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受激勵充滿血性的東北抗日義勇軍各部,在“遼西大捷”之後,紛紛出擊,加大了打擊日、偽軍的力度和頻率,日本侵略者在短短半個月時間內遭受了極為慘重的損失,各部疲於奔命,尤其是偽滿漢奸在“鐵血鋤奸會”、“東北鋤奸盟”等地下武裝神出鬼沒的襲擊、綁架、縱火等手段報複下,授首者多達上百人,日偽勢力氣焰為之大減,人人自危,沈陽、長春、吉林等二十餘市縣不得不緊急實行戒嚴和宵禁,這些自日本主子上台後趾高氣揚的敗類,終於體會到賣國帶來的惡果。


    各路抗日武裝紛紛發起的抗擊行動,迫使東北日軍不得不兩次推遲向南發動全麵戰爭的時間,日軍各部兵力一時間大為緊張,關東軍不得不在整個東北屯墾僑民中,緊急征召了一萬青壯入伍。


    大漢奸張海鵬與傀儡國王溥儀等人緊張之後,主動提出征集十萬偽軍,配合日軍在整個東北地區展開更大規模的清剿和搜捕行動,日偽軍為報複東北抗日義勇軍各部的行動,將撫順煤礦附近的栗家溝、平頂山等村同情抗日武裝或者本身有親人在義勇軍奮勇殺寇的3000餘村民集中,實施了滅絕人性的大屠殺,之後又追殺了聞訊逃亡的千金堡村數十居民,製造了震驚中外的撫順“平頂山慘案”。


    日本人和漢奸勢力對東北抗日武裝和同情抗日將士的平民展開的血腥殺戮,使整個東北大地風聲鶴唳,血腥四溢,繼九一八之後,再次出現了大型的難民潮,每一個城市、小鎮和鄉村,隨處可見被日軍屠殺橫屍街道和荒野的平民屍體,日本侵略者和賣國賊,再次欠下中華民族的累累血債。


    南京中央政府通電中外,並上書國聯,控訴日軍在東北的暴行,日本政府卻反唇相譏,指責蔣介石和南京政府支持“滿洲國叛亂武裝”,秘密援助滿洲國各路“叛匪”大量武器彈藥和經費,日本新任駐華公使還在上海三次召開各國使節和記者參加的新聞通報會,指責蔣介石的特務組織“藍衣社”策劃和實施了東北、華北地區的地下反日行動,並通報如下一組數字:


    兩個月來遇害的“善良日本僑民”高達七百五十餘人,另有一百四十二人至今下落不明,被燒毀“合法商社”、僑民“合法住宅”一千六百餘間,日本三大銀行分設東北、華北地區的七家分行被盜搶,損失總計四百五十萬美元以上。


    消息發布的第二天,正在長沙視察的蔣介石立即發表公開聲明,從濟南慘案說到年初的一二八抗戰,再從九一八事變說到撫順平頂山慘案,以大量的無可爭辯的確鑿事實,向中外控訴日寇的滔天罪行,接著話音一轉,對所謂的“藍衣社”組織矢口否認,並對日本帝國主義大量派遣特務潛入中國各地、收買雇傭漢奸賣國賊的行為表示憤慨和譴責,蔣介石最後非常隱晦地暗示,目前中央軍委情報部門正在采取全國性的除奸反特行動,並對落網的敵特分子進行審訊,相信很快就會以充分的證據,將個別重大案例公告天下。


    蔣介石的公開講話,讓日寇惱羞成怒,兼之中國各地反日情緒高漲,東北各路抗日行動全麵展開,大有風起雲湧迅速蔓延之勢,就在這個時候,又接連傳來東北四條鐵路主幹線上的三座橋梁和百米沿河路基,被抗日武裝炸毀的消息,日寇被迫將大量兵力調到鐵路沿線,展開維護和清剿,日本關東軍司令部在無計可施之下,竟然命令全東北駐軍強拉民夫,將鐵路沿線兩側百米內的所有樹木盡數砍伐。


