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連續兩日的八次大小規模戰鬥中,日本軍隊在上海主戰場付出了戰死一千七百餘人、受傷兩千五百餘人的慘重代價,前沿陣地盡數喪失,不得不再次龜縮於日租界;長江流域的駐軍被突然奮起的中**隊打死和俘虜四百二十餘海軍陸戰隊官兵,被炸沉軍艦七艘、俘虜五艘、擊傷軍艦六艘,而且受傷東逃的日艦仍不時受到中**隊的沿江打擊,至今仍有四艘未能脫險,遇襲海軍艦艇上的傷亡數據仍沒有統計在內;兩架轟炸機被戰前認為毫無防空力量的中**隊擊落,飛行員和技師四死兩傷。世界各國大量報道日軍受挫的消息,上海、南京等地的中國民眾則興奮地上街遊行慶祝,造成的影響難以估計。


    日軍巨大的損失令日本國內一片嘩然,軍部眾將震驚之餘,勃然大怒,本來信心滿滿堅信大日本軍隊很快就會占領上海的日本民眾驚慌不已,反戰的呼聲開始蔓延,對軍隊極為不滿的日本朝野開始出現尖銳的分裂矛盾。


    楊樹浦日軍大營篝火閃耀,遍地哀鴻,凝重的氣氛壓得兩千餘名日軍官兵呼吸急促,口幹舌燥。


    駐滬陸戰隊參謀長吉野久造大佐身穿白色和服,頭紮白色絲帶,麵向西北,長跪在一堆篝火旁,這位因錯誤的戰術和輕率的指揮致使麾下官兵數次铩羽而歸、並對虹口軍營被炸和導致兩名日本著名記者死於前線的直接責任者,緩緩舉起軍刀,猛然刺進腹中,猙獰的麵孔急劇扭曲,一橫一拉間,頓時內髒“嘩啦啦”流出,給吉野久造護法的武士揮起長刀,猛然下落,不停抽搐久久不倒的剖腹者終於解脫。


    日軍司令官鹽澤幸一等人遠遠注視著這一切,眼中帶著兔死狐悲的傷感,搖頭歎息一聲,轉身走上碼頭,不一會兒就在軍艦會議室裏召開最後的會議。


    會議過後,鹽澤幸一的司令官職務隨之解除,取代他的將是剛剛率部到達的日海軍第三艦隊司令野村吉三郎。


    狹小的會議室裏,空氣凝重,氣氛壓抑,鹽澤幸一向村上、田中、石川等七名文武官員深深鞠躬低聲致歉,七人也都齊齊鞠躬回禮滿臉悲憤。


    發表簡短的告別辭後,鹽澤幸一請大家坐下,走到石川浩一身邊再次深深鞠躬:“石川君,我很後悔沒有采納你的意見,致使落入如今這個恥辱的失敗境地,造成了巨大損失讓英勇的大日本帝**隊蒙受恥辱。”


    “將軍無需如此自責,之前我們都沒有預料到中**隊的抵抗意誌如此頑強,也沒有預料到敵人的手段如此卑鄙如此決絕,屬下深感愧疚和憤怒。”石川彎著腰,幾乎是一字一句地擠出這段話。


    “將軍、石川君,我們情報部門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田中隆吉痛苦地站起來,深深低下頭,其餘幾位官佐也都迅速站起深深低頭。


    村上蒼鬆長歎一聲站起來:“將軍、諸位,雖然這是個深刻的教訓,但絕不能阻擋大日本帝國占領支那的決心和步伐,大家節哀吧。”


    鹽澤幸一向村上深深鞠躬:“村上君,末將有一事相求,還請君成全!”


    “將軍請說。”村上回禮。


    鹽澤幸一緩緩望了一眼石川浩一:“請村上君向新任司令推薦才華橫溢、對大日本帝國無比忠誠的石川君。石川君擁有豐富的作戰經驗,對中**隊有著深刻的了解,尤其是對戰場情況的敏銳觸覺無與倫比,請不要讓石川君承擔任何不屬於他的責任,並創造出時機,讓石川君擁有發揮才幹的空間。”


    村上望向忐忑不安的石川浩一,對這位皇族軍官不驕不躁、兢兢業業的態度非常讚賞,點點頭告訴鹽澤幸一他明白了。


    真如鎮、十九路軍司令部。


    蔡廷鍇將電文用力拍在桌上,憤怒地吼起來:“什麽叫做‘堅忍以待顧全大局’?這就是中央軍委的態度?自己的領土和國民都被蹂躪到了這個程度,為何我軍高層仍然如此心存僥幸,執迷不悟?原本答應補充的彈藥物資不到也就算了,為何嚴令開出半路的八十七、八十八兩個師援軍返回駐地?就連獨立師也被他們命令隱蔽江北,停止一切行動,難道他們沒有看到日軍的兩艘航母、十二艘火力強大的軍艦已到達,後續的數千海軍陸戰隊和久留米旅團正在上岸嗎?難道還要等敵人集結兵力,再次發動大規模進攻、等我十九路軍三萬餘將士和二十四軍兩個隱蔽參戰的主力師戰死幹淨,他們心裏才舒服嗎……”


