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眾多學成歸國的老部下離家已久,兼之春節將至,安毅想了想,決定給大家放個長假,吩咐留學生們相互通知,不用再前往老南昌,隻需在二月底前趕往敘府經濟研究所報道即可,分配後於三月一日正式工作。


    送走思家心切的秋明軒、丁墨蘭等七人,接下來的一周裏,在蔣介石的要求下,安毅跟隨他自南京赴杭州,與從上海趕來的張學良會晤。歸心似箭的安毅盡管心裏非常不願意,可是在蔣介石、宋子文的強硬態度下,隻能硬著頭皮跟隨。


    安毅心中清楚,此行並非隻是在杭州召開全國剿匪會議,以及讓自己張學良解開心結那麽簡單,很大原因是蔣介石和宋子文對中緬邊境危機深感擔憂,不願意引發更大規模的武裝衝突,把安毅留在身邊,是控製衝突升級的最好辦法。


    萬一已經取得共識的英國人無法控製事態發展,邊界衝突越演越烈,也可通過對安毅的限製,來約束安家軍上上下下的激烈反應,隻要安家軍不參與其中,邊界衝突就不會出現大的危機。


    此次杭州之行的意義非同反響,短短一周時間裏,發生了改變多支軍隊和許多人命運的大事:


    紅軍蕭克十六師、高詠生十七師在聯合攻打奉行的行動中,被嚴陣以待的中央軍西路軍輕鬆擊潰,在西路軍的步步緊追和重兵打擊下,損失極為慘重,這兩支原本以銅鼓和宜豐為根據地的紅軍,徹底喪失了存身的地盤,在嚴寒的窮山惡水之間,疲於奔命;新疆的盛世才在蘇聯紅軍的支持下,強勢崛起,並與宿敵馬步芳等人達成共識,盛世才終於在新疆站穩了腳跟;福建十九路軍徹底失敗,蔡廷鍇等人在大軍壓境的最後一刻從龍岩逃往梅縣,所部兩個師被陳濟棠的粵軍收編。


    七天中影響最為巨大的一件事是:窮途末路的東北軍少帥張學良終於妥協,在蔣介石、宋子文、孔祥熙的耐心說服下,在華北宋哲元部和閻錫山部的聯合擠壓中,不得不接受中央的調遣,東北軍依次撤離華北,開往河南、湖北,感覺到自己受騙上當可又毫無還手之力的張學良,終於認清現實,接受了蔣介石的委任狀,擔任豫鄂皖三省剿匪總司令,率領東北軍對豫鄂皖紅軍進行圍剿。


    軟硬兼施成功壓迫張學良的整個過程,安毅都在冷眼旁觀,默默思索。


    令安毅無比感慨的是,天真的少帥竟然會以結拜小弟的身份,要求擔任委員長侍從室主任一職,表麵上是謙遜地希望能跟隨義兄,多學習一些治軍治國的本事,心底裏卻企圖以通過留在蔣介石身邊表達忠誠的方式,換取東北軍繼續駐紮華北。


    蔣介石當然不會答應,先不說習慣於風花雪月的少帥能否勝任要求極高的侍從室主任一職,隻說軍紀渙散、群龍無首的東北軍現狀就不允許蔣介石做其他選擇。


    讓士氣全無的東北軍繼續留在華北,無疑是個巨大的安全隱患。與其讓其駐紮華北、抱著已經失去的輝煌記憶過日子,日複一日消耗中央大筆軍費和搜刮壓榨地方民眾的稅賦,還不如調到剿共戰場來,真刀真槍地拚殺一番,無論最終東北軍是勝是敗,對蔣介石來說少了個政治與軍事上的勁敵,對華北來說少了個雄踞多年的傳統軍事勢力,為中央政府以及中央軍對華北的控製消除障礙,東北軍也會在激烈的圍剿戰爭中,逐步消耗殆盡,可謂一舉多得。


    經過蔣介石幾人的輪番分析和勸說,少帥隻能不情不願地接受這一現實,表示會在一周內前往武漢,宣布就任三省剿匪總司令。


    這一係列見識,讓安毅覺得不虛此行,暗自為蔣介石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段感慨不已,同時也對自己安家軍未來命運,多了許多的警示和思考。