    不知為何,這一秘密行動連同命令的詳細內容,被京滬地區數家主流報紙完整予以揭露,再一次引發中國政府的強烈抗議和全國上下的反日熱潮。


    此時北平城裏的安毅,並沒有那麽多精力顧及外交上的紛爭和全國範圍內的大規模反日遊行,從十二月五日開始,安毅就帶著尚未正式公布番號的十七軍副軍長兼獨立師長胡家林、四十四師師長顧長風、十七師師長魯逸軒等十餘名將領,馬不停蹄地對熱河地區以及長城一線進行詳細的實地考察,先後拜訪了宋哲元、湯玉麟、商震等各軍大將,就既定防區劃分展開和未來可能的協作進行開誠布公的商討,一直到十五日下午才返回湯山行館。


    次日,安毅領著參謀長趙瑞、情報處長劉卿等人進北平城拜訪了少帥。


    針對日軍第六、第七、第八、第十二師團正在隱秘地向綏中、錦州一線集結的情況,經安毅與麾下三個師二十餘名主官反複討論,一致認為不能消極被動地等待和采取守勢,而應該在日軍最可能聲東擊西、快速集結重兵利用優勢交通線對承德和張家口展開突襲之前,主動出擊,攻敵之一部,並力爭殲滅之,徹底打亂日軍作戰部署,為整條防線上的各路友軍爭取機會。


    少帥讀完安毅遞上的詳細作戰計劃,頻頻點頭讚不絕口,卻沒有表示支持和反對,而是吩咐副官,立即把輔帥張作相請來。


    安毅知道張學良在顧慮什麽,三天前中央政府和中央軍委已經就即將到來的這場大規模戰爭定下基調,蔣委員長給少帥發來密電,再一次重複此戰的八字方針:堅決抵抗,邊打邊談。


    在這一指導原則下,少帥猶豫不決是情有可原的,而且東北軍內部並非眾誌成城,鐵板一塊,從大帥張作霖到少帥掌軍的這十幾年間,東北軍內部分歧不斷,在日寇強大的壓力下,各軍將領從未有意見統一的時候,偏安自保力求保存實力的將領不在少數,貌合神離進而離心離德最後發展到率部嘩變同室操戈的事情,也一再發生過多次,其中兩次差點兒讓整個東北軍四分五裂麵臨消融,如今麵對的情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為艱險,更為惡劣,各軍將領的心思不用詢問就能猜出個**不離十。因此,安毅沒有提出任何的請求讓少帥為難,也沒有進一步說明自己的底線,而是耐心地等待少帥思考體會,進而展開商議。


    匆匆到來的張作相看完安毅的作戰計劃,合上文件低頭沉思,久久不說一句話。偏殿的小會議室裏,氣氛凝重,寂寞無聲,就連呼吸聲都能聽到。


    抽完一根煙的張作相終於抬起頭來,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望向安毅,和藹地詢問:“賢侄的意思,是不是想把這一精密巧妙但也充滿變數的主動出擊,交給我東北軍來完成?”


    “前輩慧眼如炬!晚輩這點兒花花腸子哪兒能瞞得過你老人家法眼?”


    安毅點頭一笑:“是這樣的,其實這個計劃誰來執行都無所謂,規模不大不小,最高投入也就是一個旅的兵力。晚輩與弟兄們商量後一致認為,如果貴部一時間抽不出兵力的話,由晚輩的直屬部隊加上三個師各一個團執行,前提是,需要冒用東北軍的某個臨時番號,以避人耳目。


    “請少帥和輔帥相信,此舉並不存在推卸責任,給東北軍臉上抹黑、帶來不必要的政治和外交麻煩,而是晚輩等人無奈之下的應變之策。目前,日軍正在頻繁調動,兵力集結向綏中、錦州一線緩慢而又秘密集結,看似波瀾不驚,其實凶相已現,這方麵的情報,少帥和輔帥要比晚輩清楚得多,晚輩的很多結論還是依靠東北軍弟兄提供的情報做出來的呢。”


    張作相與少帥相視一笑,對安毅低聲詢問:“這份嚴謹優秀的作戰計劃,是否報請蔣委員長批準了?”


