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山下繁花簇景幽雅精致的院子,終於有了個正式名字——西園。這個名字是新娘子歐楚兒取的,原本弟兄們隨心所欲地稱之為安公館或者司令官邸,並沒有統一的稱呼,楚兒到來之後遊覽了園中迷人的景致,歡喜不已,當即請求安毅將自己的家園稱之為西園。


    安毅幾乎不用考慮,就爽快地答應下來,原因是既然楚兒這麽喜歡,就隨她高興吧,再一個原因是“西園”這一稱呼確實要比什麽安公館、司令官邸樸素很多。


    楚兒非常喜歡自己在敘府的這個新家,對待漂亮質樸的管家馬大嬸也非常禮貌,看到七歲的小杏花像個小大人一樣牽著不到三歲的弟弟承承的手,在大樹下盡情玩耍,時而玩迷藏,時而捉知了,楚兒美麗的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心中甚至想是否早點兒給承承再要個弟弟或者妹妹?


    連續三天從敘府城內擺到城外的盛大喜宴之後,安毅一家終於安定下來,川南軍政各界的弟兄們停止了不依不饒的鬥酒,再次把精力轉到了軍隊建設和地方政務上。


    弟兄們的尊重和表現出來的親情,讓楚兒非常感動,更令她感慨萬千的是,整個敘府完全是一個幹淨漂亮、擁有濃鬱的川南古韻卻又處處迸發著活力的花園城市:整齊寬闊、綠樹如帶並擁有完善排水係統的街道,一座座仿古建築的嶄新學校、醫院、軍營和市場,與老城區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正在鋪設的電車鐵軌貫穿城市東南西北,東西向的主線路通過即將竣工的金沙江第二大橋,與工廠林立的江東新區相連接,八十五萬人口的川南第一大城市已經開始向世界展現其多姿多彩的嶄新風貌。


    安頓下來的第四天,楚兒幾乎無法抑製心中強烈的衝動,要求開始工作。


    安毅並沒有立即答應楚兒的要求,而是建議她多走走多看看,帶著孩子多走訪一下弟兄們的家,與所有弟兄的妻子兒女老老少少都見個麵,先把感情建立起來,再開始緊張繁忙的工作也不遲。


    楚兒隻能答應下來,幾天後她慢慢發現,弟兄們的妻子大多是教師、醫生、政府部門中低級官員,如尹繼南的夫人段馨兒是榮軍小學的校長、顧長風的夫人是敘府教育局副局長、丁誌誠的夫人是農業局文書、夏儉的第二個老婆竟然是警察分局主管戶籍的警官等等,終於理解了安毅的良苦用心,懷著萬般感激平心靜氣地重新調整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計劃,開始對敘府乃至整個川南的方方麵麵進行深入細致的了解,處處洋溢的濃鬱人文社會以及無處不在的質樸親情,常常讓楚兒感動得眼角濕潤,也逐漸明白自己身上的擔子,遠比當初設想的要複雜和沉重得多。


    安毅則是沒完沒了的出席會議,視察各部駐軍和已經擴大到六千人規模的警察部隊,晚上通常是召集弟兄們到自己家裏的院子或者後山小亭中喝上兩杯,邊喝邊談,從容不迫。


    第七天晚上的家宴上,楚兒突然看到了兩個月前處於輿論抨擊漩渦之中的聞名全國的一位風雲人物,尤其讓楚兒感到驚訝的是,這位風雲人物身上仍然穿著熨燙整齊的將軍夏常服,衣領上用金線繡上去的將星仍然閃閃發亮,神色從容輪廓分明的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他就是報紙上預測將會被軍事法庭判處重刑的“風流將軍”王庚。


    更令楚兒覺得難以理解的是,如今的王庚竟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官銜仍然是陸軍少將,官職則變成了中央陸軍(敘府)士官學校教育長,掌管著擁有十二個學係、每年麵向全**隊和社會錄取五千五百名優秀學員的全國第一大軍事院校。


