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二日,安毅終於回到南京,出於對國民政府那幫軟骨頭的憤怒和對蔣介石不抵抗的失望,安毅沒有像以往那樣直接去見蔣介石,而是回到厚載巷的老巢處理堆積成山的急務。


    正在為廣東政府弄得心神不定的蔣介石也沒有時間等候安毅的考察匯報,不到中午就乘坐飛機趕赴上海,與好不容易在“共赴危難”借口下達成初步互諒的汪精衛、胡漢民展開討價還價的談判。


    下午五點,從上海飛回南京的蔣介石兩手空空沒有任何收獲,心情鬱悶地進入辦公室,還沒能喝上口水,負責黨務調查的徐恩曾悄然而至,將一份急報送到蔣介石麵前。


    蔣介石看完電報,皺起眉頭:“誰在負責九江防務和治安維持?”


    “敬之將軍的衛戍師第三旅,旅長為原贛中警備司令部教導團團長董齊暉。”徐恩曾的回答簡明扼要。


    蔣介石想了想記起來了:“哦,這個董齊暉算是黃埔三期的老人了,江蘇海州人,在跟隨過安毅的將領中經驗相對豐富,這次贛中警備司令部宣布自行解散後他率領一個旅的部隊加入老長官何敬之的衛戍師,被破格晉升為少將旅長……以他的能力,怎麽會維護不好九江地區的治安啊?如今日本人氣焰囂張,得寸進尺,政府上下焦頭爛額,這個緊要關頭我們卻讓九江的數十名日僑被暴徒洗劫一空,誰幹下的勾當都不知道,讓我們怎麽麵對日本人的質詢?”


    徐恩曾低聲回答:“總司令,屬下判斷是**幹的。”


    蔣介石心念一轉,點點頭歎了口氣:“也隻能向**栽贓了,不過,你立刻給南昌行營發去責詢電,問問他們到底是怎麽搞的?這幾個月來各種刑事案件層出不窮,**竟然公然將反動標語貼滿了南昌城,他們是幹什麽吃的?這放在以前根本是難以想象的,問問何敬之怎麽剿匪越剿越回去了?”


    “總司令請息怒,以夏儉為首的贛中警備部隊整體辭職轉眼間作鳥獸散,南昌及周邊主要縣鎮出現兵力警力空缺,才使得**和赤匪軍隊乘虛而入,無比囂張,屬下覺得雖然南昌行營需要承擔一定的責任,但是原贛中警備部隊也要承擔責任。”徐恩曾大膽說出自己的意見。


    蔣介石拍了拍額頭,頗為無奈地搖搖頭:“早知道會造成這樣的惡果,我當初就不該批準何敬之和楊暢卿的建議,他們這次算是徹底把安毅和他的眾多舊部得罪了,把一個曆來政治穩定、稅賦連年增漲的南昌地區,弄成如今赤匪橫行百業倒退的難堪局麵,得不償失啊……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不要吞吞吐吐的。”


    徐恩曾看到蔣介石一眼看破自己的想法,連忙上前半步,謹慎地說道:“總司令,屬下對安毅將軍的忠誠毫無懷疑,要是說安將軍有何重大缺點的話,也就是他對日本人始終堅持的強硬態度,可接連發生的種種事情似乎越來越證明安將軍的預測和警告是正確的,日本人確實在對我們步步蠶食野蠻侵略,如今竟然要分裂我們的國土,把東北劃出去另成一國,其狼子野心已是毫不掩飾了。


    竊以為,以安將軍的性格,隻要總司令開口,別說江西幾個旅的保安部隊,就是讓安毅為總司令征召訓練幾個師,想必安將軍也會遵命而行,如今卻為了成立一個區區南昌衛戍師徹底得罪了安將軍,還讓軍中眾多將領心悸之餘,人人感到自危,確實如總司令所言得不償失啊!


    屬下覺得,楊暢卿先生並非不知道何敬之將軍與安將軍之間的宿怨,可暢卿先生仍然鼓動和支持何敬之將軍這麽做,十分令人費解,如今把一個好端端的南昌地區弄成這般混亂衰退,實在令人痛心疾首!”


    蔣介石看了徐恩曾一眼,沒有再說話,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徐恩曾並腿鞠躬,低聲告辭,心裏卻沒有半點惶恐,他明知道蔣介石已經了解自己CC係與楊永泰的政學係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自己剛才的一番言論很可能讓蔣介石誤以為自己的CC係又在借機攻擊政敵,可徐恩曾沒有半點的擔憂,他知道隻要抓住任何一個機會不停地攻擊楊永泰,自己和表兄陳氏兄弟總有一天能達到擊敗政敵的目的,哪怕蔣介石因此而對自己有意見,陳氏兄弟以及眾多CC係元老也會為自己解除憂慮的。


    蔣介石這一次並沒有責怪徐恩曾借機打擊異己的魯莽,而是簽完幾份文件揮退秘書獨自沉思起來。在目前內外交困的窘迫境地裏,他的地位受到嚴峻挑戰,威信大大降低,卻找不出任何的辦法解決黨內分裂和外部侵略的矛盾,親自參與指揮的大規模圍剿戰爭寸功皆無還連遭失敗,損兵折將,**軍隊不但沒有被打敗反而愈加壯大,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人能夠為他分憂,他所器重的何應欽、劉峙、陳誠等人連遭敗績,一個個灰頭土臉,在他身邊連半個笑容都難得見到,這一切使得蔣介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得意門生和智勇大將安毅,可是,把安毅支去歐美考察是他蔣介石親手拍板的,瓜分安毅的舊部、限製安毅的發展壯大是他蔣介石親口同意的,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擁有往日那個戰功赫赫絕對服從的好學生安毅的效忠嗎?還能獲得財力雄厚、智勇雙全的安毅誠心效命嗎?


