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劇烈的爆炸聲中,十餘匹被刺刀趕赴前方道路的戰馬接連被炸得血肉橫飛,幾匹僥幸躲過地雷爆炸的戰馬哀鳴狂奔數十米,再次觸雷,狂烈的爆炸衝擊將其中一匹白馬炸飛半空,白馬在空中挺直神俊的脖子,發出一聲淒婉的長嘶,轟然摔倒在路邊碎石堆上,再次觸發地雷爆響巨大的爆炸聲,濃烈的硝煙塵土尚未衝到最高處,一塊拳頭大的石子帶著勁風激射而來,“啪”的一聲將後方數十米觀望人堆中的一名少尉的腦袋砸得稀巴爛,腦漿和帶血的碎骨、血液四下飛濺,將周圍嚇呆了的官兵噴了個滿頭滿臉。


    煙霧和灰塵散去,露出前方看似平坦實則步步殺機的道路,西北軍大胡子團長不由打了個冷顫,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看了看身旁受驚後焦躁不安的戰馬,他咬咬牙,讓手下弟兄暫時停止用戰馬趟地雷陣,帶著侍衛一路狂奔氣喘籲籲衝到中軍,越過一群嚴陣以待的侍衛,來到眉頭緊鎖的軍長劉汝明前麵:


    “軍座,前方地雷密布,趟地雷的十五匹戰馬全都被炸死了,看樣子這片地域地雷埋得比上午經過的老虎溝更密集,過不去啊!”


    參謀長趙希琛擦了擦額頭淋漓的汗水,滿腹憂慮地說道:“軍座,自淩晨兩點開始,我軍前鋒與中軍各部就不停遭到對方冷槍襲擊,再次啟程又連連踩踏地雷,傷亡慘重,僅校尉軍官就折損了十九名。屬下揣測,定是敵軍不願讓我兩師主力救援南陽而苦心醞釀之詭計,迫使我軍走走停停放慢腳步,背後恐怕蘊含更大陰謀。若是軍座認為可行,不妨將我主力位置電告南陽副總參謀長,也好讓他密切防範敵人之奸計。”


    劉汝明臉色陰沉地看了一圈環繞身旁的將校,重重哼了一聲:“兩天來我軍日行百裏,不可謂不神速,但今日耗費大半日時間,在敵軍小股部隊襲擾之下僅前進二十餘裏,此地距離內鄉縣城尚有四十裏,如不盡快趕赴內鄉與北路馬致仁師匯合共赴南陽,才最有可能遭遇敵軍之陰謀。參謀長讓本座致電曹副總參謀長,豈不等於告訴大帥,我軍被敵小股襲擾部隊所困,寸步難行?”


    “軍座,屬下並非此意,屬下是……”


    “行了,別再說了!傳我命令,前麵就是刀山火海也要給我闖過去,今日子夜之前全軍必須趕到內鄉城!”劉汝明果斷下令。


    “遵命……”


    傍晚六點,內鄉縣東六公裏,苻嶺。


    距離大道四百餘米的無名山崗下,臨時搭建而成的草棚子裏,四部前進電台一字擺開,“嘀嘀嗒嗒”的收發報聲不絕於耳。溪邊大樹下,十六師師長尹繼南、副師長謝馳、四十四師師長顧長風、副師長顏耀寰等將校圍在青石板四周,對著地圖低聲商議。


    十餘分鍾過去,謝馳終於提出自己的意見:“既然如此,那就繼續用我們兩個師特種大隊弟兄全力拖住劉汝明部,想盡一切辦法,讓他一萬七千餘主力在明日天亮之前無法到達內鄉,集中我們兩師兵力,等候人疲馬乏的馬致仁師開進內鄉,不要驚動他們,盡管讓他們埋鍋造飯與劉汝明部取得聯係,待到明日黎明前人馬最困之時,兩麵加夾狠狠給他一下,就算吃不掉他也要把他打殘,再回過頭來對付劉汝明部也來得及。”


    “從時間上看完全沒有問題,隻不過由於長途潛行,我們兩個師所有火炮和重機槍均留在鄧州,所以突襲行動必須做到堅決快速,否則一旦對峙起來就沒完沒了了。為我們警戒南陽之敵的鄧斌兄新九師潛伏於黑龍集一帶,距離我部足足三十公裏,要是我們兩師不能速戰速決的話,很有可能陷入東、西、北三麵混戰之中,哪怕我們脫困了鄧斌兄被南陽之敵纏上也得不償失,這也是司令之前反複強調需要避免的局麵,因此我主張,不管能否全殲馬致仁師,我們兩師都要一擊而退,牢牢把握主動。”細致的顏耀寰低聲建議。


