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小杏花的經曆給了安毅很多啟示。


    數年來,安毅的童子軍校實行的教育方法,迥異於國內任何的正規中小學校和私塾教育,實行的是軍營式的管理,每天上午六點必須集合完畢,由軍隊挑選出的班主任率領開始一個小時的晨跑和隊列操練。


    每一天清晨的集合結束和解散之前,都必須集體背誦安毅指定的十條語錄,內容包括“驅除日寇、保家衛國”、“臥薪嚐膽,刻苦努力,為中華之崛起而奮鬥終生”等等,背不下的沒有早餐吃。


    由於絕大多數孤兒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沒有幾個人獲得啟蒙教育的機會,當初安毅與勞守道等人商量之後,就來了個一刀切,不管年齡大小,全都讀一年級,部分識字的孩子編為二年級,幾十個接受過初級教育能進行簡單運算的孩子,則在通過測試後編入三、四、五年紀,先把童子軍校的各個年級搭建起來再說。


    經過四百多位教職工三年的艱苦努力,人數高達四千八百餘人的童子軍校,在經過不斷擇優跳級和入學考核定年級後,終於完善了階梯式的五個年級。孩子們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很快形成努力向上、互幫互學的良好校風,加上嚴格的軍事化管理和擁有優秀的教師隊伍,孩子們掌握基礎文化知識的速度,數倍於普通小學。


    每天上午都是基礎文化教育,課程包括國文、數學、史地、植物學四門。八點第一節課,十二點第四節課結束,午餐結束休息一個小時,喜歡打球的打球,喜歡打鬧的打鬧,無拘無束,不加管束。


    下午兩點後,少數時間由從童子軍校畢業生中選出的輔導員進行憶苦思甜教育和校外幫、扶活動,其他時候都是是雷打不動的政治教育——教員是從有戰功的官兵中精心挑選、輪流派駐童子軍校的軍代表,授課時間為一小時,使用教材就是安家軍新兵教育的特編教材,內容包括秦漢以來曆朝曆代抵抗外辱的著名戰例和英雄人物,以及明朝抗倭史和兩次鴉片戰爭的屈辱史,再到不久前的一二八抗戰和華北抗戰,生動的戰爭史中包含一定程度的曆史地理知識。


    下午三點半開始,是兩個小時的軍事基礎訓練,傍晚六點半晚餐,晚上七點半至九點半為興趣教學,內容包括音樂、書法、美術、外語、樂器演奏、測繪基礎、無線電基礎、航空模型等等。


    四年級以上的學員在掌握任何一種樂器的演奏之後,均可挑選一至兩項自己喜歡的選修課程,跟隨中外教師進一步學習。


    小學畢業後,學生進入條件更好的大學附屬中學,按照入學成績,分別進入各年級,繼續接受更高一級的新式教育,經過一到三年不等,絕大部分學生能輕鬆考上安家軍開辦的大學、士官學校、職業技術學院,品學兼優的佼佼者,則被選送公費留洋,成為建設國家、保衛國家的棟梁之才。


    童子軍校的中外教師們,仁厚踏實,兢兢業業,五年來逐漸摸索,總結出一整套實用高效的教學方法。童子軍校派出的代表隊,在首都南京、江西省、南昌市、川南地區的各項比賽和文藝匯演中,贏回一個個最高獎項,成立曆史僅僅五年的童子軍校,以學生具有嚴明的紀律、紮實的基礎、開闊的思維、多才多藝的素養名聲鵲起,加之從童子軍校畢業的學生跳級現象頻繁,成為全國教育界的一個不小奇跡。


    無數家長四處托人尋找關係,希望把子女送進童子軍校就讀,但遺憾的是童子軍校有著極為嚴格的規定,除社會孤兒和軍中將士子女之外,一律不得接收外來生員,唯有思茅新開設的童子軍校,才對少數民族鄉親開放。


    國內許多教師,想法設法進入童子軍校執教,希望享受到童子軍校教師不低於大學講師的高薪和安家軍團級軍官的福利待遇,但是經過重重考核,最終獲得聘請的,隻有千分之幾的概率。