    安毅看出了歐楚兒的疑惑,當時並沒有說明,而是待晚上激情之後,才原原本本把自己向蔣委員長陳情並且提出把王庚調出稅警團到川南供職的情況一一進行說明。蔣委員長自然不會認錯,不管怎麽樣讓日本人抓住讓軍隊顏麵大失這是事實,此前的抓捕和關押就當是懲戒了,同時他也覺得此番已經敲打了大舅子宋子文和他的稅警團一番,再僵持下去家裏不得安寧,於是就同意了安毅的請求,宋子文見保住了麾下大將的性命和前程,也欣然讚同,於是王庚就這樣來到了敘府。


    王庚待人處世雖然孤傲,總有點恃才淩人的味道,但作為美國西點軍校的高材生,軍事理論極為紮實,眼界也非常開闊,並且吸收新生事物很快,懂得活學活用,相信經過這次人生的重大變故,他會從中領悟到很多東西,出任士官學校的教育長自然是綽綽有餘,安毅平白得了一個人才,心情也為之大佳。


    如今,威震全國的榮譽部隊二十四軍已經建立了司令部,各部由上而下各司其責,因此盡管軍長兼司令尹繼南、副軍長兼參謀長葉成、十六師師長謝馳、三十九師師長夏儉、四十四師師長顧長風等將領整天與安毅形影不離,六萬將士組成的一個主力軍依然高效穩定地運轉著。


    隸屬於川南綏靖公署的警備部隊再次增加到五個師八萬將士,與從退役和現役官兵中百裏挑一組建的六千人警察部隊、由退役官兵和二線官兵十萬人組成的工程兵團一起,在公署主任楊斌中將、軍政署長李福強少將、警察署長丁誌誠少將、工程兵團司令史樂君少將的領導下,構成了保衛川南、建設川南的中堅力量,就是在如此強大的軍事力量支撐下,川南各級政府得以穩定而順利地運行,方方麵麵都登上一個個新台階也逐漸成熟起來。


    又是一天晚上,奔忙了一天的安毅與弟兄們邊吃邊談,其樂融融,才喝到一半,侍衛長林耀東來報:三十八軍參謀長兼昆明警備司令部司令詹煥琪將軍到。


    眾弟兄齊聲歡呼,與安毅一齊站起來迎向院門。


    這時詹煥琪已經在新任參謀本部第四廳中將副廳長趙瑞的陪伴下,樂嗬嗬轉過影牆迎上來,恭敬地向老長官安毅立正敬禮,隨即與欣喜萬狀的弟兄們捶捶打打,相互問候,嬉笑片刻就被弟兄們拖入席中,強灌了三大碗。


    麵紅耳赤的詹煥琪從肅立身後的兩名副官手中接過沉重的三個禮盒,恭恭敬敬地逐一送到楚兒麵前:


    “這是益公、軍座朱世貴將軍和小弟的一點薄禮,我三十八軍和警備部隊眾多將校都與安司令結交多年,情同手足,但是小弟乘機前來,無法攜帶那麽多賀禮,隻能暫時把這三份禮物先行奉上,望笑納。”


    眾弟兄紛紛笑問是什麽寶貝?安毅爽快地吩咐無比感動的楚兒打開來看看。


    楚兒殷殷致謝,坐下先打開詹煥琪的禮盒,一匹雕工精美、通體散發出柔和綠色光澤的一尺高翡翠馬引發眾弟兄陣陣驚呼。詹煥琪含笑吩咐楚兒打開朱世貴送來的第二個盒子,一對珠光寶氣的銀鞘、金絲纏柄鑲嵌紅寶石的精美寶刀很快展現在大家眼前。


    安毅慎重地從楚兒手中接過寶刀,“鏘”的一聲拔出其中一把,彎刀的冷芒頓時招來滿座識貨的弟兄一陣驚呼。


    安毅深吸了口氣,緩緩收起寶刀,捧過朱培德送的第三個最小的禮盒緩緩打開,一陣芬芳隨即在空氣中飄溢,令人心曠神怡,紙板盒子中有一個鑲嵌晶瑩彩貝的紫檀木盒出現在大家眼前。


    安毅緩緩掀開雕刻著五穀豐登圖案的紫檀盒蓋,愣了好一會兒,抓起盒中一塊覆蓋綠色鏽斑的石頭,心中凜冽脫口大叫:“銅?”


