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一夜之間,歐美各國報紙紛紛以摘要的形式,刊登了本國記者從遙遠中國發回的采訪報道和評論。


    美國《基督教箴言報》、《紐約時報》、《舊金山僑報》、華人財團控製的各大報紙,英國《泰晤士報》、《每日新聞報》,法國《法蘭西時報》,德國《法蘭克福郵報》、《鏡報》等主要媒體,均對中國政府淒慘的財政狀況以及軍隊內部的分裂進行了評述,一個個享譽世界的政治觀察家、時政評論家、政治學家紛紛發表文章,對中國的前景深表擔憂,不少著名人士大膽地預測:東方中國又一次全國性的軍閥混戰時代即將到來!


    英國《每日新聞報》駐華記者詹姆士的報道最為詳盡,他在評論文章的最後,非常含蓄地陳述:


    ……具有國際特色的野餐會結束,令人尊敬的駐華公使藍蒲生先生一行,在年輕的安將軍和當地官員們的親切陪同下,興致勃勃地視察了正在建設中的敘府至昭通省際鐵路施工現場,與承建方英國環球鐵路公司的先生們深入交談,再次向給予英國工程技術人員和僑民熱情關照的川南政府官員表示感謝。


    應眾多歐美記者的要求,公使先生在登機前發表了即興演講,讚揚高速發展的川南地區給他留下深刻而難忘的印象,對英國金融機構和工商企業與中國各大民族資本的合作前景非常樂觀,並承諾將為英國各大跨國建築集團參與中國西南四省秋季商品博覽會期間公開招標的鐵路、橋梁、碼頭等大型工程項目的競爭,提供最大限度的幫助與支持……下午五點十分,公使先生乘坐中國川南航空公司的客機到達武漢,由於時間太過倉促,以及華北局勢的發展等原因,公使先生遺憾地放棄了前往南京略作停留的原定計劃,在湖北省軍政長官何成浚將軍的禮送下,乘坐下午六點的列車趕赴北平…………此時,中華民國政府財政部部長宋子文、駐國聯全權代表顧維鈞正在英國倫敦出席世界經濟發展會議,看到英國主流報紙的重要報道及轉載,還有對中國時局的諸多分析,感到非常震驚和焦慮。


    就在宋子文與顧維鈞決定離開下榻的賓館,趕赴中國大使館致電國內詢問詳情之時,彬彬有禮的大堂經理敲響了房門,在警衛人員的陪同下將一個信封交給宋子文,說是一個神色匆匆的中國留學生委托轉交的,經過酒店專門儀器的檢測,沒有任何危險。


    宋子文禮貌致謝,進入房間立即打開閱讀,看完一百二十多字的電文和後麵署名安毅的落款,宋子文當場氣得破口大罵起來:


    “蠢貨!一群蠢貨!好你個楊永泰……除了搞陰謀詭計沒,就不能再幹點兒別的了?”


    顧維鈞大吃一驚,從宋子文手中搶過電文細細閱讀,完了連連搖頭,幽幽長歎:


    “怎麽能這麽幹?安毅將軍幹什麽我都相信,就是不相信他會偷稅漏稅,何況財政部稅政司與江西省政府有過一份稅務協定,江南集團的出口稅由地方政府代為征收的,暢卿先生不清楚,難道天翼(熊式輝字)將軍還不清楚嗎?”


    “他懂個屁!熊式輝上任一年來,整天跟在蔣委員長屁股後麵到處剿匪,何時過問過江西經濟和財政狀況?一群目光短淺之徒,真是羞於與其為伍!”宋子文滿腹怒氣無法消散。


    顧維鈞眉頭緊鎖,異常擔憂地問道:“明天開始法德之行,特別是要到與安毅將軍關係密切的德國訪問,主人們肯定會問起中國國內的情況,到時候我們該怎麽回答?”


    “還能怎麽回答?我這就去大使館,致電詢問蔣中正,蔣中正滿腹經綸高瞻遠矚,讓他教我們怎麽回答!”


