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最後一道殘紅褪去,天空漸漸變成了深幽的湛藍,閃爍的星辰高懸在潔淨的天幕之上。夜幕無聲無息地落下,皎潔的明月緩緩升起,銀色的光芒將漫天繁星掩蓋,蒼茫的群山、蔥鬱的大地披上一層朦朧的柔光,萬籟俱寂的天地裏,隻有草蟲的吟唱和流水的淙淙聲,風中隱約間夾雜的幾聲夜鶯啼鳴,倍感孤寂。


    月光下的馬雷鎮,燈火點點,竹影婆娑,顯得那麽的安謐祥和,這個坐落在南壘河西岸的小鎮,擁有四百餘年曆史,是數百年來滇緬東路商道上的一個重要驛站。方圓五裏的鎮子坐落在低緩蔥翠的群山之中,一座座用巨木搭起的高腳樓和祠堂廟宇,順著北麵山坡的平緩下降的地勢層層分布,錯落有致,尖頂飛簷式建築具有濃鬱的傣族風格,隨處可見身姿婀娜的叢叢鳳尾竹,圍繞小樓的三色月季和美人蕉爭芳鬥豔,形同華蓋、高達數十米的大青樹散落在小鎮內外,南麵溪流環繞、一馬平川的田野裏,剛剛抽穗的茁壯水稻與清風共舞,輕輕搖曳,在銀色的月光下如同緩緩湧起的層層波浪。


    小鎮昔日的繁華與悠然已經不再,從英國殖民者的鐵蹄踏上這塊土地開始,馬雷鎮的民眾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笑容,形同豺狼般的緬族傀儡軍隊在英國殖民者的驅使下,用槍炮和長刀對緬北大地上的一個個古老村鎮展開無情的掠奪與鎮壓,在這片方圓數萬平方公裏上生活了數百年的人民,被一步步向北驅趕,一座座銘刻著漢字的廟宇和石碑,在大火和鐵錘之下,迅速消失,原本環繞村鎮的片片稻子和玉米、木薯等作物,被散發出迷人芬芳、盛開出妖冶花朵的罌粟所取代,抱著一絲生存希望、尚未被殖民者驅逐的各族人民,開始進入艱辛苦難的無望歲月。


    相比之下,距離大中國近在咫尺的馬雷鎮還是幸運的,因為緬軍和英軍要吃飯,也要吃肉,所以允許馬雷鎮繼續保持原有的生活方式,甚至允許鎮中繁衍生息了數百年的漢、傣民眾通過所謂的邊境關卡,到北麵的孟連鎮領取新駐軍免費發放的優質稻種和趁手的工具、農具,隻不過回來之後,都要向英國殖民政府設置的關稅稽征所,繳納相當於稻種和工具價值一半的進口貨物關稅,而且每斤稻種、每件工具的價值多少,完全由英國人自行“依法確定”。


    盡管如此,古老美麗的馬雷鎮再也沒有了笑聲笑語,雖然成了“百公裏國境線”上唯一的通商口岸,但鎮子裏的三千餘各族民眾享受不到任何的利益,反而承受著比過去重十倍不止的稅賦。


    就像今天,駐紮本地的英國人和緬軍北上掠奪滿載而歸,所有的鎮民都隻能麻木地遠遠觀看,不敢奢望能夠獲得絲毫利益,或者因此而減輕英國人的盤剝與壓榨。


    下午歸來,英**官命令緬軍把牛馬趕進建立在鎮東的“關稅稽征所”旁的貨棧裏,就進入兩年前建起來的歐式“關稅稽征所”建築,與兩名年輕的英國稅政官員舉杯同慶,還派出幾名緬軍到鎮子裏,把四名失去家園後隻能流落他鄉操起皮肉生涯活下去的擺夷族女子招去。


