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〇年二月十日,閻錫山秘密派往上海的代表趙丕廉終於與各派倒蔣勢力達成共識,閻錫山隨即電約蔣中正“共同下野,武力統一不宜用於民主黨治之下,應以禮讓為國”,正在與陳濟棠粵軍苦苦鏖戰的李宗仁、黃紹竑、白崇禧、張發奎隨即聯名致電閻錫山,勸他立即發起武裝迫蔣引退的行動,表示願意尊奉閻錫山為護黨救**總司令。


    自此,因為利益分配不均而若即若離分分合合的馮、閻兩大軍事勢力終於團結在一起,被蔣介石打回老家義憤填膺企圖東山再起的李宗仁集團高調附和,四川軍閥劉文輝同時極力聲援,高呼口號,各部軍閥勢力開始了轟轟烈烈的聯合反蔣戰爭。


    南京國民黨中央立即展開針鋒相對的鬥爭,譚延闓、胡漢民、王寵惠、戴傳賢、趙戴文五位院長發表告軍人書,謂背叛中央係自圖滅亡,希望各部反對勢力明了四點:


    一、軍隊為國家之武力,非個人私產;二、須於保障國家生存中求生存,不宜犧牲國家生存而求己之幸免;三、須不存利用別人之心,亦不可為別人所利用;四、隻求問心無愧,不畏人之滅我;又謂中央態度始終以總理天下為公之懷,既無絲毫利用某方消滅某方之心,更不至受某方利用以製某方。


    全國的反蔣同盟行動以及西北軍和晉綏軍開始大規模的異動,早有準備的蔣介石立即開始調兵遣將,劉峙的第二軍團由鄂東開拔,集中於徐州一線,第六十四師馬鴻逵部由徐州南下,第四十九師任應岐部由海州開赴皖北潁州亳州一線,與第三、第四軍團組成一條厚實的漫長戰線,雙方不約而同地將主戰場擺在魯豫皖地區的隴海、津浦交通命脈周圍。


    蔣介石和閻錫山一麵調兵遣將,為大戰做著準備,一麵開始用電報和新聞媒體打嘴仗,個個都想占據道德的製高點,緊握正義的大旗從而師出有名。


    二十三日,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鹿鍾麟、何鍵、韓複矩、劉文輝、毛光翔、石友三、王金鈺、張發奎、孫殿英、劉存厚、田頌堯、楊森、鄧錫侯、楊虎臣、劉桂堂、盧興邦等冀、晉、察、綏、陝、甘、新、豫、川、黔、桂、閩各地將領四十五人通電,主張由第一、二、三屆中央委員組織臨時國民黨幹部會議,於最短期間成立四屆中央,或由全體黨員總投票取決多數,以解決二屆三屆之爭,完成新的中央建設。


    汪兆銘隨即給閻錫山通電,讚成全體黨員總投票解決黨的糾紛,並詆蔣介石好亂怙權陰狠險毒,勸閻錫山以武力製裁之,並推舉閻錫山為國民革命軍陸海空總司令。


    閻錫山見大局已定,自己的地位獲得了反蔣各方勢力的一致承認,立即自太原趕赴五台山下的建安村,洋洋自得地把馮玉祥迎出山,共同理政。次日,西北軍八個師開始向洛陽及鄂北運動。


    三十一日,南京政府第三屆中央執行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上午開幕,胡漢民主席推舉蔣中正、胡漢民、譚延闓、於右任、孫科為主席團成員。下午召開第一次大會並迅速做出議決:


    一、汪兆銘開除黨籍,丁超五遞補執委;二、推定黨務、政治、經濟、教育各組審查委員;三、閻錫山聯合武人倡為謬說,違反黨紀,動搖人心,並調遣軍隊阻絕南北破壞交通,特派李煜瀛、張繼、趙戴文切實查明,並令趙戴文就近先行查實呈報。中原大戰至此一觸即發。


    安毅放下手中的這一大遝情報,無可奈何地苦笑起來,他實在弄不清這麽多跟著呱呱叫的各地將領有何本事謀求自己的利益,又能從閻錫山、馮玉祥和汪精衛勾畫的未來中央的藍圖裏占據什麽地位?要是說各地軍閥想通過反蔣來樹立自己的名聲、增添些政治資本,可失敗之後他們又能從中獲得什麽?