    宋子文說完,氣衝衝轉身就走,隨從們慌忙跟隨而去,顧維鈞再次歎了口氣,無比憂慮地跟著出去。


    顧維鈞深切體會到,國內局勢突變產生的惡劣影響,已經令歐美列強一片矚目,宋子文此行已經達成和將要達成的諸多國家間的多方位合作計劃,很可能因為國內中央軍事集團的突然分裂而受到嚴重損害。


    ……六月二十八日下午,香港羅便臣道李濟深府邸。


    維多利亞風格的兩層半洋樓二樓的書房裏,從廣州匆匆趕來的李宗仁、白崇禧、陳濟棠在李濟深的兒子引領下,快步上樓,一進門就看到笑容滿麵迎上來的黃紹竑。


    李宗仁先是一愣,隨即伸出雙手,高呼“季寬吾弟”,上去就緊緊地抓住黃紹竑的手,激動得眼睛都濕潤了,寬闊的嘴唇抖動幾下,就是說不出一句話。


    小諸葛白崇禧展顏一笑,上前抓住黃紹竑粗壯的手臂,高興不已:“季寬兄,南寧一別轉眼已兩年,徳公和弟兄們時時念著你啊!沒想到我們幾兄弟別後相聚,竟會是在任公這塊寶地,令人唏噓啊!”


    黃紹竑雙目潮濕無比感動,向白崇禧重重點頭,轉向也已經雙眼模糊的李宗仁,想起當日自己離開廣西的那天下午,李宗仁設宴相送,喝得步履蹣跚還要堅持送自己到碼頭,臨別時仍然萬般叮囑,說“哪天想回來就回來,季寬的的那張椅子愚兄會一直留著”。


    眼見李宗仁難得的真情流露,黃紹竑鼻子發酸,他緊緊地握住李宗仁的手,深吸了口氣,低聲稟報:


    “兄長,小弟到香港已經六天了,要不是任公和展公(胡漢民)一再挽留,小弟昨天就得返回南京去了……今早知道兄長和健生兄要來,這一整天小弟心裏都喜憂參半,忐忑不安啊!”


    “德鄰、季寬,你們少做那種小女兒狀了,堂堂萬軍之帥半生戎馬倥惚,兩年不見,就能讓你們這般模樣?沒出息……伯南(陳濟棠字),來來,坐這兒,我正好有事問你。”一身長袍的胡漢民毫不客氣地譏笑李宗仁和黃紹竑,招呼身體開始發福滿臉橫肉的陳濟棠坐到自己身邊的沙發上。


    李宗仁自嘲地笑了笑,重重地拍了拍黃紹竑的手,點頭勉勵一番,這才掏出手帕擦了擦眼,上前與一臉微笑的李濟深、陳樞銘見禮。


    黃紹竑和白崇禧寒暄了一會兒,並肩走到半圓形沙發的賓客位置坐下。


    胡漢民與身邊盤腿坐在沙發上捧著一杆兩尺八長水煙筒的陳濟棠說完話,轉向眾人宣布開會,就是否接受黃紹竑的意見暫緩成立廣州中央政府的問題,讓與會者一同商量。


    轉眼間三個小時過去了,會議在激烈的爭吵中艱難進行。胡漢民看到一時半會兒難以形成統一的意見,幹脆站起來宣布休會,吩咐眾人再斟酌一段時間,考慮成熟後再召集下一次會議。


    眾人全都站了起來,李濟深盛情挽留胡漢民和陳樞銘一同吃飯,胡漢民攤開雙手,有些無奈地說,目前仍然擔任南京市市長的老朋友石瑛、教育部政務司司長段錫鵬被蔣介石派來做說客,如今還在自己家裏耗著,得回去把他們打發走了才會耳根清淨。陳樞銘則笑著說要去胡漢民家裏向同盟會老前輩石瑛問好。陳濟棠有心讓久別重逢的桂係四巨頭自己聚一聚,也滿臉堆笑地說要順道去拜訪一下如雷貫耳的石瑛前輩。


    李濟深四人隻好把胡漢民等人送到樓下,沒出大門,陳濟棠突然記起什麽,招來副官低聲說了兩句,跟隨胡漢民和陳樞銘一起,鑽進停在門口的大轎車,吩咐司機先別開車。胡漢民微微蹙眉,問伯南你搞什麽鬼?其他幾個也弄不清楚是怎麽回事,直到陳濟棠的副官捧著長長的水煙筒跑出來鑽進後麵一輛車裏,眾人才明白陳濟棠把水煙筒忘在樓上了,禁不住一陣莞爾。


    入夜,已經喝得半醉的李濟深吩咐兒子拿出幾張報紙,接到手上,輕輕拍了幾下:“這兩天的報紙,諸位都看了嗎?”


    李宗仁接過掃了一眼,放在桌麵上,淡淡一笑:“看了,不但看了《東方新聞報》和《羊城晚報》連續兩天的大篇幅報道,還找來租界英國人的報紙翻譯過來。真沒想到啊,這老蔣竟然連自己麾下第一功臣都容不下,真他媽的見鬼了。任公,你的世侄了不得啊!這年輕人心機也夠深的,不動則已,動起來招招打在老蔣的七寸上,可比我們當年強多了,真是後生可畏!”