    兩年前,童子軍校從老南昌整體搬遷到敘府新校址。


    緊鄰中央陸軍士官學校的童子軍校規模隨之擴大兩倍,擁有三棟五十米長的四層教學樓、一棟五層高融匯中西建築風格的辦公大樓、一塊擁有能容納八千人就座的簡易看台和四百米標準跑道的運動場、十二塊相鄰的混泥土籃球場、男女生分隔管理的兩片樓宇宿舍群、一座半封閉鋼梁式室內體育場、三十多個興趣教學小組、寬敞完善的實驗室和先進的教學器材,使得童子軍校無論在規模和教學力量方麵,更上一個台階,成為千百萬教師和家長們無比羨慕的、全國首屈一指的初級教育基地。


    童子軍校的成功,讓安毅想到很多,在安毅的印象裏,全國各大高校中學術最為自由學風最為濃鬱的,要數清華、燕京兩所大學,其次是金陵大學、自己旗下的西南理工大學、上海複旦這三所學校,安毅相信隻需三五年的努力,憑借實力雄厚的師資力量、與歐美各大名校之間的交流與合作、以及自己每年的大筆教育投入,旗下的西南理工大學、敘府醫學院和西南政法大學,就會逐步縮小差距,進入全國一流大學的行列。


    但是,在整個教育體製中,最重要、最為關鍵的則是小學和中學教育,雖然這幾年川南的教育事業蓬勃發展,每一個鄉村幾乎都建立了一所小學,但是相對於各方麵都走在前麵的童子軍校而言,自己在川南總體的基礎教育事業方麵做得還是很不夠,無論是資金投入和重視程度都欠缺很多,許多小學僅有一間教室一兩個老師便開課了,至於教育的效果究竟如何也沒有誰追究。自己如今沒有能力促進全國教育事業的進一步發展,但是把川南十八個縣市的教育基礎和水平提高一步,還是能夠辦到的,如果在前兩年的大筆投入之後停滯不前,等待川南政府從預期的財政收入中逐年劃撥教育經費,很可能會錯過目前最關鍵的五年發展機遇。


    沈鳳道、龔茜、馮潔雲看到安毅在不遠處來回踱步,低頭沉思,不知道安毅想些什麽,也不好打擾。


    眼看著夜幕降臨,明月升起,安毅還在獨自思考,沈鳳道站起來低聲吩咐小杏花收拾桌子返回大廳中等候,以免夜風寒冷著涼了。


    安毅在小杏花手中瓷壺瓷杯的輕輕碰撞聲中,走了回來,低聲吩咐沈鳳道打電話把楊斌、葉成、展到、杜易、蔣雲山、董澤川、祁老爺子七人請來,就敘府行營的建立、敘府市領導班子的安排、川南十八市縣的基礎教育如何深化加強的問題展開討論,一定要盡快拿出初步方案,否則下去太忙就顧不上了。


    沈鳳道應聲而去,安毅扶起馮潔雲,對要回去的龔茜說道:“你也要參加這個碰頭會……你這個‘經濟研究所所長’應該走馬上任了,千頭萬緒都等著你幫忙理順,哪怕旁聽一下也是好的。”


    龔茜點點頭:“那麽,我先回去看看孩子,收拾完我就過來。”


    安毅攙著馮潔雲慢慢走回去:“雲兒,你的文學社辦得怎麽樣了?”


    “剛開始呢……現在青姐幫我兼管著,在玉成先生和祁老爺子的大力支持下,基本網羅了川南各地的國學名士和後起之秀,注冊的會員已經有三百二十多人,第一批成員中的十二本作品已經完成校訂,準備出版發行。


    “祁老爺子上次建議說,如果能把‘川南文學社’更名為‘巴蜀文學藝術聯合會’更好,畢竟整個四川的國學名士大部分如今都在我們敘府各級學校高就,足以代表整個四川的文化潮流。”


    馮潔雲回答完,笑吟吟望著安毅,等候他的意見。


    安毅點點頭問道:“那麽,誰來當這個會長?”