    安毅長歎一聲,從身邊的公文包裏取出三份電文,緩緩遞到張作相和少帥之間的桌麵上:“咱們的政府太軟弱了,俗語道弱國無外交,剛從洛陽搬回到南京辦公的中央大員們,一個個表麵上老成持重,義正詞嚴,其實他們心裏慌著呢,要是得知晚輩主動越過長城,深入日寇側後奮然一擊,那些人還不得對晚輩口誅筆伐、視為國家民族招來巨大災難的罪人啊?他們可能都忘了,東北眼下雖然淪陷於暴日的鐵蹄之下,但總歸還是咱們神聖不可侵犯的國土……少帥和前輩請看,委座的三份複電,均否決了晚輩和前指參謀處‘把握時機主動出擊’的請求,嚴令我部的任何作戰行動事前必須取得少帥和輔帥的同意,因此,晚輩和弟兄們隻能出此下策了。”


    張作相和少帥看完電文,齊齊搖頭,微微一歎。張作相委婉地建議道:“按理說沒什麽大問題,可竟然連賢侄也無法征得蔣委員長的同意,老夫和少帥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獨斷專行,畢竟可能帶來的影響實在太大。賢侄要是已經下定決心的話,為何還在乎一個名義和番號?完全可以頂著賢侄屬下東北抗日支隊的名頭進行啊!”


    安毅無奈地笑了笑,並沒有出言解釋,趙瑞恭敬地替安毅說出個中原因:“輔帥,楊九霄部短暫休整之後,已經輾轉北上,正與常年駐紮在大黑山裏的抗日友軍展開緊密合作,經過數次對日寇的有效打擊,楊九霄部已經名聲在外,被關東軍視為心腹大患,並派出一個獨立旅團,對楊九霄部展開不間斷的搜索追蹤,正因為如此,楊九霄部實際上已經吸引了朝陽方向大部分日軍主力,使得日軍在朝陽地區的兵力出現短暫的薄弱期,要是不抓緊這個難得機會,很可能不出五天就會失去這次殲敵良機。


    “如果這個行動計劃獲得輔帥和少帥的同意,楊九霄部必然會大張旗鼓地主動出擊,以吸引日軍更多兵力,為我軍再次突襲朝陽殲滅日軍有生力量創造更好的條件。兵法雲,得意而不可再往。晚輩們這次反其道而行之,希望借助地形和速度優勢,好好在這個地區打上一仗,此仗雖然不大,卻對我們判明日軍的作戰意圖幫助很大,由此而帶來的積極效果顯而易見。”


    張作相與少帥又再相視一眼,經過此番解說,他們終於知道安毅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了,目前無法判明日軍即將進攻的主要方向,各軍將帥的意見也紛亂繁雜至極,安毅的這個主動出擊的計劃要是獲得成功,定能讓陰險狡詐的日寇露出破綻來,進而統一思想形成共識,為各軍備戰帶來巨大的好處。


    張作相讚賞地向安毅這群智勇過人的年輕人點了點頭:“你們是想,連我駐紮在行動路線區域的軍隊也一塊兒瞞過去,對吧……我知道此類行動越保密越好,可是諸位賢侄想過沒有?萬一被駐紮在沿途的我軍各部將領發現,會不會由此而對上層生出失望與疏離感?會不會認為他們得不到咱們這些上位者的信任?會不會因此而走向另一個極端?賢侄與少帥雖然相交不久,但彼此互信互敬,坦誠相見,說是知己朋友也不為過,因此相信少帥也將心中萬般憂慮告訴賢侄了。值此危難時刻,各路梟雄名為同心抗日,其實不少人正在挖我牆角,對我軍某些將領百般利誘,萬般迷惑,這個時候萬一出點兒問題,賢侄說,咱們東北軍該怎麽辦啊?”


    安毅極力壓抑心中的失望與焦慮之情,恭敬地點點頭,勉強笑著站了起來:“既然這樣,就暫且放下吧,一切均以大局為重,晚輩等人尊重前輩的意見,此後不再提起此類計劃,晚輩唐突了,還請前輩多多原諒!”


    張作相爽朗地哈哈大笑,過去拍拍安毅的肩膀讚了幾句,就在門外的催促聲中告辭離去。安毅知道少帥這幾天非常繁忙,也沒有再留下耽誤少帥的時間,禮貌告辭之後,領著弟兄們緩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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