    尹繼南與顧長風默契地相視點頭,尹繼南站起來,走出樹蔭望向天際,回來蹲下自信地說道:


    “我看推遲到五點四十分發動攻擊為好,這個時間段正是晨曦破曉之時,亦是疲憊不堪的敵軍以為安然度過一夜放鬆警惕之時,還能有效避免我們兩師弟兄可能出現的誤傷,攻擊目標也相對清晰明確,打起來更順手一些,畢竟四十四師弟兄夜戰訓練有所欠缺,選擇這個時間段開戰也好彌補一下。


    我建議,進攻開始前先集中兩師迫擊炮向敵軍師部宿營地來個齊射,兩師弟兄待炮聲一響,就從縣城東西兩側衝進去,留下北麵讓敵人逃,省得困獸猶鬥咱們無謂犧牲士卒。”


    “你總是想的如此周到,不過請放心,下半夜老子親自摸進縣城去逛逛,把兩師攻擊目標一一畫出來,老子就不相信麾下弟兄弄不明白。”顧長風一臉輕鬆地說道。


    眾弟兄聽了會心一笑,謝馳卻搖搖頭說哪兒有堂堂師座去做賊的?再次惹來弟兄們一陣歡快的笑聲。


    深夜十一點,鄧州城臨時前線指揮部。


    明亮的汽燈下,安毅與作戰處長李福強、情報處長劉卿、新十四師四個正副旅長等十餘名將校一起挑燈奮戰等候前線傳來的消息。


    襄陽城中的參謀長趙瑞來電通報:張存壯率麾下新十師、教導一師已悄然退守李家崗新落成之阻擊工事休整,朱世貴十七師接到特種分隊傳來曹浩森率部抵達南陽城的消息後,正掉頭向南緩緩退至新野,與徐源泉將軍部獨立旅一起扼守新野。


    安毅終於放下心來,右路軍的悄然後撤,必定會讓生性謹慎的曹浩森在判斷上造成疑慮和猶豫,在尚未獲得準確的情報之前,龜縮於南陽城內外滿打滿算的西北軍也就五個師主力,絕對不敢輕易出擊,等曹浩森反應過來,西麵尹繼南指揮的破襲戰恐怕已經結束,到時候不管惱羞成怒的曹浩森揮師新野還是南陽,又或是內鄉,劉汝明部遭到迎頭痛擊已成定局,自己的出擊部隊隻需脫離戰場緩緩南撤,敵人就沒有一點辦法。隻要消滅劉汝明部三分之一的兵力,就足以讓剛剛就任第三路軍司令立功心切的曹浩森抓狂,雙方的兵力此消彼長,主動權就會再次回到自己手上。


    “報告司令,南京參謀總長益公來電。”通信參謀將一份長長的電文交給安毅。


    安毅接過看完大吃一驚,心中對電文中西北軍的這股騎兵佩服不已:鄭部千餘騎兵於夜間急馳八十餘裏,奇襲我歸德機場,燒毀航空兵飛機十二架,俘虜機師和地勤人員五十餘名,完成任務後安然撤走。是夜,總司令秘密巡視前線,正在機場近旁朱集車站專列宿營,左右侍衛僅二百餘人槍,萬幸敵騎不察此情,一擊得手盡數遠遁。萬望賢侄百思而行切勿疏忽,勿使大好戰局毀於細微之誤。


    安毅把電文遞給通信參謀,吩咐他致電感謝朱培德,坐下來轉向趙東全:“東全兄對西北軍騎兵司令鄭大章將軍有何評價?”


