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安毅想保持低調,但文工團的上上下下卻沒有讓他如願,早在龔茜通知安毅將去視察的時候,位於翠屏山下的文工團駐地便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把駐守科學研究院左右的警衛團戰士都驚動了。


    當載著安毅、葉青和朱蘊的車隊緩緩駛入文工團大院門口時,彩旗飛舞,鑼鼓喧天,文工團近千女兵和擔任保護任務的一個警衛營戰士列隊歡迎,一個個眼含熱淚,眼裏滿是狂熱的表情。


    安毅心裏非常感動,但下車後卻衝著韓玉驚訝地說道:“下次我請蔣委員長來,你們記得就這樣歡迎,怎麽樣?”


    韓玉笑容還僵在臉上,好一會兒才品味出安毅話語裏的諷刺意味,淚水頓時奪眶而出,她委屈地看了安毅一眼,然後扁著嘴低下頭。


    一旁的文工團副團長潘淑曼有些看不過眼了,衝著安毅敬了個禮,然後昂首肅然說道:“司令,你怎麽能這樣?你看,把我們團長惹哭了!這次是大家夥兒自發來門口歡迎您的,並不是什麽形式主義的東西,而是打從心眼兒裏對你的愛戴使然。文工團建立至今已經三年多了,你從來沒有來我們這裏視察過,雖然你給了我們許多歌曲和話劇的創意,但是這不能掩飾你對我們文藝兵的忽視。”


    安毅愣了一下,看了看一旁雙眼潮紅別過腦袋的韓玉,心裏突然一陣愧疚,向潘淑曼還了個禮:“潘上尉,你的批評很及時,我都把你們當成大老爺們了,哈哈!我虛心接受你的意見。”說到這兒,他轉向韓玉:“丫頭,我這是開玩笑呢,你可千萬別在意啊,哈哈!大家辛苦了啊……”


    一旁的葉青上前拉著韓玉的手,安慰道:“你別理那個家夥,口花花慣了,不過他的心還是好的,沒有惡意。”


    朱蘊也擁上去,拿出手帕,幫忙擦去韓玉白皙臉龐上的淚珠。


    安毅有些尷尬,沈鳳道笑了笑,上前一步湊近安毅耳邊說道:“趁著現在大家都在,司令幹脆向大家講講話,鼓舞一下軍心士氣,然後讓大家散了吧。”


    安毅轉過頭,看到女兵們一個個熱切的目光,深受感染,大步來到歡迎的人群前麵,揮揮手道:“文工團的戰友們,你們辛苦了!”


    安毅話音剛落,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等掌聲停下,安毅繼續說道:“在過去的幾年裏,我實在太忙,又不想打攪大家正常的工作和學習,所以沒來看望大家,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對你們文藝工作戰線的同誌不夠重視。實際上在我安毅的心目裏,你們的作用無法替代,你們是安家軍序列裏最重要的一支戰鬥隊伍。


    “或許有些人會說我矯情,但我要說這是我的心裏話,我們現在實際麵臨的不過是兩個戰場:軍事和文化。軍事戰場大家很好理解,我們要戰勝敵人,首先要依靠手裏拿槍的軍隊,也就是我們戰鬥序列的十六軍、十七軍、二十四軍,還有各警備部隊和空軍、水軍司令部的官兵,他們是我們保家衛國捍衛領土和主權完整的中流砥柱,是保護民眾權益的決定性力量。但是,僅僅有這種軍隊是不夠的,我們還要有文化的軍隊,這是團結自己、戰勝敵人必不可少的一支軍隊,具體說來,就是現在站在這裏廣大的文藝戰士。


    “到現在為止,可能軍中和社會上依舊有些不好的說法,一些老封建老古董甚至會用‘戲子’這類侮辱的詞語來稱呼你們,我現在要鄭重地告誡這些人:文藝戰士是我們軍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要是以後再出現此類情況,一律以侮辱現役軍人懲處。


    “當然,這些處罰隻是表麵現象,關鍵是大家要自信,你們是新時期軍隊政治宣傳的主力軍,是新的曆史時期光榮的文化藝術傳播者和創造者,你們的歌曲、舞蹈、話劇、音樂,正在潤物細無聲地改變這個世界,你們走在時代的前沿,是當之無愧最可愛的人!所以,你們出去表演的時候,完全可以昂起你們高貴的頭顱,任何的詆毀和叫罵,都抹殺不了你們所做出的卓越貢獻!


    “文學藝術來源於生活,來源於廣大的人民和千年傳承的曆史文化,是所有文明最生動的藝術表現方式。我們的文藝兵是我們新時期軍隊政治宣傳的主力軍,是喚醒全國百姓的先進文化傳播者,你們肩負著曆史賦予的重任,任重而道遠。


    “在此,請允許我以安家軍代表的身份,向文藝戰線的戰友們,致以崇高的敬禮!”


    說到這裏,安毅鄭重地向歡迎人群敬了個莊重的軍禮,頓時引爆全場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和掌聲。


    早在安毅走向歡迎人群,開始講話前,葉青已經意識到什麽,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拿出紙筆快速地記錄,韓玉也擦幹了眼淚,走到了安毅身邊,靜靜地聽他演講,朱蘊卻一句話也沒聽進去,隻是癡癡地看著安毅那神采飛揚的俊臉,當安毅講完後才如夢初醒,俏臉緋紅地隨著人群鼓掌。


    葉青整理好筆記,掌聲依然沒有停下,她站起來幾步走到安毅身邊:“小毅,你這番講話很深刻,我想發表在明日的《三江日報》上麵,你說怎麽樣?


