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蔣介石患得患失、心神不寧的這天晚上,正在泰山“耕讀”的馮玉祥再也按捺不住滿腔激情,終於打破沉默,向來訪的法國著名記者達維特、東方新聞社美籍記者西蒙斯發表立場鮮明的談話,盛讚第十七軍的壯舉和拳拳愛國之心,呼籲全國所有武裝團結起來,槍口一致對外,鼓勵自己的西北軍舊部振奮精神,顯示出軍人的氣概,與胡家林將軍的第十七軍將士一起奮起抗戰,保家衛國。


    次日上午八點,馮玉祥的公開講話,通過電波向全國通告。


    上午八點四十分,粵軍統帥陳濟棠聯合粵軍三十餘名將領,通電全國,支持第十七軍的果斷行動,宣布粵軍立即整裝待發,時刻準備開赴華北戰場。上午九點,胡漢民、李濟深、陳銘樞等國民黨內部反對派領袖在香港通電全國,號召全**民和愛國將領行動起來,絕不能讓國土分裂、民族沉淪的華北局勢繼續下去,呼籲全**隊向第十七軍將士學習,為拯救國家民族於危難之中,共同努力。


    全**民為之興奮雀躍,信心百倍,德高望重的、對整個中國深有影響力的諸多軍政統帥,先後公開發表通電一致對外的事情,在民國曆史上還從未有過,無疑更加堅定了全民抗戰的信心。


    繼川南的敘府、成都、重慶、昆明的盛大反日抗戰示威之後,北平、天津、南京、上海、廣州、桂林、武漢、宜昌、濟南、西安等二十餘城市發起了聲勢浩大的遊行示威聲援第十七軍抗戰的大遊行,壓抑已久的全國新聞界,借此機會憤然勃發,遍及全國的反日浪潮空前高漲。


    蔣介石早就料到結義大哥馮玉祥不會甘於寂寞,也知道昨日下午立法院院長孫科等人已經戰戰兢兢趕赴泰山,就對日關係征求馮玉祥的意見,看如何能避免一觸即發的中日戰爭,愛憎分明個性強硬的馮玉祥再次站出來乃是意料中之事。


    相比之下,沒有發表任何通電和公開講話的閻錫山就聰明多了,至少在沒看清楚形勢之前,不會輕易決斷,這一點,馮玉祥永遠趕不上他的把兄弟閻錫山。不過,老奸巨猾的閻錫山雖然沒有向全國發表通電,但他通過向安家軍提供機場和後勤保障等方式,悄然悄然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一招全**界將領都看在眼裏,暗讚不已。斯時手忙腳亂的日寇自顧不暇,能把他閻錫山怎麽樣?不但不會因此而讓日本人懷恨在心,安毅還得記住這份情,以便來日悄悄報答。


    但是,曆來主張對日和平外交的黨國元老胡漢民這一次竟然站出來高聲喊打,非常令蔣介石意外,轉念一想就知道其中關鍵人物是李濟深和陳銘樞,而李濟深與安毅的關係,全軍皆知,這一次無疑是與安毅之間達成了某種共識。


    想到這兒,蔣介石憂心之餘,不由得對安毅的活動能力和影響力,又重新進行了評估。


    “報告委座,安毅將軍到!”


    侍從室第一處主任晏道剛來到蔣介石的辦公桌前,輕聲稟告。


    蔣介石眼中一亮,剛剛抬起頭,隨即雙眉緊皺,再次低頭查看華北、上海和南京剛剛發來的十幾張電文,問道:“昨天他為何不來?讓他等著吧!”


    “是……”


    晏道剛走出幾步,想了想還是轉身回來:“校長,屬下剛才聽安將軍和侍從室的幾位黃埔同袍說,張存壯的第四十四軍第一師已經乘坐火車到達武昌,受到武漢民眾夾道歡迎和盛情擁戴。顧長風第二十四軍十六師兩個突擊旅乘坐的十幾艘運輸船,也在漢口四大碼頭靠岸,數以萬計的工人和學生正在幫忙卸下裝備。”


    蔣介石猛然抬頭:“什麽,怎麽這麽快……娘希匹!他是在逼我,他這是在逼我!讓他進來!”


    “是!”


    三分鍾後安毅入內,蔣介石靠在椅子上,麵無表情地盯著眼前這位軍裝筆挺、端正敬禮的學生,把安毅看得心神不定,苦笑連連,這才皺著眉頭問道:“誰給你擅自跨防區調兵的權利?”


    安毅笑了:“校長,學生的權力是您給的,沒有校長的栽培和提攜,哪裏有學生的今天啊?”