    “說起來老蔣和安毅之間不但有師徒名分,還多了一層幹女婿的關係,八年來對老蔣言聽計從,忠心耿耿,不但流血流汗,還大把大把地出錢為老蔣解困,從沒聽他有過半句怨言,連我們在一旁看著都眼紅了,可不知道老蔣吃錯了什麽藥,竟然自斷臂膀,實在難以想象,看來真的應了江湖中傳說的那句話,安毅那小子功高震主了。”白崇禧非常感慨。


    眾人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唯獨黃紹竑一臉苦楚,夾起顆花生米扔進嘴裏。


    李濟深見黃紹竑沉默不語,笑著問道:“季寬,你怎麽看?”


    “還能怎麽看?明擺著中央有人要暗算安老弟,而且是接二連三的打擊削弱,就連安老弟的盟友湘西的四十四軍也一塊兒被連累了,否則以安老弟的好脾氣,斷不會用這麽激烈的手段,連續出招反擊。”黃紹竑憤憤不平地說道。


    李宗仁和白崇禧會意一笑,李濟深卻很吃驚:“季寬,你什麽時候和那小子稱兄道弟了?”


    黃紹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小弟剛從南洋回來到達杭州的那天,就在西湖上被安老弟灌醉的,此後就結下兄弟之緣了。看到眾人都很感興趣地望了過來,黃紹竑呼出口粗氣,把自己如何與安毅認識、以及在南京、武漢、北平、保定相處的事情和盤托出,完了從口袋裏掏出封信,遞給李濟深:


    “小弟離開南京前,安老弟派專人送來這封信,委托小弟轉交兄長。”


    李濟深接過信,疑惑地問道:“都這麽多天了,你為何一直沒拿出來啊?”


    “原想離開之前交給兄長的,有些事情小弟不好參與。”黃紹竑說完抓起酒瓶,先給李宗仁斟滿一杯,知道白崇禧不善飲也不管他,自顧自地滿上一杯,端起來就向李宗仁敬酒:


    “兄長,小弟敬你一杯,此番別離,下次見麵又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李宗仁想了想沒說什麽,端起杯輕輕一碰,仰頭就幹。


    李濟深打開信,看到竟是電文紙譯出的內容,字體雖然端正清晰,但是字形太小看不清楚,連忙起身去找眼鏡。


    白崇禧微微一笑:“季寬兄,七天前有一百三十餘名容縣籍年輕人包了一條汽船,從梧州一直開到南寧,被我們的江防大隊攔下來檢查,當日小弟正好到碼頭乘船趕來廣州,看到爭執就問了一下,結果江防團的弟兄把兩個領頭的年輕人帶了過來,小弟立即認出其中一個是劉允旗,記起他曾經擔任過你的衛隊排長,問他去哪兒?他說要上貴州……小弟知道其中必有隱情,也就沒有再問什麽,讓他們乘船逆流而上了。”


    黃紹竑非常驚訝:“那小子怎麽會回廣西的?前一段時間,幾個族中弟子到南京來找我,說是在家裏閑得卵泡都出汗了,想找點兒事情做,我想來想去無處安置,便把他們三個介紹到安老弟的川南士官學校,讓他們學些東西,以後也好有一技在身……照理說這會兒他們應該在敘府才對,怎麽會回廣西老家的,而且還帶上一百多人?”


    白崇禧知道黃紹竑從未對自己和李宗仁說過謊,聽完黃紹竑的話,心裏略作思考,也就釋然了:


    “要是小弟估計不錯的話,很可能是安毅的主意。小弟聽麾下師長陳誌標說過,安毅這人非常夠朋友,總能為自己弟兄做些想到而做不到的事情。傳言雲南的朱益之、黔西的石珍每年都會送一百人到安毅麾下進修,季寬兄推薦族中弟子三人未免太少了些,估計安毅是幫你這個大哥多培養些人才吧,現在倭寇窺視國事艱難,總有一天會用得著的,對吧?”


    白崇禧頗有深意的一席話,讓黃紹竑非常尷尬,意思是說安毅幫你想到前頭去了,哪一天你東山再起登高一呼,就不愁手裏沒有人才了。


    李宗仁看到黃紹竑一臉尷尬之色,搖頭莞爾一笑,挺感興趣地問道:“季寬,這半年來軍界有個傳言,說是安毅的川南士官學校在很多專業上,已經遠遠地走在了黃埔前麵,這話你如何看?”


