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三天的秘密會議接近尾聲,賀國光和曾擴情接到蔣介石的第二次催促電,隻能一同趕到戒備森嚴的夷陵大營指揮部。接到報告的安毅隨之結束會議,拉著張弘欒、石珍的手走出會議室,來到前堂,大大方方地向賀國光和曾擴情一一介紹。


    頗感驚訝的賀國光與張弘欒、石珍及兩軍七八個將領熱情見禮,不好意思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出示蔣介石的電諭,尹繼南和丁誌誠恭敬地招呼大家坐下吩咐上茶,心裏著急的曾擴情可沒那麽多顧忌,尚未坐下就對安毅低聲問道:“為何不給校長回電?”


    安毅非常驚訝:“校長什麽時候給小弟來電了?”


    曾擴情不敢相信地望著安毅,不遠處的機要參謀石譜芳大步走來,低聲稟報:


    “師座,總司令於上午十點四十分來電,詢問師座身體康複情況,下午三點二十分再次來電,是緊急調令,屬下想要進去通報,但是兩次都被沈副官攔下了,想起師座會前製定的紀律,屬下隻能耐心等待會議結束……這是電文,其中還有胡師長、顧副師長和楊司令的問候電。”


    安毅接過幾張電文,飛快閱讀完,嘿嘿一笑還給石譜芳:“給胡子和老楊他們回電,就說我一餐能吃一碗紅燒肉。”


    “是。”


    石譜芳悄然離去,三天來他和梁振宇、衛一航等所有行營軍官都沒能參加安毅召集的秘密會議,從未有過的嚴密措施,讓石譜芳深知這一會議關係重大,很可能影響到湘鄂黔川未來的整體局勢。他非常希望了解會議的議題是什麽,做出了哪些機密計劃和部署?可遺憾的是會議室周圍戒備森嚴,內有副官沈鳳道率領三十六鐵衛嚴密把守,指揮部外圍的一個連憲兵則由侍衛長林耀東全權指揮,與會議無關的任何人休想接近一步。


    石譜芳心中驚疑,但看到各科、各部主官都和自己一樣無緣密會,心裏也踏實不少,於是把精力轉到如何弄到會議紀要上麵來,可讓他無可奈何的是,三天的會議中沒有一張紙的記錄流出,每天散會後的清理打掃工作全都由沈鳳道領著安毅的貼身侍衛進行,一遝遝草稿和畫滿演示符號的地圖在沈鳳道的嚴格監督下,付之一炬,讓滿懷希冀的石譜芳焦急萬分卻又無計可施。


    曾擴情看到安毅確實沒有作假,四下掃了一眼,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詢問安毅:“你搞什麽名堂?把湘西、黔西兩軍正副主帥和參謀長都秘密調來,是否想要造反啊?”


    賀國光和張弘欒等人全都笑了,安毅搖頭一笑:“師兄,要是小弟真的要造反,第一個就要收拾你了,哈哈!”


    眾人莞爾一笑,賀國光雖然不知道整個“西南計劃”的具體內容,但他明白軍委和蔣介石有這麽一個計劃,更知道安毅在其中肩負的重任,估計目前仍在計劃當中,一旦實施絕不會繞過自己,該讓自己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於是輕鬆地開起了玩笑:


    “曾秘書長,要是小毅真要造反,他會把張將軍和石將軍這些虎將大大方方介紹給我們嗎?真要是造反,又把一群虎將搬出來,你我的腦袋恐怕就得搬家囉!”


    眾人又是哈哈大笑,安毅對訕訕而笑的曾擴情低聲解釋道:“師兄請見諒,這事不是小弟不願告訴你,而是小弟沒資格告訴你,時機一到你自然就了解了,明白了吧?”


    曾擴情立刻閉上嘴,臉上的笑容隨即自然很多,這位忠於蔣介石的黨務官員擔任宜昌行營秘書長沒多久,雖然他與安毅親如兄弟,但在“大義”麵前毫不含糊,幾乎三天兩頭就會給蔣介石發送一份密報,內容涉及宜昌行營各項工作、轄區內各駐軍動向和民政舉措等方麵,此時聽到安毅的解釋,他立刻明白這個機密會議的絕密程度,知趣地不再詢問任何問題,同時也知道自己在蔣介石心目中的位置遠沒有安毅重要,根本就沒必要懷疑自己的小師弟。


    眾人說了一會兒話,安毅讓賀國光、曾擴情等行營官員稍等,當著張弘欒、石珍、尹繼南、丁誌誠等十餘將校的麵,把自己身邊四部門的九個參謀科長、副科長全叫了過來。


    石譜芳、梁振宇、衛一航、曾長庚等人來到堂中整齊列隊,一個個巍然不動,心中卻忐忑不安,預感到自己的前途將會出現重大改變。


    安毅走到這些朝夕相處的弟兄們麵前,含笑掃視每一張熟悉的麵孔,最後和氣地說道:


    “奉中央軍委和總司令命令,我將於本月底之前辭去宜昌行營主任職務,行營所有工作自今日起,轉交賀長官、曾長官和行營代理參謀長尹繼南負責,我呢,須在三日之內趕到南京回參謀本部繼續工作,因此也就不能繼續保留自己的參謀小組了。


    各位,你們都是跟隨我安毅多年的弟兄,一同浴血奮戰,一同經曆了風風雨雨,都有滿腔憂國憂民報效祖國的信念,要實現自己的抱負施展自己的才華,就不能總跟著我在機關裏麵紙上談兵,為此我與繼南和老丁等人反複商討,為各位弟兄安排了新的崗位。”


    “師座——”


    “師座,屬下不願離開師座……”


    “住嘴!平時你們不都羨慕下去帶兵的弟兄嗎?現在機會來了怎麽不願意?跟我一時難道要跟我一世啊?全體都有,立正——”


    安毅大聲下令,嚴肅地掃視眾弟兄,大聲宣布:“茲任命梁振宇為宜昌行營教導師參謀長兼教導團上校團長;任命曾長庚為教導師軍需後勤科長,晉銜中校;任命衛一航為教導師一團團長,晉銜上校……特勤科長吳晏梓中校進入下一期中央軍校特別班深造;機要科長石譜芳晉銜上校,調任南京陸軍步兵學校籌備處。完畢!”