    “巧言令色,你以為這麽說,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嗎?”蔣介石冒火地大聲嗬斥。


    安毅上前一步,挺起胸膛:“稟校長,若果追究起來,學生越權調動兩個軍北上的罪責,加起來都沒有擅自命令西南空軍三個團攻擊日軍戰機大,更沒有學生嚴令第十七軍必須在十二小時之內從三個方向包圍天津的罪責大。抬頭是一刀,縮頭也一刀,學生認了!”


    蔣介石氣得抬手指著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安毅,手指頻頻虛點,就是罵不出來,好一會兒才放下手,頹然而歎:


    “安毅,你把整個中央政府都害苦了,你知道嗎?何敬之見我放任十七軍威逼平、津外圍,感覺顏麵受損,昨夜至今晨連連發來三份辭職電報,你讓我如何答複?汪兆銘今早突然稱病離京,出走上海,中央政府近半官員是汪兆銘一派,眼下都放言要辭職不幹了,那些親日派、妥協派借機熙熙攘攘,大喊大叫,說我蔣中正恣意縱容,置國家民族之安危於不顧,不經中央最高會議同意就擅起戰端,以兵諫的方式陰謀奪權,致使一個好不容易才團結起來的中央政府,再次陷入四分五裂之危局,你……你本事大了,你厲害!你安家軍可以獨立打天下了!好、好!你有本事自己去打,我不管了!”


    安毅硬著頭皮,低聲問道:“校長,這不正是一個清除內奸和怯弱無能者,重整政權,輕裝上路的大好機會嗎?”


    “你懂個屁——”


    蔣介石氣得拍案而起,背著手在室內走來走去。


    門外的鄧文儀、蔣孝先等人聽到“啪”的一聲重響,嚇得臉色突變就要衝進去,老練的晏道剛和陳布雷連忙止住眾人,指指室內,再指指耳朵,眾人一聽沒有再發出什麽異響,這才舒了口氣,心想這回安毅可慘了。


    一個小時的等待如同漫長的煎熬,當安毅打開房門,含笑把大家叫進去時,眾人這才放下心來,個個佯裝鎮定地整理儀表,做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有序入內,聆聽蔣介石的最新指示。


    奉召趕來的軍委各部主官看到安毅悠閑地坐在側邊沙發上喝茶,立刻明白安毅已經說服了騎虎難下、不得不早做決斷的委員長,華北一線恐怕要熱鬧了。


    中午十二點,中央廣播電台和川南廣播電台,同時向全國播報中央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的公告:


    “本著內求自存、外求共存之精神,為妥善解決華北問題,確保國土完整,消滅分裂勢力,維護華北地區國土安全及民眾安寧,特任命參謀本部次長安毅上將,為軍事委員會特派專員,節製華北駐軍軍事,謀求建立統一與和平之秩序……和平未到絕望時期,決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後關頭,亦不輕言犧牲。抱定最後犧牲決心,而為和平最大努力。”


    公告發表後,全國一片歡騰,億萬民眾奔走相告,欣喜若狂,各地駐軍大營門前擠滿了踴躍從軍報效國家的青年男女,全國各大反對勢力均擱置分歧,熱情讚揚蔣介石的英明決策,各界領袖紛紛發表宣言,表示隻要國家需要,將不惜付出最大努力。


    歐美列強大為意外,長期懦弱逆來順受的中國政府突然直起腰板,令人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各國駐華使節紛紛致電或拜訪南京中央政府,以證實這一公告的真實性,隻有事先接到宋子文、孔祥熙緊急通報的歐美兩國使館官員反應最為迅速,立刻召集會議緊急商討,並將詳情以及可能發生的巨大改變急報各國首腦。


    中外各界均將此看成是蔣介石集團在日本軍隊野蠻侵略、步步蠶食之下,終於忍無可忍憤然而起,不惜一戰以解決華北問題的堅定決心和決然行動,否則不會把曆來**、被日軍視之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少壯派領袖安毅,派到華北“節製華北駐軍”,雖然沒有直接任命安毅為“戰區司令”或“前線總指揮”這樣的戰時職務,也給中日兩國和平解決華北問題留下了餘地,但是這一公告清楚無誤地告訴日本人和全世界:中**隊不惜一戰,也要維護華北利益。


    公告發表之後兩個小時,川南電台再次播出一個令全**民無比鼓舞的消息:


    張存壯將軍的第四十四軍、顧長風將軍的第二十四軍十四萬將士,已經迅速開進到武漢地區,兩軍將日夜兼程,趕赴華北前線,隨時對日寇發起迅猛一擊;雲南保安部隊司令詹煥琪將軍的五個旅三萬將士,於今日淩晨經川滇鐵路開赴瀘州,旋即登船東下,緊急馳援華北戰場!