    黃紹竑幽幽一歎:“怎麽說呢?我說件事吧,大家都知道中央軍的軍事總顧問德國人魏采兒吧?”


    白崇禧點點頭:“這是個能人啊……從中原大戰到剛結束的華北抗戰,魏采兒幫了老蔣大忙,許多戰役的指導思想都讓我等受益匪淺,這是個擁有真材實料的傑出軍事家,我很佩服他。”


    黃紹竑點了點頭:“是啊,中央軍那些從日本回來的將帥們個個眼高於頂,可提起魏采兒,沒有一個不心悅誠服的,可偏偏這個魏采兒,就把安毅編寫的三本軍事教材翻譯到德**事院校。就在十三天前,德國駐南京領事館接受他們陸軍參謀部的委托,正式向我國外交部和軍事委員會提出申請,希望中央陸軍士官學校能接受他們的十六名進修學員,並以此進一步擴展中德兩國在軍事上的交流與合作。想必你們也清楚,這個中央陸軍士官學校,就是安毅擔任教育長的川南陸軍士官學校,其前身是南昌陸軍士官學校。諸位說說看,安毅的士官學校怎麽樣?”


    李宗仁等人麵麵相覷,全都吃了一驚,接著先後感歎說理應如此,否則安家軍沒有如今的威名和赫赫戰功。


    白崇禧頗為遺憾:“要是能前去實地參觀考察就好了,我們的軍隊缺的正是專業的正規化教育,黃埔南寧分校到現在也沒出幾個人才,確實是一大憾事啊!”


    李濟深愉快的聲音驟然傳來:“如果健生願意,估計隨時都可以去川南走走,我看啊,我那侄子沒你們想的那麽小氣,否則也不會有這兩年愉快的合作了!”


    白崇禧抬起頭,看到李濟深紅光滿麵地坐下來,心知肯定是從安毅的信中得到了什麽好消息。


    李宗仁似乎想到了什麽,目光炯炯地望著李濟深,唯獨黃紹竑沒有任何反應,像是在自己家裏一樣,毫不客氣地抓起個大青蟹掰開,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李濟深舉起酒杯,敬了李宗仁和白崇禧一杯,放下杯子,含笑說道:


    “安毅小子請我到他的敘府住一段時間,還說我那幹侄女肚子又大了,恐怕還是個兒子,還說我那耀庭老弟這幾天就要從南洋趕赴川南,一家人難得在一起聚一聚,這小子,還是比較孝順的!”


    李宗仁再次與白崇禧相視一眼,隨即高興地轉向黃紹竑:“季寬,當初我們打破雲南和貴州的經濟封鎖,就是有賴於你和任公從中斡旋,自從三方展開合作以後,我們的財政困境大為緩解,按照目前桂西北的礦業發展速度來看,今年的收益肯定會成倍增長,前景值得期待啊!季寬,你來之前,安毅有沒有讓你轉達什麽建議?”


    黃紹竑放下螃蟹腿,一邊擦手,一邊鄭重回答:“安老弟一怒離開華北之後,再也沒有走出川南老窩,天天裝病,輕易不見人,我也沒機會和他說話。倒是他留在南京的副官稍微透露了一點,說黔西的石珍已經開始進行鐵路線的勘測,準備從水城、盤縣修一條鐵路直通雲南曲靖,如此一來,就與雲南的朱益之將軍的計劃不謀而合了。朱益之在年初呈送鐵道部的報告上明確說明,川南敘府至昭通的鐵路已經動工了,這種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的偉業,雲南也不能落在後麵,所以雲南省政府也想通過融資的方式,修建昆明到曲靖的一百二十公裏鐵路。要是小弟分析不錯的話,一年之後,川黔滇的鐵路將會連在一起了,要是再和咱們廣西的鐵路連在一起,撇開經濟發展不說,其中的戰略意義就令人刮目,安老弟實乃大才啊!”


    李濟深、白崇禧、李宗仁全都為之一震,隨即各自思索,不再說話。


    良久,李宗仁打破沉默,笑吟吟地望向李濟深:“任公,看來你得親自去一趟了,事關我八桂民眾的福祉啊!”


    李濟深點頭一笑:“去,肯定去!不但我要去,最好你們兩個也一起去,至少也得去一個,安毅這小子分明是在暗示,他想要全方位與我們合作了。以安毅的雄厚實力,以及川湘滇黔同盟的鼎力支持,我們不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可惜了。其實說起來,我們還得謝謝老蔣,要是他不頻出昏招,那小子怎麽可能會走出這一步?痛快啊!”