    二月九日,距離新春佳節僅有五天時間,蔣介石終於完成杭州之行的所有計劃,飛回南昌,繼續不罷不休地指揮中央軍,大舉圍剿紅軍。


    安毅記掛著家裏剛出生不久的兒子和兩個嬌妻,向蔣介石提出請假回敘府過年並召開麾下各軍軍事會議的請求。


    蔣介石有感於這段時間中緬邊境局勢趨於緩和,加上成功地調動了東北軍南下參與圍剿紅軍,又在杭州掀起了“以教養衛為救中國興民族方針”偉大運動,還在最後一天的中央軍委會議中,成功地促使安家軍航空司令部變更為中央空軍西南司令部,高興之下,批準了安毅的請求,要求安毅必須在正月初八趕到南昌開會,之後要好好地履行參謀次長和中央軍委委員的神聖職責。


    分手之後,安毅直接乘坐緊急調來的專機,飛抵南京,召開一個由參謀本部第四廳、安家軍南京情報與兵站總部、胡家林第十七軍駐京辦事處主任參加的會議,對近期的局勢和去年的工作計劃做了個小結,要求各部嚴密配合華北局,確保華北局在春節期間對東三省日軍重要軍事目標展開打擊報複。


    會議涉及的具體事務繁多,從九日下午兩點展開的會議延續到了次日淩晨才結束。令安毅非常高興的是,胡家林的十七軍駐京辦主任張應良上校詳細介紹了圍剿劉黑七的行動過程,成功俘虜劉黑七部六千餘人並全部繳械,從俘虜中挑選出的一千五百名好兵苗子正在進行為期三個月的整訓和政治教育,被逼得逃進山東的劉黑七數百殘部,在韓複渠毫不客氣的驅趕下,逃到了河南境內,這下讓河南省主席劉峙頭大了。


    天色大亮,小雪初霽。


    安毅吃了個大餅,喝下碗熱氣騰騰的豆漿,招呼沈鳳道準備好,即刻趕赴機場,出門前對即將返回廣州探親的林耀東千叮萬囑,讓林耀東除了送上自己簽名的大幅照片、一副吳稚暉先生的賀壽書法和一些禮物之外,別忘了替自己給老族長拜個年磕個頭。


    剛要走出大門,情報站撥給丁墨蘭、張茹怡二女使用的那輛專車開進了院子,在大門口徐徐停下,車門打開,丁墨蘭攙扶著一個白人老頭走了下來,安毅連忙與沈鳳道、趙瑞、劉昊、張揚等人迎上去見禮。


    上次送丁墨蘭和張茹怡回賓館時,安毅已經與尼古拉.特拉斯見過一麵,當時對這個據說學識極為淵博的塞爾維亞人並無太深的印象,後來讓專人調查後才知道此人的不凡。此刻換上一身深棕色呢子西裝和黑呢大衣的白人老頭,腦袋上扣著頂黑呢風雪帽,凍得通紅的高鼻子呼出團團熱霧,在丁墨蘭的引領下,笑容滿麵與安毅握手,寒暄幾句一起進入大廳,機敏的侍從立刻給這個白人老頭送上一杯西方人通常都很喜歡的紅茶。


    丁墨蘭看到沙發邊的幾件小皮箱,意識到安毅要出門,連忙走到安毅身邊,低聲問道:“長官,你這是去哪兒?”


    “快過年了,得回敘府去看看家人。再一個,今年川南又是一個豐收年,需要對各級政府政績突出的官員和勞動模範進行嘉獎,還要到周邊幾個移民新村拜訪一下安頓了兩年多的父老鄉親,你怎麽回南京來了?你父母和你分開這麽多年了,肯定想和你多聚聚的。”


    安毅微笑著回答,望著丁墨蘭水靈靈的迷人眼睛,心情突然變得格外舒暢。


    “我剛回上海就回家看望了一下家人,到南京拜訪完你後,我又和尼古拉叔叔一起回上海家裏住了一段時間,父母兄妹都很開明,聽說我和陪尼古拉叔叔要到敘府過春節,都很支持。”丁墨蘭紅著臉回答。事實其實是知道女兒的心意後,和所有望女成鳳的家長一樣,丁墨蘭的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和安毅多多接觸,說不一定有個柳暗花明的好結果,當然這些丁墨蘭無法說出口來。


    安毅很驚訝:“不是說放假到月底嗎?怎麽?以大上海的繁華,還不能吸引尼古拉先生?”


