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小雪又至,透出縷縷黃色燈光的慈庵在靜靜灑落的雪花中無比安謐。


    慈庵共有主房五間,偏房六間,規模不大卻精致典雅,室內梁柱上雕有各種各樣的花卉,玲瓏剔透別具一格。


    進入慈庵正堂,兩邊各有兩間住房,右邊三間是會議室、侍從機要人員辦公場所和宿舍,會議室內設有會議長台,台上鋪著藍色台毯,粉白的牆壁上懸有國內名家的國畫、書法條幅,窗戶懸掛青絨窗簾,周圍是眾多的坐椅,旁邊有沙發和茶幾,粉白的牆壁上,懸有國內名家的國畫、書法條幅。慈庵附近的幾間便房,均為來客休憩用膳的地方,總司令衛隊中的近衛人員臨時居住於此。


    左邊的兩間是蔣介石和宋美齡居住之處,綠色的窗簾,黃色的衣櫥,新穎的高低床,粉白的牆上懸有蔣、宋結婚照,兩邊均擺有沙發,屋角裏,還擺有掛衣、掛帽的衣柱。進入房門是蔣介石的書房,窗邊是寫字台,一邊是書櫥,一邊一組可供八人圍坐談話的沙發。牆上裝飾條幅和兩張水墨畫,一大一小兩盞壁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身為黨國精英,軍中高級將領,竟然黑白不分,忠奸不辨,以一己之舊情私縱共黨要犯,造成的影響何其惡劣!身為全軍參謀次長兼特派剿匪全權督查,你竟置作戰指揮於不顧,憑一己之喜好公然違令獨自駕機嬉戲巡遊,弄得機毀人傷,害得全軍二十餘萬將士為你所累,你……你現在哪一點還像個智勇雙全的軍中楷模?啊?你怎麽不開口了?你不是很會說話的嗎?每次對著幾萬人演講從來都不需講稿,你現在怎麽啞巴了?回答我啊!”


    蔣介石沉著臉走回書桌後麵,狠狠敲桌嚴斥,安毅站在書桌前耷拉著腦袋,一聲也不敢吭,宋美齡坐在一旁,擔憂地望著師徒兩人,賀衷寒、康澤、俞濟時、王世和等十幾個師兄全都站在客廳裏,默默傾聽蔣介石嚴厲的聲音從敞開一線的門縫中傳出,個個神色嚴峻,大氣也不敢出。


    坐在沙發上的陳立夫和徐恩曾微微發笑,暗自搖頭,兩人都知道如今羽翼已豐兵多將廣的安毅已經不是自己能管得住的,唯有校長能製得住這個位高勢大、奸猾似鬼的年輕楚翹。


    蔣介石氣鼓鼓地坐下,順手端起水杯,發現早已喝完,罵了二十幾分鍾口幹舌燥的,剛抬起頭想要叫人倒水,安毅已經端起暖壺,畢恭畢敬地往水杯裏添水,茵茵霧氣嫋嫋而起,將安毅受傷的臉襯托得更為可憐和滑稽。


    宋美齡看到蔣介石眼裏的怒氣消了大半,殷殷而起,上前為安毅說情:“達令,別生氣了,安毅知錯了,雖然他犯了錯但是能很快彌補,僅三天時間他就把南昌事務和二十四軍兩個師調集到位,安排得井井有條,還救出了公稟番師被俘的兩名重要人員;他為了我們的通信方便,剛把一輛最新改裝成功的美國箱式通信大卡車送來,車上成套先進的無線電設備和走到哪兒都可以立刻投入使用的靈活性,讓侍從室和參謀處那些人驚訝不已,愛不釋手!你就原諒他這一次吧,他年紀輕輕的一時放縱,並不是存心而為,相信他以後會記住這個深刻教訓的。”


    蔣介石哼了一聲,端起水放到嘴邊,突然轉向宋美齡:“什麽通信大卡車?”


    “入夜時分才開到,現在就停在外麵,參謀處和機要科的人正在安毅的工程師和技術人員的指導下熟悉車上的設備,我看了一眼,十個輪子的卡車很大也很先進,僅車廂差不多就有六米長,草綠色的車身還披上了偽裝網,聽說隻要需要,哪怕和美國收發報都行,真不知道安毅他們怎麽會有這麽好的技術和思路。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讓安毅和你說說吧。”宋美齡笑著推了推安毅的手。


    安毅上前半步,恭敬匯報:“稟校長,這是學生麾下無線電廠中外專家和士官學校通信科中外教官數十人曆經半年努力得出的成果,學生隻是提出個研究方向,他們卻夜以繼日不眠不休地做成了,幾組技術人員分頭研究,攻克了變壓穩壓技術、設備避震減震、接法天線和蓄電池改良等難題,進過十幾次失敗和改進終於初步取得成功。


    五天前,技術人員利用進口的先進雪佛蘭六噸軍用大卡車改裝成廂式移動通信車,學生脫險回到南昌的第二天就聽到成功的喜報,接到校長召喚就下令把研製成功的首輛通信車開來交給侍從室的師兄弟們使用,以緩解校長通信不便的問題。


    這輛車目前可以滿足集團軍作戰需要,車上的最新美國產大功率電台和配套的幾組中型電台,可以輕鬆指揮四到六個師的軍事行動,如有需要,可以指揮到旅一級作戰單位,可在行進中工作,學生自認為該車是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通信指揮車,據學生所知,英、美、德、法軍隊的通信設備雖然先進,但還沒有一個國家的軍隊如此組合使用。”


    蔣介石一時忘了安毅的錯誤,非常感興趣地問道:“你試過了?可靠性如何?”