    由於四川軍閥間不斷出現兩個陣營間的站位選擇,虎視眈眈的劉湘沒有任何的動作,在賀國光建議下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的安毅也不著急,因為他非常清楚不少軍閥並非附和劉文輝,而是想通過反蔣的名頭取得劉文輝的信任,為即將到來的瓜分行動積攢力量,創造出更好的機會。


    唯一讓安毅感到吃驚的是貴州省主席毛光翔,此次他倒向汪精衛、高調通電加入反蔣的行列,除了滿腹怨氣之外,恐怕是想打黔西的石珍部的主意,隻是毛光翔根本就沒想到,被他排擠的王家烈已經與湘西張弘欒秘密接觸,協商彼此的合作事項,因此,安毅用不著擔心如今已經擁兵三萬五千兵力同時還有張弘欒這個湘西王鼎力相助的石珍會出什麽意外,真打起來不用安毅操心,張弘欒和石珍就會讓內部隱患叢生的毛光翔一敗塗地。


    在大戰尚未爆發之前,安毅絕不會讓對手看清自己的實力,鄂西北老河口的一個師西北軍早已成為顧長風和朱世貴的眼中釘,兩個師主官們為此進行了長達一個半月的進攻推演,並秘密展開了三次旅一級的軍事演習,目標隻有一個:


    沉重打擊老河口西北軍,激怒西北軍之後將戰場設在水網遍布、山勢延綿的鄂北至鄂西北一線,采取積極的防守之勢,逐漸消耗西北軍有生力量,以牽製西北軍的兵力,削弱西北軍對東線戰場的增援,然後在西北軍久攻不下疲態盡顯之時,把握機會全力揮師北上。


    整理完各種情報和中央軍委的密令後,安毅詢問參謀長趙瑞:“師兄,四十四師與十七師的對抗演習進行得如何了?”


    “目前四十四師落入下風,在五十公裏奔襲搶占高地的對抗中慢了一個半小時,虎頭發脾氣了,全師弟兄立誌在接下來的後兩項對抗中找回麵子,估計還有八小時左右就會結束,到時候作戰處的裁判組會將報告送上來。”


    趙瑞回答完,開始詢問安毅的意見:“繼南的十六師兩個旅也在北麵四十五公裏地區搞對抗,這次繼南不懼溪流和山道的限製,把整個炮團都拉上去了,明天下午會見個真章,我們是否組織各處參謀去觀摩一下?”


    “去肯定是要去,繼南的對抗演習非常有針對性,計算周密,計劃完整,目的性非常強,在工兵運用方麵不時有新的體會和思路,大規模的偽裝也做得相當好,去看看對我們很有益。我打算將他一年來實踐總結的幾種新式協同訓練方法向軍團各師推廣,特別是在小口徑班用迫擊炮的使用方麵,他們闖出了一條新路子,值得借鑒。”安毅對師弟尹繼南的刻苦暗自欽佩。


    整理完手頭工作,安毅吩咐副官沈鳳道通知特務團,等會兒要到北山訓練基地看一看他們的訓練。


    一個小時之後,安毅的車隊開至北山訓練場,特務團長方鵬翔中校和團副孫德勝聞訊打馬而來,遠遠看到安毅、參謀長趙瑞、政治部主任展到、從十六師調來的作戰處長李福強、情報處長劉卿等十餘名長官早已下車,連忙飛身下馬大聲報告。


    安毅示意稍息:“鵬翔,司令部前來訓練的那批弟兄怎麽樣?”


    狙擊手出身的方鵬翔笑道:“開始還有些不習慣,後來慢慢適應了,司令部來的各位弟兄都能與我們特種大隊弟兄和睦相處,屬下和各級教官謹遵司令命令,沒有給任何一個人任何的照顧,全都一視同仁,完不成訓練照樣不給吃飯,違令者照樣關禁閉甚至鞭撻,通過一個半月的高強度訓練,大家基本跟得上我部弟兄們的步子,其中唐川、黃稟一兩人表現最好,要不是他們是作戰處的人,屬下真想留下這兩個人才。”


    “沒一個人搗蛋?”