    李宗仁忍不住暢聲大笑,白崇禧笑完,建議道:“小弟和徳公不能去,目標太大了,影響深遠,還是慎重一些為好。如果大家同意的話,小弟建議讓以行兄(廣西副省長黃旭初)去,以行兄在陸軍大學就讀時就是任公的學生,弟子陪老師去很正常,如果可以的話,再讓廣西大學校長馬君武先生一起去,因為,馬君武先生與安毅的軍師、西南政法大學校長蔣雲山先生是老朋友,彼此年輕時就認識,一起留過洋的。”


    “健生高明!”


    李濟深豎起了大拇指,李宗仁高興得舉起酒杯,四人齊齊一碰,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時白崇禧咳得不行,漲紅的臉惹來其他幾人歡快的笑聲。


    ……幾乎是同一時刻,山西太原西南郊的晉祠裏,正在與孔祥熙喝茶詳談的閻錫山接過副官呈上的電文,掃了一眼,樂嗬嗬地遞給對麵的孔祥熙:“賢弟,介石兄又催你回去了,看來中央政府的事務離不開你啊!”


    孔祥熙接過電文,看完後輕輕放到桌麵上:“小弟肩頭重任不少,為華北軍隊采購十萬噸糧食的任務尚未完成,怎麽能輕言離開山西啊?”


    閻錫山摸著微禿的腦門兒,會意一笑:“你是擔心回去之後,被我們的蔣委員長抓壯丁吧?”


    孔祥熙連連搖頭:“委座棋錯一著啊!放著東南的政敵和對手不打,怎麽有空去招惹安毅這個強小子啊?這下可好了,湘西跟著川南一起撕破臉了,如果委座再不停止對付安毅,恐怕黔西的石珍、雲南的朱益之將軍也要沉下臉來,影響之大,實在難以估量啊!”


    “沒錯!安毅這年輕人,我一直以為他隻是能帶兵能打仗,比咱們山西人還會做生意,沒想到他玩起權謀也如此漂亮,嘖嘖!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說到這兒,閻錫山感興趣地望向孔祥熙:“賢弟,你說安毅還有什麽後手藏著沒使出來啊?”


    孔祥熙大駭:“兄長還希望安毅出招啊?連續幾招,已經差不多要了中央的命了,別的不說,我那義兄歐耀庭早不病晚不病,昨天早上才剛說要帶著美洲和南洋民眾的六千多萬美元抗戰捐款回國,下午就說偶感風寒病倒了,原本小弟和整個中央政府就眼巴巴等著這筆救命錢,這下可好了,我那義兄宣布病情的時候,順帶說這六千多萬捐款中的四千多萬,是美洲和南洋幾個愛國財團指定捐給安家軍,用來在川南建設傷殘軍人安置區、戰死軍人撫恤金和建設福利工廠的。剩下的兩千多萬,則按照廣大愛國華僑的意願,直接交給國家民政部分配使用,現在全泡湯了……小弟估計啊,此刻其他部門包括中央軍委在內,恐怕都怨聲載道了。”


    閻錫山一愣,接著再次發出歡快的笑聲:“他奶奶的,安毅這小子的性格我喜歡,嗬嗬!賢弟,我聽說湘西張弘欒出售的那些飛機不錯,幾乎都是全新的先進戰機,麾下將領們都勸我買幾架回來用用,而且我看過了,價格確實不高,比自己進口還劃算,說句心裏話,我這回可真的心動了。”


    孔祥熙想了想,還是勸道:“兄長要是真想買,也得等幾天再說,明天小弟就飛回南昌,看委座如何善後,弄不好我還得到川南去見見安毅那小子。”


    “等個屁啊!我晉綏軍何時需要看人臉色做事情了……對了,上次你建議我在敘府弄個晉商會,我一直沒時間對你說,你這次去見你那幹女婿,別忘了讓他給我留塊大點兒的地皮,不幹則已,咱們要幹就幹得氣派些。”閻錫山端起八寶杯,興會淋漓地品了一口香茗。


    孔祥熙笑著問道:“大哥,你這是在報複中央的華北政策對晉綏軍不公吧?”


    “誰說不是呢?既然中央不念我軍的汗馬功勞,我們隻有靠自己發展了,說不定我明天起床一高興,就和安毅那小子通個電報,哈哈!現在得拍拍這小子的馬屁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取代了張漢卿的地位,成為全國最大的軍閥頭子了,不拍他的馬屁拍誰啊?何況他離我遠,相互間又沒有任何利害關係,這樣的朋友去哪兒找?再者說了,他如今難受的時候大哥我不幫一把,難道等他風光了才請他喝酒嗎?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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