    “學生還沒試過,但是送車過來的四位技術專家和士官學校的五位通信教官都說基本達到了設計要求,他們從南昌經贛浙邊境開到這裏,兩天半的時間裏分別與川南、九江、南京、宜昌等地進行無線電聯係,都取得了成功,反應不錯。


    晚飯的時候,學生親自上車與遠在昆明的益公聯係,結果數分鍾時間益公就複電,四次來往致電複電都很順利,而且要求定購三輛這種車,學生很高興,覺得有了這種先進的通信車輛,將會為我軍今後的作戰指揮提供諸多便利,至少今後各軍開拔駐紮都不需要一次次耗費許多時間擺機器豎天線,而且擁有良好的機動性和隱蔽性,在較為平坦的路上行進也可以使用。


    學生下一步的發展方向是小型化,為師旅一級研究製造出兩噸左右車輛承載的小型通信車,以及把德製二〇防空高炮裝到卡車上、還有就是將進口大馬力卡車改裝成輪式裝甲車,配上十二點七口徑機槍甚至二〇機關炮,以適應未來戰爭的需要。”


    安毅詳細地說出自己的發展方向,早在一年半以前他就著手這一發展計劃,立誌率先擁有一個機械化師,一個雖然沒有坦克但是擁有高機動性強大打擊能的快速反應部隊,為了這一目標花再多的錢安毅也願意,除了迫在眉睫的戰爭需要外,還存在一個重要原因:為將來的軍隊發展總結經驗,積累技術。


    蔣介石高興地站起來,突然意識到什麽再次緩緩坐下,沉下臉冷冷地望著安毅:“車子可以明天再看,現在你必須檢討,要做出深刻的檢討,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說吧,有什麽話你就說,我聽著。”


    安毅心裏叫苦,摸摸額頭上脹痛的傷口,垂下腦袋:“校長,學生知錯了,不應該在沒有教官陪同的情況下冒險駕駛飛機,不應該忘記自己的職責貪圖一時之快,學生定會吸取教訓,不再犯這樣的錯誤。”


    “篤篤!”


    蔣介石敲了兩下桌子,不滿地嗬斥:“避重就輕,避重就輕!”


    “可軍法從無規定將領不可駕機升空啊!”安毅委屈地申辯。


    “軍法?你還懂軍法?你要是銘記軍法,就不會私放**要犯了!”


    蔣介石惱火地站起來:“你安毅從軍多年,軍中紀律嚴格軍法如山,一直是我中央軍中的模範部隊,難道你反而連這點基本覺悟都沒有了嗎?我知道,你的那些師兄鄧文儀、賀衷寒、康澤、俞濟時、王世和等等都為你開脫說情,就連在上海公幹的戴笠幾個都發來電報向我為你求情,哼!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就有恃無恐啊?”


    “學生不敢!”


    安毅連連認錯,最後低聲說道:“學生知道自己犯下的錯誤很嚴重,任憑校長處罰絕無怨言,學生隻是擔心校長處罰太重的話,學生就不能指揮部隊抗擊日寇的侵略了。


    數日來,上海不斷傳來日僑在日本軍隊的支持下公然鬧事挑起事端的消息,毆打我國民、搗毀我愛國資本家的工廠和商鋪,竟然恬不知恥地命令上海的吳鐵城市長嚴辦反日和抵製日貨的愛國學生和商人,明擺著就是野蠻侵略前的故技重施。


    美國記者悄悄向東方通訊社的何京透露,日本國內侵華呼聲高漲,三個師團正在做出征準備,加上原本駐紮朝鮮的五千人海軍陸戰隊悄悄開到大連,何京大驚之下把情報轉告學生,所以學生非常焦慮,深恐日軍在長城和上海一線同時發動侵略戰爭,因此心急如焚,寢食難安。”


    蔣介石深吸了口氣,再次坐下:“這些情況我都知道,現在談的不是這個,是你安毅的錯誤!”


    “是!”


    安毅閉上嘴不再申辯。


    蔣介石盯著安毅好一會兒,對著門口大喊一聲:“祖燕、君山你們都進來!”


    房門緩緩打開,陳立夫、徐恩曾、賀衷寒、康澤等人魚貫而入,整齊地擺列成兩排,大家望著安毅,不安地等待蔣介石發落。


    蔣介石站起,轉向窗子背對眾人,拉開一線窗簾,望著依稀的雪花大聲下令:


    “現宣布對安毅的處理決定:一、撤銷安毅陸軍中將加上將軍銜,降為陸軍中將;二、建議中央黨部,給予安毅黨內記大過處分一次;三、撤銷安毅剿總司令部特派員職務,暫時進入侍從室擔任軍事參議;四、從今往後,禁止安毅開飛機,如有違反,相關人員將與安毅一起受到黨紀和軍法的嚴厲處罰!從現在起,安毅必須服從侍從室的全權管理!”


    “遵命!”


    眾人齊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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