    丁墨蘭點了點頭:“是啊!尼古拉叔叔聽我介紹咱們川南的各個研究機構之後,一直不相信落後的中國會有這麽專業的科研機構,他總是問我安家軍除了我們這些人之外,其他將士是不是還都留著一條長辮子?真是氣死人了,尼古拉叔叔一直沉迷於他的科學研究,不怎麽關注電影和報紙,加之以前美國都是這麽宣傳中國的,眼下西海岸的華僑中也有不少頑固派繼續穿馬褂留辮子,所以才會鬧這個笑話。”


    安毅忍俊不禁,走到尼古拉身邊坐下,知道他會說中國話,也不費力說英語了,直接道:“尼古拉先生,等你飽覽中國的秀麗風景後,我再派專機來接你,去敘府去看一看,怎麽樣啊?”


    “咦,將軍,不是說好和你一起到那個什麽……什麽萬裏長江第一城,去過你們的聖誕節嗎?”尼古拉不解地問道。


    安毅愣了一下,轉向滿臉緋紅的丁墨蘭,立即明白過來:“可是——尼古拉先生,我今天就得趕回去,敘府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所以……”


    “沒問題啊,我們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其實我們前天就回南京了,不過那時候你還在南昌,所以我們又在南京附近逛了逛。昨晚打電話知道你回來後,今天天還沒亮,我的小天使就來敲我的房門,一切出行的事務準備完畢,我們還一起到街口那家別致的餐館,愉快地享受了一碗陽——春——麵。誠實地說,中國的麵確實比意大利麵好吃。”尼古拉輕鬆地回答。


    安毅知道無法拒絕了,隻能樂嗬嗬地表示這是自己的榮幸,耐心地陪著尼古拉享受了一下一百五十個大洋一斤的極品祁門紅茶,看到尼古拉又再往茶杯裏加上一粒方糖,隻能無奈地看著。


    兩個小時之後,一行人終於來到機場。


    尼古拉看到安毅的專機是德國容克公司的三發運輸機,頗為意外,微微一笑登上機艙,最後選擇了與安毅麵對麵的位置,在丁墨蘭細心照顧下,東瞧瞧西看看,不停點頭,似乎對飛機裏的陳設和座位布置非常滿意。


    飛機飛上藍天,尼古拉把幽深的目光從燦爛和暖的眼光和片片白雲間收回,含笑望著安毅俊朗的臉,突然問道:


    “安,你相信嗎?隻需要更換一種德國人和美國人都在全力去幹的、很快就能研製成功的飛機發動機,再對飛機脆弱的骨架和拙笨的外形做一些改進,人們就能輕鬆地以每小時一千公裏以上的時速,自由地翱翔於美麗的藍天之上。”


    安毅有些驚訝地望著露出輕鬆笑容的尼古拉:“先生說的是不是德國、英國和美國幾個飛機發動機製造廠,正在研製的噴氣式發動機?”


    尼古拉有些意外:“安,沒想到你也知道這些信息。我覺得你是除了我的寶貝外,見過的最聰明的中國人,雖然我知道你從沒有在歐美任何一所學校接受過高等教育,但是我在與兩個寶貝的交談中,早就知道你和德國人一起聯合改進並製造飛機,還聽說你的飛機是全中國最大最先進的飛機,如果需要,可以乘坐二十六個人。


    “剛才我仔細觀察了一下,確實如此,戰敗的德國人在軍用飛機方麵受到研製的限製之後,開發民用飛機的熱情更為高漲,可以說到目前為止,這架容克運輸機是我見到的較為優秀的運輸機之一,隻不過樣子太醜了。沒辦法,德國人一直側重於飛機的性能,卻往往以犧牲視覺感官為代價,可惜了。”


    “你真是太精辟了,我的教授,如果不是聽墨蘭和茹怡談及你後,我特別查閱過你的資料,我真難以想象會有一天和一個拒絕領取諾貝爾獎的偉大科學家在一起交流。”安毅非常佩服尼古拉的睿智與眼光。


    尼古拉紅光滿麵,爽朗地笑了起來:“雖然你是在恭維我,但我還是很喜歡聽,能得到一個全世界最年輕的上將如此讚譽,確實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不過,親愛的安,我想問問你,聽說你對科技、特別是機械非常著迷,估計在這方麵你下了很大工夫,否則也不會和嚴謹務實、素以工作機器著稱的德國人攪在一起。


    “我想問的是,你是否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這個世界上會有一種飛機,能在一萬英裏的航程中不加油,承載五百名乘客飛越太平洋,從美國飛到中國隻需要二十四小時甚至更短的時間?”


    安毅徹底傻了,心裏直叫我的娘啊這家夥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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