    “鄭將軍是河北靜海人,追隨馮大帥多年了,他性格堅毅身先士卒,從一員小兵做起,曆任排長、連長、營長、團長,直至今日的中將軍長,每晉升一級均名至實歸,一身騎術在西北軍將領中獨領風騷,可以連續三日三夜吃喝拉撒不下馬背,對騎兵作戰及長途奔襲有獨到見解,麾下多為馬賊和亡命之徒。


    鄭將軍在西北軍中因其性格豪爽愛兵如子深受士卒擁戴,與吉鴻昌將軍最為要好,軍中將帥戲稱鄭將軍和素以驍勇著名的吉鴻昌將軍為哼哈二將,吉將軍身高體壯,滿胸黑毛肌肉橫生,每到打仗便赤身上陣,左手提短槍右手握大刀,他身旁有兩名身材魁梧武藝超群的馬弁,一人執大刀一人執大旗,三人同進勇猛無敵,全軍上下無不為之震撼。西北軍中,隻要鄭將軍和吉將軍登高一呼,從者如雲奮勇爭先,因此,陳誠將軍所部連受挫折就不足為奇了。”趙東全非常感慨地介紹。


    眾人聽了趙東全這段話,大感有趣,也深為欽佩,安毅看到趙東全征詢的眼神,便將鄭大章指揮千餘精銳騎兵夜襲歸德機場的神勇一一道來,眾將大吃一驚連稱好險。


    “西北軍中虎將如雲,英雄輩出,聽河北武林前輩介紹,就連總參謀長張之江前輩也是內家拳術高手,可惜了!盡攬天下英雄而不能成霸業者,就不是天命可以解釋的了!”


    安毅情不自禁由衷感歎,過了一會兒突然發現屋子裏寂靜下來,弟兄們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全都是驚詫和意味深長之色,連忙哈哈一笑大聲問道:


    “諸位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麽?是不是聽了剛才一番話覺得我有一天會造反?告訴你們,門都沒有!我安毅自己有多少斤兩心知肚明,當個將軍還可以,當個大商人大富豪也不難,再進一步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了,何況我根本就沒那興趣,要不是全國尚未統一國家內外交困,老子真想娶上十個八個老婆,養一群孩子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想起數年來打打殺殺的日子,不堪回首啊,不知道哪一天才是盡頭?老子至今仍是孤家寡人!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老安家可就絕後了!”


    弟兄們聽了轟然一笑,展到開起了玩笑:“司令,軍團成立之前,所有弟兄都喊你老大,屬下也一樣,大家在一起隨便慣了。可是自從年初見到司令,不知為什麽就感覺司令變了,人雖然還是那副模樣,可精氣神卻迥然不同,讓人一望就心感震懾,肅然起敬。


    剛開始屬下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誰知一問弟兄們都說是這樣,就連夏儉這樣的瘋子也不敢在司令麵前隨便開玩笑了,可見這人啊,確實是會隨著環境和地位的改變而發生變化,由不得自己的心意改變。真要有那麽一天,你想躲也躲不了!”


    眾弟兄沒有笑而是齊齊望向安毅,個個臉色曖昧眼神複雜,好像真的似的。安毅抓起火柴盒砸向展到的腦袋:


    “展到,你這孫子也是特種兵出身,怎麽去了一年的政治學校,就學得黃應武那套馬屁功夫?是不是陳部長和徐部長他們都這麽教你們的?”


    眾弟兄全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趙東全卻沒有笑,看著安毅的眼睛誠懇地問道:“司令,知道新十四師弟兄是怎麽談論司令的嗎?”


    “喲……奇了啊!剛剛才成立二十四小時的新編師,就開始議論起長官了?”安毅驚訝地問道。


    趙東全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弟兄們說法很多,都是讚譽,各級主官也都深感司令的恩德,所有的說法中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從今以後把小命賣給司令了。”


    安毅一愣,收起笑臉搖了搖頭:“越是這樣,我這心就越沉重啊……”


    “司令,右路軍朱世貴將軍急電!”通信參謀大步過來報告。


    “念!”


    “是!我偵察分隊急報,南陽之北突現一個師主力部隊悄悄開來,其中攜有火炮十六門,番號為程僖賢二十六師。”參謀讀完肅立一旁。


    安毅一聽霍然站起,快步走向地圖,看了片刻回到弟兄們身邊轉向趙東全詢問該部情況,趙東全想了想,低聲回答:


    “估計是剛從陝西乘火車到洛陽再過來的,按理說二十六師本應馳援孫良誠將軍所部,如今突然掉頭南下,恐怕是要強攻我鄧州或者新野了。司令,鄧州還好些,新野僅一個師又一個旅,而且城牆早已被炸得七零八落,不好防守啊。”


    “我也正是此意……給朱將軍複電:嚴密監視敵軍動向,做好隨時撤出新野開赴李家崗的準備!”安毅命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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