    “對!就是銅礦石,這是我老丈人想了好久,才從諸多物件中挑出來送給司令的禮物。司令,你猜猜,父親說要是司令猜到了他的用意,一切任憑司令做主。”說罷,詹煥琪哈哈一笑,在弟兄們驚訝的注視中端起酒杯,愜意地喝起來。


    安毅凝視手中的綠礦石,緩緩站起:“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塊礦石應該出自滇東北或者滇東南,而這個精美的紫檀盒子更具深意,據說這種木紋中夾雜金絲的紫檀樹生長在緬甸,上寮和安南地區也少量生長,三十多年前法國的安南總督曾砍下一段這種紫檀木,命令上寮最好的工匠雕刻成一隻老虎送到法國,立即引發了法國人長達十五年的遠東淘金熱潮,安南河內至紅河穀地礦區林區的那條兩百公裏鐵路,就是這樣建起來的。煥琪,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詹煥琪一臉佩服:“老大果然博學多識,小弟佩服啊!不錯,在川南礦產資源局中外專家長達四個月的努力下,上周已經明確斷定東川銅礦的最低儲量為四十萬噸,伴生銀礦儲量無法確定,但是專家預測隻要擴大開采規模,東川銀礦的白銀年產量不會低於六噸,我老丈人說東川正好處於正在修建的川滇公路主幹道上,我們也沒有開采冶煉銅礦銀礦的先進技術和資金,吩咐小弟來把司令請過去,兩家二一添作五大幹一場,哈哈!”


    安毅聽了大喜過望,弟兄們全都眉開眼笑無比滿意,立即對此展開熱議。


    尹繼南示意弟兄們安靜,轉向詹煥琪問道:“煥琪,上個月我們工程兵團三師就已經把川滇公路修到了昭通,估計再有五個月時間,沿途的一百多座中小型公路橋也都會竣工通車,如今看來,整條公路最困難的還是東川至昭通這一段,按照你的估計,這段道路何時可以修好?”


    詹煥琪有些苦澀地搖了搖頭:“雲南省政府沒錢了,建起幾個水泥廠之後再也沒有力氣發展交通,省議會和建設廳的官員們無可奈何,多次建議我父親向川南求援,否則三五年都無法修好這條造福於民的主要出省公路,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東川礦區能夠這麽順利地被我們拿下。小弟這次來還有一個重要任務,請司令利用這次難得的假期去一趟昆明,去指導商談兩地的合作事宜。


    半月前,中央政府發表司令為川滇邊區綏靖公署主任的文件傳到昆明後,整個雲南上下就爭吵不休,不少人不願意把昭通地區劃入川滇邊區版圖,盡管我父親一再聲明這隻是中央政府臨時的行政措施,目的在振興經濟,促進川滇兩省農工商等行業發展,昭通仍然處於雲南省版圖之中,不會離開雲南,我們滇軍仍然駐紮在昭通,對其進行管理,但是反對的聲音仍然沒有消停。所以,如果能把司令請到昆明說明一下情況,也許所有的反對聲就會停止,如今雲南人非常羨慕川南地區高速的發展,就是固有的老觀念放不下。”


    安毅想了想,隨即便明白其中的奧妙,莞爾一笑當即答應下來:“好!我去……楚兒,你不是一直想去昆明西山遊覽一下嗎?當年吳三桂和陳圓圓一起焚香撫琴把酒暢談的金殿都還在,借此機會我們也去看看吧?”


    “真的?”楚兒非常高興。


    “真的,把承承和小杏花也一塊兒帶去吧,煥琪夫婦都是我的結義金蘭,他們的兒子比承承大半歲,正好讓幾個小家夥在一起玩玩,哈哈!”安毅笑著說道。


    詹煥琪也盛情邀請楚兒前往昆明一遊,大家高興地舉起酒杯暢飲起來,三三兩兩相互交談,氣氛輕鬆而又熱烈。


    安毅轉向尹繼南和楊斌,商量此次昆明之行的關鍵事宜,不一會兒就聽顧長風那不羈的聲音震耳響起:


    “……英國人真他娘的犯賤!十幾年來一直不斷指使叛軍進犯西康地區,現在竟然又在滇南玩弄陰謀,犯我疆土,煥琪,你幹嘛不讓益公針鋒相對地幹他娘的一仗?”