    武漢長江兩岸的武昌和漢口,人頭攢動,歡聲如雷,一列列專列在武昌站卸下荷槍實彈、身著迷彩軍服全身披掛的威武將士,一輛輛覆蓋偽裝網和牽引火炮的大卡車、一輛輛架設滿是散熱孔的通用機槍的突擊車,在無比繁忙的長江渡口運至對岸,不斷停靠在漢口各大碼頭的型號各異的大輪船上,卸下一批又一批覆蓋密實的重型輪式裝備,數不清的官兵頭頂鋼盔、腳踏中邦厚底軍鞋湧上江岸,在陣陣孔武豪邁的口令聲中,迅速整隊開往火車站。


    長江兩岸數以萬計夾道歡迎的人們,此刻已經無法分清那些是四十四軍官兵,那些是虎頭將軍率領的二十四軍將士,最後全都在“萬歲”前麵加上個全國人民耳熟能詳的名字——安家軍!


    晚上十一點,成都北校場。


    蔣介石接到駐蘇聯大使的密電,終於放下心來,讓侍從把仍在隔壁和參謀部將領研討華北軍事布局的安毅叫來。


    安毅看到蔣介石的臉色就猜到什麽了,上前敬個禮,筆直站著等候訓示。


    “你的情報是正確的,蘇聯《真理報》發表了一篇措辭激烈的文章,表示駐紮外蒙的蘇聯軍隊和盟軍對日本軍隊的大肆擴張發出嚴正警告,蘇俄遠東軍區也對日滿軍隊不時越境挑釁表示憤慨,而且特意指出經過長時間的再三磋商,日本軍隊都沒有絲毫收斂的跡象。從這份回複的情報看,關東軍兩個旅團之所以遲遲沒有南下,確實如你所分析的那樣,蘇俄遠東軍隊也借著此次華北危機大兵壓境,企圖因此要挾日本人,獲得他們這幾年逐漸失去的遠東利益。”蔣介石滿意地說道。


    安毅笑了:“正是這樣,當初蘇聯人把中東鐵路賣給日本的時候就憋了一肚子氣,日本人通過偽滿軍隊和政府出麵,百般要挾,以**的名義獲得歐美列強的大力支持,最終逼迫蘇俄將價值六個億的中東鐵路以及附屬設施、工廠,以一點六個億賤賣給偽滿國,這件事對蘇俄政府和軍隊的打擊之大,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加上蘇俄處於歐洲資本主義勢力的包圍之中,在國力尚未恢複之前,隻能忍氣吞聲。


    “不想日本人得寸進尺,如今又在蒙古排擠俄國勢力,企圖取蘇俄以代之,性格暴躁非常記仇的蘇俄怎麽會受得了?如今看到中日數十萬軍隊在華北對峙,他們絕不會放棄這個良機,必然在東北邊境調集重兵逼迫日本人,原本兵力就捉襟見肘的關東軍無論如何也抽調不出兵力南下,靠著天津那點兒駐屯軍,日本人除了妥協外,別無他法。”


    蔣介石點點頭:“你說得很對,沒想到你對國際時局了解得這麽透徹……對了,提供如此重要情報的那個俄國情報員叫什麽名字?”


    安毅低聲回答:“校長,他沒有名字,隻有一個代號,叫做‘教授’,原是白俄的一個知識分子,俄國十月革命後不久他全家便被當做反動分子鎮壓,他隨同逃難的十幾萬白俄流落到東北,後來輾轉到了上海,學生當年接納了他們幾萬人,如今已經發展到近二十萬,其中有數千人如今都在學生的軍事研究部門工作,這個代號‘教授’的特工,就是學生單線控製的情報負責人,他如今仍然在海參崴,學生多次指示他撤回來,因為蘇俄政府開始了大規模的肅反和清洗,我非常擔心他的安全,但是他說自己心裏有數,學生隻能讓他繼續留在那邊了。”


    蔣介石大為感歎:“好,難得啊!你的付出終於有回報了,很好、很好!你準備何時飛華北?”


    “不急,學生還想留在校長身邊多學習幾天。”安毅恭敬回答。


    蔣介石望向安毅:“花言巧語!學習?你是擔心我改變主意吧?滾吧,要盡快趕去保定坐鎮指揮,前線沒個主心骨不行,那裏的大部分部隊都是你的舊部,他們隻聽你的,而且,各軍各部將領都沒有你的經驗和調控能力,看不清大局,你早一天去我早一天放心。”


    “是!可惜,堪侯兄到浙江省當官去了,否則,學生有堪侯兄陪伴,此行就更穩妥了。”安毅這個時候提起在汪精衛一係的脅迫下無奈離開參謀本部、走馬出任浙江省政府委員的葛敬恩,讓蔣介石的神情也為之一黯。


    安毅看到蔣介石不說話,雙腿一並,低聲告辭:“校長,學生這就趕回敘府,視察後勤兵站的支援工作,最遲後天趕到保定。”


    “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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