老哥什麽時候派人來都行,什麽時候拿出武器訂購清單,小弟什麽時候照辦!”安毅舉杯一碰,仰頭一幹而盡。


    範紹增也亮出了杯底,賓主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小時後,解決了一樁心事的範紹增,留下一群妻妾在敘府遊玩,獨自乘坐安毅的專機離開敘府,悄然開始實施他的整軍計劃。


    喝了一肚子酒的安毅回到家裏小息,接完電話的沈鳳道來到他身邊:“委座派人來了,軍委兩個人已經到了機場,你見不見?”


    “都是誰?”


    安毅非常驚訝,蔣介石竟然不先來個電報通知一下。


    “軍政部次長曹浩森將軍,銓敘廳廳長林蔚將軍。”沈鳳道回答。


    安毅站起來來回踱步,飛快思索著,不一會兒便理清了頭緒,衝著沈鳳道低聲吩咐:


    “竟然把兩位掌握實權的老大都派來了,看來校長那邊是想通了!我和小九去機場迎接,你通知司令部各部主官到會議室等候,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兩人給我帶來了委任狀,估計湘西、雲南和我們的幾個特種旅的正式番號下來了,合適的話我們就接下,不合適就幹脆拒絕他。”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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