    深夜十點,古鎮的燈火漸漸熄滅,唯有佇立在南壘河東岸的氣勢恢宏的“關稅稽征所”仍是燈火通明,笑聲朗朗。


    兩名守衛在朝東麵大門口的緬軍衛兵似乎非常疲憊,懶洋洋地靠在大門兩側堅實的花崗岩石柱上打盹兒,五名巡邏的衛兵與前來換崗的衛兵交接完畢,倒背著上次世界大戰剩下的仿自毛瑟的恩菲爾特三型步槍,無精打采地走過貨棧門前連接西岸的狹窄鐵橋,很快進入西岸馬路邊那座燈光昏暗的猛包軍營。


    緬軍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到了埋伏在鐵橋南北兩百米外的安家軍五個特種兵小隊官兵的眼裏,緬軍衛兵換崗半小時之後,三聲夜鶯的啼鳴隱約響起,鐵橋南北方向的東西兩岸伏兵,均開始無聲無息的運動。


    分布在東岸的三個突擊小隊四十六名將士,從三個方向逼近猛包軍營,埋伏在西岸的兩個偵查小隊,悄悄向貨棧和明亮的“關稅稽征所”摸去,另有兩個狙擊小隊分別占據有利地形,架起狙擊槍,嚴密監視,隨時予以火力支援。


    距離猛包軍營隻有三百五十米的巨樹上,特種大隊長顏梓霖正在嚴密觀察兩個方向的襲擊行動,突然聽到樹下傳來一陣悶哼,顏梓霖迅速回頭,頓時嚇了一大跳,一條大腿粗的蟒蛇不知何時將通信參謀朱子捷緊緊纏繞,邊上的通信兵已經嚇得忘了反應,壯實的朱子捷緊咬牙關,拚命掙紮,唯一能活動的左手拔出了手槍,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卻又不敢開槍,與粗壯的蟒蛇一起翻滾在大青樹碩大的氣根之間,無法脫身。


    蟒蛇頭部高舉,獠牙猙獰,陣陣腥臭從蟒蛇飄動蛇信的鱷狀大嘴中湧出,發出聲聲尖利的“噝噝”聲。


    大驚失色的顏梓霖猛然跳下五米多高的樹杈,打了個滾,一躍而起,已經握在手中的匕首閃電般揮向直立起來的蟒蛇脖子,“呲——”的一聲過後,猙獰的蟒蛇頭部應聲落地,兩股血箭從切口整齊的蟒蛇勃腔激射而出,“呲呲”直響,接著落下漫天的血雨。


    被蛇血澆了個滿頭滿臉的顏梓霖奮力擲出匕首,將地上扭動彈跳的蛇頭準確刺穿,死死地釘在了樹根上,顧不上再看一眼,就撲到仍被碩大蛇身纏繞的朱子捷身邊,拔出他腰間的特種匕首,順勢一捅,刀鋒猛然外翻,將粗大的蛇身割斷大半,自己也因一衝之力撲向前方。


    顏梓霖打了個滾兒,飛快躍起,看到無頭蛇身仍未斷裂,正要再上,突然“嘣”的一聲響起,斷裂的蛇身甩出一片血花,“啪”的一聲抽打在地上,蹦躂幾下終於無力地蠕動起來。


    解困的朱子捷用盡全力,滾到無線電台旁邊,趴在地上捂著脖子拚命吸氣,通信兵這時才反應過來,撲上去幫助快要斷氣的朱子捷恢複呼吸,等朱子捷喉頭發出一陣進氣的聲音之後,年輕的通信兵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恐懼和空氣中彌漫的腥臭空氣,趴在一塊凸起的樹根上,“嗷嗷”嘔吐。好在陣陣南風吹來,前麵的各小隊弟兄已經發起了行動,通信兵的嘔吐聲才沒有對整個行動造成什麽影響。