    “難啊!滇南普洱四鎮民族眾多,情況極為複雜,英國人在背後縱容緬甸一側的土著不斷侵犯蠶食,毀掉原先清朝立下的大量界碑,不斷挑起部落間武裝衝突,手段卑鄙惡劣極其血腥,車裏(景洪)、佛海(猛海)、南嶠(猛遮)、鎮越(猛臘)地區生活的傣族和漢族從前年開始,就已經被迫向北遷移,我們就是想派兵也力不從心啊!


    你也知道,我們主政雲南才多久?大理、保山等滇西廣闊地區的政權尚未完全接收回來,哪裏能考慮到邊遠的滇南四鎮?原來小弟也和你一樣的想法,一樣氣憤,恨不得立刻率部南下幹他一仗,可是真正做起來才知道是那麽艱難,先不說難以大規模穿越的瘴氣毒蛇莽林山川,也不說複雜的民族部落和曆史上相互間的仇恨,就說道路,很多地方天高皇帝遠,路都沒有,你怎麽去?有心無力的感覺不好受啊!”詹煥琪氣餒地直搖頭。


    眾弟兄無言以對,安毅想了想問道:“煥琪,我可是聽說了,車裏那個地方有個傣族人稱之為西雙版納的神仙之地,巨樹參天,土地肥沃,風調雨順物產豐富,聽說在清朝的時候那裏出產的孔雀和一種珍稀的大米還是貢品,光緒初年那裏還駐紮著一支清軍,滇南茶馬古道上最大的驛站就在佛海,怎麽現在變得這麽糟糕了?”


    詹煥琪有些無奈地回答:“雲南雖然多年封閉,但內部的動亂從未停止過,上層矛盾重重,各地政權更替頻繁,數十年來個個都把目光集中在昆明、曲靖、大理、昭通和連接廣西、貴州等開化之地,早已經失去了對滇緬邊境和上寮、安南接壤地區的統治,等我們上台坐穩之後放眼一看,南麵全都是失控的局麵,想慢慢規整也得花個十年八年才行,比如現在,修一條出省公路都這麽困難,哪兒還有精力顧得上遙遠的邊境地區啊?”


    安毅沉思片刻,振眉一笑:“煥琪,如果我以租借滇南四鎮安置西北災民為條件,換取對滇黔、滇川出省公路進行援助,你說雲南省政府的大老爺們會不會同意?”


    詹煥琪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地回答:“肯定行,滇南那片管不到的遙遠地區,根本沒有人在乎……不過,老大,這可是一筆巨大的投入啊!你再算算劃得來嗎?”


    安毅笑道:“祖國領土的統一完整,是不能用金錢去衡量的,何況滇南那片富裕的土地隻要開發幾年,就能帶來巨大的回報。如今我國西北地區瘟疫流行,川北和川西軍閥之間的大戰再起,西北和川北災民再次蜂擁南下,我正愁怎麽安置這些災民呢,如果這個想法可行的話,我打算從災民中招收兩萬青壯,以移民安置的名義開赴滇南四鎮定居,此後源源不斷往那裏移民,至少也得移民三、五十萬,我就不信五年之後滇南不回到祖國的懷抱。錢不夠沒關係,我出,不用花川南政府的一分錢。”


    眾弟兄齊聲喝彩,楊斌和顧長風等人敏銳地覺察到安毅這一決定背後定有巨大陰謀,以安毅數年來的投資來看,絕對不會虧本,於是先後詢問安毅自己能不能入一股?


    楊斌和顧長風這麽一鬧,弟兄們全都醒悟過來,連詹煥琪也盯著樂嗬嗬的安毅連聲詢問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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