    蔣介石不知道答案,特別是安毅昨夜到達上海今日上午回到南京之後沒有像往常一樣請求進見,讓蔣介石不得不對安毅的微妙改變憂心忡忡,他越來越明白安毅的重要性和影響力正是自己極其需要的,可如今蔣介石卻沒有多少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自信。


    “報告!”


    警衛師長俞濟時大聲稟報。


    蔣介石緩緩抬起頭:“進來吧……濟時,安毅回來了,你知道嗎?”


    “學生已經知道了,中午安師弟給學生打電話問候,說走得急沒帶什麽禮物請見諒,學生請他晚上出來聚一聚,他回答說連續在海上漂泊一個月身體狀況欠佳,數日來低燒不退,隻能在家靜養,估計他的副官已經前往參謀本部替他告假了。”俞濟時老老實實回答。


    蔣介石微微皺起眉頭:“低燒?病得可真是時候……”


    “校長,要不學生去安師弟家裏拜訪一下?”俞濟時請示。


    蔣介石搖搖頭:“不用了,晚上你給他打個電話,就說我很關心他的病情。”


    “是!學生告退。”


    俞濟時敬個禮轉身離開。


    “等等。”


    蔣介石叫住俞濟時,等他走回來站住便低聲問道:“安毅將眾多工廠悄悄分批搬遷至川南的事情你聽說了嗎?對此有何看法?”


    俞濟時想了想回答:“學生知道一些,不過據說不少設備是賣往雲南和湘西,而不是什麽搬遷。湘西經過數年經營交通發達,工商業農業穩步增長,今年以來連續發現一個中型鋁礦和兩個鐵礦,增加投入刺激發展也屬正常;朱益公主持雲南軍政之後,組成的聯合施政班子頗為團結,特別是在發展經濟扶持民生方麵,雲南的決心不小,行動也非常迅速,他們繼續采用在老南昌實施過的各種先進的采礦和冶煉設備,急需要得到這方麵的專業人才是可以理解的。目前國內能幫助他們的也隻有安師弟的江南集團,從經濟角度來說無可厚非。


    還有個原因安師弟沒有說,但是學生通過長時間的相處能覺察一些,安師弟預言中日之間將會發生大規模的全麵戰爭,而以我們的國力和軍隊水平隻有招架的份,至少在戰爭最初階段總體戰局上毫無還手之力,因此安師弟將旗下重要的戰略工廠西遷,也許是他有計劃、有步驟的行動,隻是,他逐漸放棄南昌所產生的消極作用實在太過明顯,對各省工商業、對軍隊都產生一定的消極影響。”


    蔣介石釋然地點點頭:“行了,回去吧。”


    “是!”


    入夜,安毅開完會仍在自己的書房裏閱讀報告,思考對策,對目前中央政府和蔣介石把解決東北問題的全部希望寄托在國聯和英美各國的調停之上很是反感,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無法決定自己的行動,是一件極其悲哀的事情,積弱已久的祖國讓安毅憂心忡忡,卻又無能為力。


    值此國難當頭的危急時刻,安毅多麽渴望能率領麾下精銳之師好好地與日本軍隊打上一仗,通過一次全力以赴的大戰,讓全體軍民扭轉悲觀惶恐的情緒,樹立起堅決抵抗實施捍衛國家民族尊嚴的信心。


    在目前的內憂外患之下,隻有打上一仗把日本人打痛才是解決矛盾的最佳途徑,國內各勢力能通過同仇敵愾共赴國難而暫時拋棄矛盾,一致對外,國外各個居心叵測的勢力也會為中**民的奮勇抵抗而心有顧慮,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抗擊外辱的對外戰爭對目前的中國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反正如今已經到了最壞的程度,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


    可是,想要好好打上一仗就必須獲得全軍最高統帥蔣介石的支持,否則安毅就算有天大的決心,麾下將士就算有最為堅定的犧牲精神,也無法去打這一仗,因此,安毅理清思緒之後,隻能冷靜地坐下來,把全副精力放到如何能盡快達成目的的問題上。


    熟悉的腳步聲清晰傳來,安毅合上文件,披上外衣走到門口,將滿臉激動之色的龔茜迎進書房:“姐,你怎麽還沒睡?”


    “晚上加班回來就想來看你了,聽小萬說你還在開會我就等著……來,讓姐好好看看……瘦了,又瘦又黑,肯定是在海上折騰的。”龔茜愛憐地輕輕撥順安毅的頭發。


    安毅抓住龔茜的玉手,拉到沙發上坐下:“姐,你定是有事對吧?”


    龔茜微微一笑,擦去鼻尖上的細密汗珠,低聲問道:“洗劫九江日僑和日本正金銀行九江分行的事,是不是你們幹的?”


    安毅心裏一驚,臉上卻是一副驚訝之色:“怎麽了?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九江此前不是一直都很太平嗎?”


    龔茜凝視安毅的眼睛良久,方才點點頭說道:“不是就好,這事鬧得很大,先別說日本人會如何的暴跳如雷,僅是六百多萬的搶劫案就是民國第一大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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