    安毅點點頭:“好,就是要大張旗鼓地宣傳我們文藝戰士的功勞,我要讓全社會都明白,革命工作隻有分工的不同,沒有高低貴賤的差別。我就是要打破人們的舊觀念,在我們這個戰鬥集體裏,文藝兵的作用無可替代。”


    韓玉崇拜地看著安毅:“哥,你說得真好,我好久沒聽你講過這些道理了,現在聽起來,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文工團副團長潘淑曼是湖北宜昌人,南京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醫預科畢業,四年前加入安家軍,先從事戰地醫療工作,先後經曆過上海一二八抗戰和長城抗戰,累功晉升為上尉軍銜。文工團擴大後,急需專門的政工幹部,加之潘淑曼讀大學時兼修音樂,於是被調到文工團擔任副團長。原本潘淑曼對這個工作還不是很滿意,但聽到安毅的演講,深受鼓舞,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從事的事業這麽偉大。


    全場的文工團戰士更不要說了,大家原本就對自己的工作很滿意,每個月除了零用外還可以給家裏寄回不菲的薪水,雖然平日的訓練和演出很辛苦,但穿著軍裝走到哪兒都會得到尊重,尤其是表演時官兵們和父老鄉親們發自內心的叫好聲和掌聲,讓她們逐漸喜歡上了這份站在大眾視野裏的工作。尤其是現在,聽到安毅闡述了文藝兵的重要意義,突然感覺自己的思想得到了升華,越發地驕傲自豪,幹勁也更足了。


    在文工團各級幹部的疏導下,文藝兵們紛紛回到各自的寢室或訓練場,繼續訓練或排演節目,文工團的大門處再次沉寂下來。


    這時文工團的教導員、警衛營長、後勤部長和各個項目的負責人才紛紛向安毅見禮問好。這個時候安毅才弄清楚,原來文工團確實是名副其實的女兒國,從團長韓玉到普通一兵,全部都是女孩子。


    教導員王廷蓮,河南南陽人,中原大戰時隨二哥王廷訓一起逃難到了宜昌,讀過高中的王廷訓參軍後,被保送至士官學校學習,畢業後分配到了顧長風的四十四師第一三二旅任班長,現已積功晉升為二十四軍四十四師少校營長。王廷蓮參加了醫療隊,接受完係統的訓練後就與二哥王廷訓一起參加了上海和長城抗戰,也順利晉升中尉軍銜,後被保送至西南政法大學進修,結業後分配到文工團任上尉教導員。這中間有一件趣事,去年王廷訓奉命到南京公幹,竟然碰到了分開近七年的兄長王廷雙,王廷雙是黃埔六期生,畢業後分配到皖西司令部,因聰敏好學曆任班長排長連長,現在隨長官一起到南京中央陸軍大學進修,沒想到竟會與弟弟重逢。雖然王廷訓竭力央求大哥申請調到安家軍來,也好一家人團聚,但拉不下臉麵的王廷雙依舊堅持其選擇,讓王廷蓮兄妹倆徒歎奈何。


    文工團的後勤部長唐芬的經曆就比較坎坷了,二次北伐時,唐芬剃了個光頭,以假小子的麵目加入獨立師,後因作戰勇敢晉升為班長、排長、連長,中原大戰爆發前才被發現女兒身,但已經患上了嚴重的婦科病,被強製調離崗位治療。病愈出院後進入政法大學學習,去年畢業後分配到了文工團,擔任少校後勤部長,是文工團裏唯一與團長韓玉軍銜相同的女軍官。


    相對看起來文弱秀氣、不知道怎麽在軍隊裏隱瞞了兩年多的唐芬而言,警衛營長胡少芬就顯得彪悍多了,這位胡家林的小侄女,由於自小練武的緣故,長得五大三粗,舉手投足之間虎虎生風,讓人心生寒意。自胡家舉族遷移到老南昌後,胡少芬瞞著家裏報考士官學校並離奇地被錄取,然後以出門遊曆為名進入軍校學習,直到畢業分配時才被胡家林發現,最後隻好把她弄到自己的獨立師做參謀。去年長城抗戰後,文工團的警衛連擴成為警衛營,胡家林舉賢不避親,推薦自己的侄女擔任這支隊伍的指揮官。


    雖然安毅對這支完全由女兵組成的警衛營早有耳聞,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發現這批安家軍戰鬥序列裏唯一的女兵每一個都剪著平頭。在與胡少芬交談後安毅了解到,這些女兵大多數是川南各地貧苦山村的,平日爬坡上坎慣了,體能並不必男人遜色多少,稍加訓練就是一支精悍的作戰部隊。由於女兵營實行獨特的例假休息製度,使得這支部隊與安家軍其他戰鬥隊伍對抗時身體處於最佳狀態,因此從場麵上看,絲毫不落於下風。


    安毅和大家來到文工團大樓第五層會議室裏,繼續會談,幫助文工團解決一些實際困難,最後還應韓玉的要求,又寫下了《什麽也不說》和《青藏高原》兩首歌,讓一群鶯鶯燕燕高興得不行。


    中午隨便吃過午飯後,韓玉神神秘秘地拉過安毅,悄悄對他說道:“哥,昨天我們文工團抓了個混進來的**,他說他認識你,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安毅一下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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