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沒有勉強安毅,聽了陳儀的匯報後他覺得安毅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以目前安毅的資曆,的確難以指揮得動張發奎和壯大了一倍的第四師,對剿滅湘鄂紅軍的軍事行動反而生出諸多扯皮事,原本不重用張發奎是擔憂他再次坐大,如今看來也隻好用他了,其他人的軍隊不在鄂西,麵對反目成仇的西北軍,一時間也抽不出人手和心腹大將。


    反複權衡之後,蔣介石決定由張發奎來擔任這個湘鄂川邊境綏靖長官,一是讓張發奎去和湘鄂邊區的賀龍紅軍拚命,二是把這頭仍然在粵軍中具有影響力的“廣東老虎”留在鄂西地區,省得讓他回去打亂粵桂征戰的大好局勢。讓安毅專任湘鄂川賑災安置委員會主任,以便能順利執行穩定湘西、對川黔步步蠶食的秘密計劃。


    張發奎接到蔣介石的委任狀,大為興奮,這個相當於各路大軍總指揮的頭銜顯然更為符合張發奎北伐元勳的身份,因此,張發奎在接到委任的第二天,立即召開綏靖區軍事會議,除他麾下第四師將領外,駐紮襄樊的師長範石生、駐紮宜昌的十六師尹繼南、常德的四十四軍第三師張韶東等正副將領三十餘人出席。


    會議開到一半張發奎才知道,尹繼南十六師由於昨天剛接到中央軍委的緊急命令,麾下四十六旅正在開往恩施的路上,占據因內戰而顧此失彼的川軍劉湘部讓出來的地盤,留下的四十七旅、四十八旅要鎮守宜昌以及周邊五縣這片重要區域,再也沒辦法調用一個團前往剿共。駐紮在常德的四十四軍第三師是個正在編整的地方師,也無法勝任剿共的戰鬥,唯一能動用的除了自己的第四師,隻有駐紮襄樊的範石生部,範石生部雖然隻是個師級番號,但一直保有一萬七千餘主力部隊,要是增加一個炮團就相當於一個軍了,因此,不情不願的範石生在火爆脾氣的張發奎命令下,不得不答應派出兩個旅的主力部隊參加剿共行動。


    遠在南京的安毅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四川軍閥大戰連連,劉湘打得很吃力,不得不退出貧瘠的鄂西恩施讓給中央軍,以換取中央和蔣總司令對他的支持,而恩施雖不在長江幹道周圍,境內群山延綿,地少人稀,卻是直接連接湘鄂川同時能威脅到湘西安全的重要地域,蔣介石、安毅、葛敬恩、陳儀等人幾乎同時看到了這一點,立刻修改原計劃,命令尹繼南十六師暫緩圖謀巴東,迅速派出一個旅的兵力開往西南進駐恩施,牢牢站住腳等待時機,經營好這塊進入巴蜀的跳板。


    為了彌補十六師兵力的不足,經葛敬恩提議全體討論通過,命令尹繼南立刻著手招募三個團的保安部隊和一個水上警衛團,以充實隻有番號沒有士卒的鄂西警備司令部,所有裝備和軍費由中央軍委一次性撥付。


    六月一日是先總理孫中山的奉安日,孫中山靈櫬於今日安葬於南京紫金山,各地分別舉行安葬紀念會,荷使歐登科、德使卜爾熙、比使華洛思、西使嘎利德、美使馬慕瑞、法使瑪泰爾、義使華雷、挪代辦歐勒、葡代辦福南德、瑞典代辦李用赫福、古巴代辦嘎利嘎、丹代辦艾克福、英日使節均在上海,孫中山先生生前友人犬養毅、頭山滿、萱野長知等也於是日盡數出席盛大的儀式。


    安毅與諸多歐美使節均是第一次見麵,卻以顯赫的戰功和鮮明強硬的風格備受各國使節所矚目,在蔣總司令的關照下,安毅也借此機會與各國外交使臣和武官們相互見麵,寒暄問候,不管今後怎麽樣先混個臉熟再說。


    德國公使卜爾熙是安毅的老朋友了,之前在魯麟洋行遠東區總經理漢斯的介紹下就認識,五月上旬在德國使館舉行的來華軍事顧問團總顧問鮑華爾先生的悼念會上,安毅作為參謀本部將領和中央軍校教官出席。


    對安毅的軍事和經商才華非常賞識的卜爾熙,特意與安毅進行一個小時的詳談,話題包括對中德軍事合作的看法、貿易和科技方麵的合作等方麵,彼此均為目前兩國民間企業在江西合作建立的一個鋼鐵廠,一個銅礦冶煉廠、一個鎢礦精加工企業的順利投產而由衷感到高興,因此在今日的見麵中,卜爾熙非常親切,趁短暫的休息時間為安毅引見瑞士、捷克兩國的公使。


    隆重的儀式過後,宋慶齡先生沒有接受中央諸多元老和蔣介石的挽留,直接乘船趕回上海去了,安毅在散場之後也想返回家中,為明日的鄂西之行做準備,剛走到自己的轎車旁就被曾擴情叫住,通知說蔣校長將在送別各國使節後見見安毅。


    安毅請曾擴情坐自己的車一起走,車子開出陵園,安毅問道:“師兄,你剛才從重慶回來,給小弟說說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還不是那個樣子,兩派三方打得一塌糊塗,看樣子今年很多縣鎮的糧食也會成大問題,加上地方土豪劣紳大量囤積糧食,米價一天比一天高,川中百姓怨聲載道,叫苦不迭,連愚兄家裏的親友都吃不飽啦,川軍各部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同意中央派駐官員調解,更不願意中央軍隊進駐,如此下去整個四川都會舉步維艱啊!”