    安毅邊走邊問,惹來身邊弟兄們一陣笑聲。


    數年來為獨立師和各部培養出眾多狙擊手的特種兵老教官李福強開玩笑地說道:“至少有一半的人會天天罵娘。”


    弟兄們又是一陣低笑,司令部所有人都知道,名為“特務團”的方鵬翔團並非執行內部特別勤務的部門,而是實實在在的軍團直屬特種大隊,五百多從南昌保安部隊各部、士官基地師生和老南昌四大武館抽調的好手組成了這個嶄新集體,團長方鵬翔於獨立團時期師從李福強學習狙擊,後因表現出色,被提拔擔任如今獨立師師長胡家林的侍衛長,胡家林北伐結束組建“滄州營”後,方鵬翔調入士官學校擔任特種專業少校教官。


    山東籍的團副孫德勝出自獨立師特種大隊,在獨立師西征桂係的係列戰鬥中脫穎而出,被胡家林破格提拔為少校分隊長,組織能力強作風硬朗果斷,是偵察和穿插奔襲方麵的高手,與方鵬翔一樣都曾是安毅的老部下,此次獲得胡家林的大力推薦進入安毅的軍團司令部,擔任特種大隊少校團副。


    好脾氣的方鵬翔隻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性格耿直不苟言笑的孫德勝大聲回答:


    “被長官說對了,直到今早天亮強訓回來,那群孫子還在罵娘,其中最操蛋就是教導團團副張揚,這小子被收拾了幾次老實很多,進步也不慢,一手槍法也算過得去,就是改不了少爺脾氣和嘴巴損的毛病,上午訓練回來早飯吃到一半又開始罵娘,說咱們的夥食是豬食,屬下一怒之下罰他再跑五公裏,代理小隊長黃稟一陪他跑,這家夥大聲抵觸,屬下立即讓人把卡車開來要送他出營,他想了好久還是咬牙跑了,跑完回來他要喝水他們分隊長不讓,正好兩個新手在炊事班剛殺豬弄得滿地都是豬血,屬下命令他趴在地上舔,結果這孫子哭了再次想走,屬下拔出槍對準了他的腦袋,估計他知道根據特種大隊軍法屬下真的敢殺他,結果一麵哭一麵舔豬血,完了吐了一地,屬下讓他們分隊長繼續訓練,告訴他要是有種,就走出大營永遠不許踏入我特種大隊一步,要是沒膽子離開就給老子好好訓練,要死也死在大山裏。”


    眾弟兄這下笑不出聲了,都知道特種大隊訓練的細節,知道特種大隊正副隊長有就地處置嚴重違令和擾亂軍心者的特權,大家擔心的是以張揚顯赫的身世這麽弄他,很可能今後會留下什麽隱患。


    安毅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得勝你做得很好,既然這十五個各部送來的參謀都自願報名參加為期三個月的特種訓練,那就必須服從特種大隊的管理,就是死在訓練場上,也怨不得任何人。來之前我就曾告誡過他們,他們也都表示再苦再累絕不會半途而廢。


    不瞞大家,之前我已經拿定主意,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隻要受不了這份罪而退出,也將永遠失去進入我第五軍團的機會,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之所以這麽嚴格要求他們,是因為他們都非常有發展前途,但其中半數普遍有個相同的毛病,就是意誌不夠堅定,沒有真正明白軍人的服從性,不了解作為一個真正的軍人所要經受的困苦。


    希望通過為期三個月的強訓,讓他們產生一些積極的變化,這對他們今後的人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鵬翔、得勝,帶我們去看看他們。”


    “是!”


    方鵬翔和孫德勝大聲回答,快步走在前麵。


    眾弟兄跟隨安毅翻過小山坳,進入白雪皚皚的山穀,遠遠望見數百名赤露上身的漢子正在伐木,一隊身體汙濁、渾身是汗的特種隊員兩人一組,扛著碗口粗四米多長的原木走到穀口,整齊碼放完畢,轉身走向山腳,在沿途手握皮鞭的分隊長們呼喚牛馬般的嗬斥下,沒有一個人敢於怠慢。


    安毅走到幾堆大木頭邊上停下,靜靜打量著迎麵而來的兩個隊員。


    兩個**上身的漢子看到安毅一行,微微吃了一驚,立即停下腳步,但是在分隊長的痛斥下不得不加快速度,越過眾人麵前,將肩上沉重的原木放下整齊地堆放,完了頭也不回快步走向正在伐木的山腳。


    走在前麵腳步蹣跚的漢子回頭望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安毅,眼神極為複雜,很快咬咬牙大步跟上同伴。


    安毅看到他磨破的肩膀上留下的血跡,微微搖頭,輕歎一聲,像是自言自語般低聲說道:“張揚小子,隻要你熬過這一關,將會讓你一輩子受用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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