    九個弟兄喜憂參半,心情各不相同,梁振宇、曾長庚等弟兄紛紛向安毅表達自己的不舍和感激,隻有石譜芳百感交集深為失落,他預感到從今往後再也無法回到安毅身邊,雖然官升一級調往舒服的步兵學校任職,但是兩年來所有努力和殷切期待均化為泡影,再也不能接觸到日益壯大、政治取向不明卻占據戰略要地的安家軍核心機密了。


    安毅擺擺手,讓弟兄們安靜:“除了晏梓和譜芳之外,其他人必須在今夜十二點之前,向沈副官移交手上的所有工作,明天上午前往南岸教導師大營,向代理師長鄧傳祥將軍報道。弟兄們,教導師是個新編師,五個新兵團共九千弟兄基本上都是來自豫陝各地的災民,他們將與十六師教導團組成新的正規師,中央軍委將在兩個月內對全師進行校閱點驗,並賦予正式番號。


    希望弟兄們到那兒之後做出新的成績,嚴格訓練、加強政治思想教育的同時,要善待所有弟兄,要把所有弟兄都當成自己的親兄弟,時時刻刻都要牢記‘模範營精神’,這一點尤其重要!


    不管是獨立師還是十六師,之所以成為威震四方的主力師,就是因為他們時刻牢記‘模範營精神’,一旦拋棄了‘模範營精神’,我們的軍隊就失去目標和信仰,也就沒有了堅強的革命意誌和凝聚力,就會變得平庸,甚至會蛻變成千夫所指的軍閥部隊,希望弟兄們牢記我的這些話……譜芳、晏梓留下,其他人解散。”


    梁振宇等人敬禮離去,安毅對石譜芳和吳晏梓低聲說道:“明天跟我一起返回南京報到,之後你們倆都有一個月的探親假,回去看看家裏的父老吧,出來這麽多年也該回家看看了……好了,回去準備吧。”


    “師座,小弟一個中校,進入中央軍校特別班會不會……”吳晏梓忐忑不安地問道。


    安毅含笑鼓勵道:“怎麽不行?你跟我一樣都是黃埔四期生,從炮科畢業後轉入武漢警衛部隊,在寧漢分裂眾人茫然四顧的時候,你毅然跟隨蔣先雲師兄北上征伐,奮勇作戰,看穿唐生智的真實麵目之後,你沒有任何猶豫就回到南京黃埔同學會,在戴大哥引薦下隨即進入我獨立師當營副,兩年來咱們並肩北伐,患難與共,你也進步神速積功晉升中校,三次獲得軍委特別嘉獎,怎麽不能繼續進修?下一期特別班把入學底限降低了,有戰功的作戰部隊中校軍官,經軍級將領推薦即可入學,你已經達到了標準,有什麽可顧慮的?說不定開學後我還要給你講課呢。”


    “謝謝師座!小弟非常樂意去進修!”


    吳晏梓難掩心中激動,敬個禮匆匆返回辦公室辦理交接手續。


    石譜芳站在安毅麵前,想說點兒什麽卻說不出來,安毅笑了笑,神情曖昧地低聲問道:“譜芳,聽說你看上了城裏正街雜貨鋪的老板娘了?”


    石譜芳心裏一驚,擠出笑容連連申辯:“師座,您可別當真,那是弟兄們無聊時開玩笑的,完全是胡說八道,根本就沒那事兒!”


    安毅哈哈一笑,拍著石譜芳的肩膀道:“喜歡就喜歡,怕什麽?以你的眼光,看上的絕對是千裏挑一的美人兒,哈哈!要是你願意,我請賀前輩和商會的劉老爺子幫你說媒去,盡快把她接到南京,安頓下來後立刻把婚事辦了!宜昌山清水秀,人傑地靈,養出來的妹子個個白白嫩嫩俊俏勤勞,就是性子潑辣點,你得花點兒時間好好調教。”


    眾人聽了哄堂大笑,紛紛指著石譜芳盡情調侃。賀國光大步走來,高興地問道:“譜芳,看上哪家閨秀了?要是你願意,老朽這就幫你說媒去!最近難得碰到高興的事情……”


    “前輩……不是這麽回事,估計是憲兵團的弟兄們看到晚輩進去買過一兩次煙,就胡亂嚼舌頭,您老可不能跟著瞎起哄啊!”


    石譜芳臉都漲紅了,話音未落再次惹來一片笑聲。


    石譜芳匆匆給安毅敬了個禮,再給張弘欒、石珍和賀國光敬個禮便匆匆離去。


    走出正堂,石譜芳放慢腳步,臉上的最後一絲笑容隨即消失殆盡,微微凹陷的雙眼裏滿是焦慮和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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