    曾擴情無奈地搖搖頭,加上車子晃動,腦袋搖晃得更厲害了。


    安毅擔憂地望著曾擴情:“這麽說起來,原本計劃到巴蜀各地購買賑災糧的事沒指望了?”


    曾擴情長長地歎了口氣:“你趁早在江浙贛三省再想想辦法吧,由於剛打完仗,湖南大片田地丟荒自給都成問題,兩廣就更別說了,現在還在打呢,唯一尚存希望的就是江西鄱陽湖地區……哎?你不是早就吩咐老南昌商會動手收購糧食了嗎?聽說連福建和浙西地區三十多個縣都往老南昌運糧賣糧,還不夠啊?”


    “簡直是杯水車薪!到目前為止,小弟和老南昌商會傾盡全力,也隻能籌集到一萬二千噸糧食,其中四千噸是玉米和黃豆,目前全都堆在老南昌碼頭倉庫裏排隊裝船,一周來運往湘西鄂西各縣安置點五千餘噸,剩下七千餘噸很快就要繼續送走,可這半個月來,僅僅是從豫西和陝南湧入鄂西的難民就已高達二十多萬,後麵還跟著好幾百萬人呢。


    按照人均計算,每人能分到幾口糧食?東方社悄悄向中央透露西北發來的最新消息,陝北已經開始出現人吃人的慘狀了!”安毅痛苦地低聲哀嚎。


    曾擴情望著安毅很久:“師弟,我聽說你悄悄向上海的中匯銀行借款五百萬,用以賑災?”


    安毅點了點頭:“不錯,杜月笙先生給小弟組織的全國工商界賑災聯合會捐款二十萬,還以最低利息借貸給小弟五百萬,這才讓小弟籌集到十萬噸小麥和五萬噸玉米的定金,現已委托正在美國的歐耀庭先生代為辦理。


    此事也得到了中央政府和美國政府的大力支持,校長和師母、宋家老小也幫忙遊說美國佬,這才能按照目前的國際最低價定下十五萬噸,雖然全世界開始出現通貨緊縮,美國的糧食交易價格大幅度下降,但是如果沒有政府的支持,美國那些資本家寧願倒進大海裏也不會低價交易的,何況我國的大饑荒噩耗已經傳遍全世界,那些國際奸商們誰不想趁火打劫?


    小弟也難啊!急得快當褲子了,要不是江南集團的財務總監張熹夫婦也緊急前往美國,為小弟的賑災事務奔忙,小弟真的是一籌莫展,這個時候,還能管錢是從哪兒來的嗎?能把錢借給小弟買糧賑災,讓小弟下跪都行啊!”


    曾擴情聽完安毅的話,無比動容:“師弟,這麽一來你還能剩下多少家產?後續的發展怎麽辦?上月愚兄臨行前,你悄悄說要振興咱們四川老家的工商業,還要愚兄為你考察航道和重慶地區現狀,如今你一下撒出去一千多萬還去大舉借債,下一步怎麽辦?成百萬上千萬的災民你又能救得了多少?”


    “師兄,小弟如今沒心情考慮下一步了,能多救幾個都是好的,要不是董事會和道叔他們堅決反對,小弟恐怕也會將目前擁有的江南集團股份轉讓出去。


    我們的民族太苦難了,這麽多年來全國的同胞沒能過一天安生日子,我安毅一個人家財千萬有什麽用?老子身為革命軍人,麵對記者和民眾經常把國家和民族利益掛在嘴邊,值此危難時刻,不做點兒實實在在的事情,別說對不起國家民族,就連睡覺也會睡不著的……唉!想我安毅當初流落在廣州街頭找工作討口飯吃的情景,老子這心裏就疼得慌,那種滋味永生難忘啊!”


    安毅難得地動了真感情,雙眼微微濕潤,一臉的哀傷。


    曾擴情拍拍安毅的肩膀,長長歎口氣不再說話,望著車窗外的芸芸眾生他忽然明白,安毅為什麽能獲得全國人民的喜愛和擁護,為什麽在民眾中間具有如此巨大的號召力,為什麽安毅的獨立師甚至尹繼南的十六師都被駐地人民稱之為模範軍、安家軍。


    相比之下,同袍中沒有一個人擁有安毅這份寬闊胸懷,更沒有他賺錢的本事,安毅對國家民族的深厚感情並非是用嘴說的,而是言而有信以身作則,傾盡所有拿出數以千萬的財產無私救助災民,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呼籲全國各界慷慨襄助並取得巨大成果,這種對自己的祖國和民族無比真切無比深厚的愛,讓曾擴情感銘肺腑無比崇敬,暗下決心一定要為自己這個外表率意內心仁厚的師弟做點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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