    顏梓霖已經再次回到樹杈上,看到猛包軍營路燈下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在快速有序的移動,西岸英軍“關稅稽征所”和貨棧內外的五六名衛兵也都全部消失,顏梓霖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軍營的警衛一經清除,裏麵的五十餘名脆弱緬軍就隻有待宰的份兒,控製了東岸的猛包軍營,那座大別墅裏的幾個英國佬翻不了天。


    猛包軍營裏悶哼聲聲,血腥四溢,三個突擊小隊的四十六名將士匕首飛舞,寒光片片,驚醒過來的緬兵來不及張嘴,特製鋼弩射出的利箭已經釘在了腦袋上,沉睡的緬兵在鋒利的匕首下,頸部一涼,很快便身首異處,寬大的鐵皮頂營房裏鮮血四濺,湧起蒙蒙血霧,一個個被割下腦袋的軀體仍在頻頻抽搐,撞得床板“咚咚”直響,流淌的鮮血很快漫過平坦的青磚地板。


    幾個第一次割腦袋的將士被地獄般的殘酷景象嚇得全身發軟,心跳如雷,好在臉上全都塗得像鍋底似的,看不出丟人的神色,但是僵硬的身軀和提著腦袋不知所措的舉止,還是招來老弟兄的低聲痛罵,最後隻能機械地跟在各自小隊的老鳥們身後打掃戰場,接過老鳥們飛快遞來的一支支步槍、一個個口袋,本能地背到身上,手中提著的人頭,在老鳥們的嗬斥聲中還不許放下。


    西岸的歐式別墅裏,三名喝醉了的英**官和稅政官已被割下腦袋,四個年輕的女人尚未看清楚來人,已被打暈,十餘名將士麻利地衝進各個房間,翻箱倒櫃,嚴密搜查,將一切值錢的物品連同文件一起扔進帶來的口袋裏,辦公室內側小間的鐵門已被撬開,兩名弟兄正在用搜出的鑰匙,小心打開保險櫃。


    唯一活著的英**官,此刻全身發抖,極為恐懼,他的雙臂已被擰斷,其關節在兩個特種兵弟兄的腳下已經斷裂,痛得昏死過去後又清醒的英軍中尉麵對滿臉迷彩、體格彪悍的小隊長魏長輝,已經嚇得失聲,“嘎嘎”碰撞的牙齒沒有了他站在木棉嶺上談笑風生時的整齊和潔白。


    魏長輝之所以沒有一刀結果這個十惡不赦的英國佬,並非是想從他嘴裏掏出點兒什麽,魏長輝連同整個分隊都沒有一個會聽英語,也沒有接到任何審問的任務,之所以讓殘暴傲慢的英國佬多吃點兒苦頭,完全是魏長輝看到了躺在英國佬身邊的擺夷族姑娘滿身都是牙印和血痕。


    魏長輝什麽優點都不好說,但是他有一樣這個時代絕大多數男人無法比擬的優點——知道心疼女人!


    幾年來和魏長輝睡過的女人,沒有一個不被這個精悍冷峻的漢子所特有的溫存與豁達所打動,這也是他屢屢犯下作風問題的原因。此刻讓魏長輝看到漂亮女孩滿身的紫紅牙印和斑斑血跡,怎麽不讓這個鐵血柔情的漢子怒發衝冠?因此,他寧願回去背處分,也要讓這個變態的英國佬吃盡苦頭,絕不想讓他死得這麽痛快。


    “哢嚓——”


    長刀揮過,一隻大手飛快探出,接住最後一個英國佬的腦袋,隨即飛快退後,在魏長輝惱火的注視下大步走出大堂,用他略帶沙啞的聲音下達命令:


    “四個洋鬼子的腦袋帶回去領賞,其餘的腦袋全都掛到大門上,爆破組盡快弄好屍體陷阱,對麵軍營的大火燒起來了,五分鍾之內必須撤離!”


    分隊長林炳寧的話音落下,整個大堂就剩下氣呼呼的魏長輝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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