    “賢初,不要這麽說話!”蔣光鼎打斷蔡廷鍇的牢騷,轉向安毅和葉成搖了搖頭,狀極無奈。


    安毅鐵青著臉耐心分析:“估計又是日本人的卑鄙陰謀,連日來一敗再敗,日本人非常需要時間調整計劃,而且援兵新至,疲憊不堪,就是把隨船攜帶的輕重武器搬下來,也得半天時間到一天時間,所以他們再次通過英美兩國出麵斡旋,為贏得寶貴時間故技重施。而我們的中央政府極為矛盾,一方麵對我十九路軍各部大加表彰,高呼抵抗到底,一方麵再次接受日本人蒙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談判上麵,以為不需要艱苦卓絕、義無反顧的抵抗和破釜沉舟的決心,就能實現他們所謂的和平。


    諸位隻要想一想就會明白,何敬之兩個不合適宜的命令、黃郛先生突然來訪極力安撫我們勸我們暫時停止一切軍事行動,其實所代表的就是中央政府和蔣委員長的意見,否則斷然不會如此。


    不瞞各位,晚上九點十分,我也接到了參謀本部和委座的兩份密電,同樣是命令我部暫停一切軍事行動,我甚至還接到了中央政府有人要求我安毅返還繳獲日軍的所有艦船、釋放其俘虜的情報。


    對此,我和諸位一樣傷心難過,覺得我們之所以被欺負,正是廟堂之上的軟骨頭太多了,我甚至突然想起這樣一句有點兒不合時宜的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眾人沒想到安毅竟然會說出這樣自哀自怨、甚至有點兒惡毒的話來,一個個情緒低落,暗自歎息。


    蔡廷鍇幾步來到安毅麵前,拉過張凳子坐下,低聲詢問:“安老弟,難道就沒有什麽解決的辦法?”


    安毅苦笑道:“有,而且正在做,但是我不能保證有用,隻能通過對南京中央軍委那幫老大施加壓力,通過旁敲側擊的方式堅定其抗戰決心,促使那幾個人收回妥協的成命。諸位前輩、諸位同仁,我想不但南京方麵的同仁努力,我們也應該大造聲勢,力爭把握主動,不應該被動等待,具體想法是……”


    深夜十一點半,南京中央陸軍學校。


    俞濟時、孫元良、關征麟等二十餘名黃埔將校個個身穿戎裝,神色嚴峻地站立在軍政部長何應欽家門外,向驚慌失措的何應欽遞交了聲援十九路軍將士、作為中**人在國難當頭必須挺身而出抗戰到底的請願書,並逐一表示要求率部馳援淞滬戰場,與殘暴的日寇決一死戰。


    何應欽沒有半點兒的思想準備,在眾將校悲憤的質問下,理屈詞窮,要不是張治中快速趕來解圍安撫,很可能會讓整個軍校的數千愛**人行動起來。盡管這樣,還是驚動了軍中各界和南京上層,很快就傳得沸沸揚揚,對中央軍委和何應欽本人造成巨大的消極影響。


    次日上午九點,十九路軍司令部召開記者會,蔣光鼎、蔡廷鍇和各師將領向中外記者和全國人民表達了堅定抗日的決心。


    在采訪問答中,蔡廷鍇巧妙地將何應欽不準抵抗的命令透露出來,引發百餘名記者和三百餘上海各界代表一片嘩然,會場群情激奮,指責不斷,高校代表甚至悲憤地把何應欽稱之為軟骨頭和誤國者。


    安毅坐在一旁,一言不發,這位公開身份為十九路軍司令部前敵參謀長的年輕將領自然是中外記者和各界代表追逐的對象。


    曆年來,安毅以其鮮明的個性和幽默風趣的語言風格,深受新聞界和全國各界的喜愛,加上數日來安毅對日本軍隊的強硬態度、麾下各部在對日戰鬥中取得的驕人成績,深深地鼓舞了全**民,因此記者和各界代表都把問題向他提出。


    安毅作為十九路軍前敵參謀長,名義上接受蔣光鼎、蔡廷鍇兩位將軍的領導,因此他非常巧妙,非常低調,對於記者詢問的問題,總是讓蔣、蔡兩位將軍回答,與兩位將軍無關的問題,他也在征詢兩人的意見之後才謹慎地說出自己的看法,令采訪的記者意猶未盡,卻又毫無辦法。


    《申報》記者看到熟悉的安毅如此反常,想來想去終於逮著個機會向安毅大聲提問:“軍政部長何應欽將軍關於‘堅忍等待顧全大局’的命令,能否理解為中**方的一致態度?能否看成中**隊的抗戰到此為止了?“安毅嚇了一跳:“老周,你可別危言聳聽……“安毅的反應和直接呼喚記者為老周的隨意,引發現場一陣哄笑,安毅卻很認真地說道:“剛才蔣總指揮、蔡軍長說得很清楚,我們十九路軍將士決不會後退一步,更不會存在外界傳言的會按照日本人的要求後退三十公裏,除非日軍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好!”


    眾人轟然叫好。


    安毅接著說道:“至於何應欽將軍命令中的意思,我一時也理解不了,估計何將軍高瞻遠矚,別有深意吧。不過我安毅不能退,退一步我安毅的諸多產業就在日軍的眼皮底下了,何應欽將軍不同,他老家在貴州,距離寧滬遠得很,估計他不急……”


    眾人一愣,隨即爆發出陣陣掌聲,蔣光鼎和蔡廷鍇等人望著安毅一個勁兒地笑,心想這家夥如此報複,何應欽恐怕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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