    “玉成先生推薦的是祁老爺子,董先生則推薦晏陽初、徐中舒兩位先生,無奈兩人一個在河北搞平民教育普及、一個已經被中央研究院從燕京大學調去整理明清檔案,看來一時半會兒來不了。


    “美國哈佛大學畢業後一直在北方致力於國民教育的晏陽初先生前幾天剛離開敘府,說川南的教育發展得已經很好了,北方貧困地區更需要他,臨行前晏先生推薦四川大學文學院院長張頤先生,祁老爺子和玉成先生都極為讚成,特別是玉成先生,非常欣賞張頤,已經開出了委任張先生為西南政法大學副校長兼文學院院長的條件,加上數位名家的聯名邀請,估計過幾天就能把他請來。


    “我這個小小的執行理事,混在一群飽學名士中間,挺慚愧的。”馮潔雲有些赧然。


    安毅微微一笑,突然記起張熹曾經向自己推薦過這個張頤:“張頤先生是不是二十年前赴美國入密歇根大學就讀,獲文學學士和教育碩士及哲學博士學位,之後再獲英國牛津大學哲學博士學位的那位張頤?”


    馮潔雲點點頭:“正是,嚴格來說,張先生還是我的牛津大學的同門學長呢,牛津畢業後,他又到德國埃爾朗根大學研究康德哲學和黑格爾哲學,後赴法國、意大利考察,被英國皇家學會聘為會員。九年前回國先任北京大學教授,後到廈門大學任教授兼文學院長,年初他看到福建政府窮兵黷武,輕視教育,一怒之下回到四川大學。這半年他兩次受玉成先生邀請,來到敘府考察我們的三所大學和川南基礎教育,對我們三所大學的規模設施、師資力量、教育方式讚不絕口,誇獎說完全領先於國內任何一所大學,還特別讚揚你對家鄉、對巴蜀人民做出的不可磨滅的貢獻。”


    安毅非常振奮:“很好!這麽說張頤先生逃不到了,哈哈!既然這樣,就讓他來擔任這個會長吧。”


    馮潔雲笑道:“祁老爺子說等成立那天,一定把散布在全國的巴蜀名士都請來,諸如剛在北平成功舉辦畫展的張大千先生、曾擔任中山先生秘書也做過你們黃埔軍校教官的書法家謝無量先生、國學大師蒙文通先生等等,都請回來一起聚一聚。”


    安毅高興得連連點頭:“太好了!到時我一定好好拜見一下這些名家,請他們賜些墨寶留存,將來我兒子沒錢花了,拿一張去拍賣就能成個大富翁,哈哈!”


    “你這家夥怎麽這麽俗氣啊?揍死你!”馮潔雲忍不住打了安毅兩下。


    “什麽事讓你們小兩口這麽高興?”蔣雲山大步走來,長袍飄飄,頗有點兒仙風道骨之韻。


    安毅連忙迎上去:“先生這麽快就來了,裏麵請!”


    蔣雲山撚須一笑,進入大廳坐下,接過小杏花奉上的茶杯,逗了她幾句,看到小丫頭害羞地跑進裏屋,開懷不已,放下茶杯,接過安毅遞來的香煙,低聲說道:“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哦?請說。”


    安毅來勁了,知道蔣雲山所說的好消息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蔣雲山點燃香煙,徐徐吸一口:“馬君武先生舉家搬來了,正式就任西南理工大學校長!怎麽樣?是好消息吧?”


    安毅大喜過望,站起來向蔣雲山鞠了一躬:“太感謝先生了!我這個掛名校長終於脫難了,一身輕鬆啊!”


    蔣雲山聽得有趣,暢聲大笑,笑完再說一個消息:“還有件事得跟你說說,劉海粟先生你認識嗎?“安毅一愣:“聞名已久,無緣相見,聽說前幾年他公開展出**畫,被江浙政府通緝,一直不敢回去,我倒覺得沒什麽,藝術嘛,需要一個慢慢了解和適應的過程,隻是政府那幫老封建老古董也太僵化,容不得新鮮事物……怎麽了?你突然問起這個?”


    “他應我之邀,剛到敘府,現在就住在山南的山莊裏,他非常喜歡那地方,還說沒想到咱們敘府這麽繁華,教育事業這麽興旺,看樣子能把他留下一段時間,如果你同意,我想請他到政法大學美術學院擔任客座教授,如何啊?”蔣雲山含笑望著安毅。


    安毅哪有什麽不願意,坐下後對蔣雲山道:“我同意!這樣吧,如果劉海粟先生不介意,幫我畫一張**畫如何?”


    蔣雲山大駭,指間的香煙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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