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安毅的日子都過得舒心寫意,每個上午都會帶著顧老二、曲慕辰等人前往城西兩公裏的紡織廠建設工地,巡視自己四個工兵連弟兄的施工進展,與老南昌商會的十幾名地主鄉紳商議工廠建設規劃。


    安毅和一群老老少少看到一座占地一百二十五畝的新工廠一點點現出雛形,臉上都自然而然地洋溢出興奮滿意之色。


    老南昌各大鄉紳地主都頗具實力,加上苧麻原料皆產於本省,各產地的家家戶戶一直都在對苧麻進行初加工,抽出漂亮的麻線販賣用以養家糊口,而且價格低廉,幾乎是取之不盡,收購回來的麻線經過外國先進生產設備的加工生產即可增值數十倍,再有安毅以股份擔保的銷路,所有地主富商們一致看好苧麻紡織廠的前景。


    十多天來,在老南昌各大地主鄉紳和商界富豪的再三懇求下,安毅隻能將自己的股份分出一部分來,從占股百分之七十減為百分之四十,新成立的老南昌集體占股百分之三十,商會會長周大善人周伯鑫、周仲鑫兄弟倆獲得百分之二十股份,對苧麻原料的收購、加工和行情都十分熟悉的富商席慕衍占股百分之十。


    從小就夢想擁有一個紡織廠並且以誠信勤奮享譽南昌商界的席慕衍,經安毅提名集體討論通過被任命為首屆廠長。


    由於新股東一筆筆資金的投入,整個新廠的投資額也從原先預計的三十三萬元增加到如今的四十五萬元。


    由商會推舉出來的設備訂購三名股東代表,已於四日前攜帶安毅的信函和三十萬巨額支票從九江乘船前往廣州,與約定的省港富豪歐耀庭先生協商設備購進事宜。其中還有安毅占百分之三十的另一個項目“老南昌糧油食品廠”的設備訂購——年加工稻米、玉米、茶子二十萬噸的碾米設備、榨油機、包裝封口設備和柴油發電機組。


    隨著安毅的高調露麵,各種酒宴家宴接踵而來,源源不斷,連喝了四天酒的安毅實在無法應付,隻能以軍務繁忙一一婉拒,每天下午都與顧老二、曲慕辰等人扛著步槍到南郊陳誌標的三營靶場過槍癮。


    得益於身上槍傷的痊愈,這時的安毅已能活動自如,但是他的射擊水平與弟兄們公認的神槍手李福強的距離卻越拉越遠,甚至還比不上李誌強帶出來的高徒——二十一歲的四川籍小兵鄧斌,隻比李福強的另外兩個徒弟略勝一籌,這一尷尬的現狀使得信心十足的安毅非常鬱悶,他知道自己需要恢複鍛煉了。


    最後的兩槍過後,安毅用望遠鏡看完四百米外的報靶成績,微微點了點頭,頭型靶射擊能在四百米取得五發五中的優異成績已經很不錯了。安毅愛惜地拆卸瞄準鏡擦拭幹淨,小心放進原裝的長形硬皮盒子裏,蓋上盒蓋仔細扣好,抬起頭對射擊教官李福強問道:“老李,弟兄們是否已經掌握了新的射擊技巧了?”


    一臉滄桑、身材敦實的李福強扔掉煙頭,微笑作答:“基本上弄明白了,第一天咱們這些土包子不會用,基本都脫靶,連我也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要不是曲隊長和葉營長把那些雞腸子文字翻譯過來,寫成小冊子一條條地對咱們解釋,教咱們如何測定風向風力、如何簡單地估算差率,咱們還真不知道這先進玩意兒怎麽用。


    現在可好了,練習幾百槍之後終於找到了訣竅,就連我徒弟鄧斌也能輕輕鬆鬆擊中四百米內的頭型標靶,我比他們稍好一點,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果咱們的槍好點兒射程再遠一些的話,在瞄準鏡下擊斃六百米外的目標一點問題也沒有。”


    安毅無奈地歎了口氣:“我也想啊……可是現在能有這種毛瑟槍就不錯了,前天剛到的五十支精挑細選的德國毛瑟步槍全都發給了你,每一支的價格是尋常進口毛瑟槍的兩倍多。麻煩的是這些好武器有錢都弄不到,要不是我那德國哥們兒漢斯鼎力相助,這五十支槍還拿不到呢,你可得叮囑弟兄們珍惜些。


    現今國內仿製的步槍隻能在一百五十米內有準頭,超出這個距離子彈就不知飛到哪兒去了,無論是槍支製造工藝還是子彈的製造技術,咱們都比德國、日本這些國家差一大截,實在是沒辦法!咱們隻能耐心等待,隻要國外生產出新的優質步槍來,我就盡最大努力給你們買回來。”


    李福強感激地點點頭:“放心吧,老大,槍在人在!”


    安毅收拾好自己的步槍背在身上,把瞄準鏡遞給了李福強,叫上剛練完雙槍射擊的顧老二,與率領教導隊前來練槍的曲慕辰等人打了個招呼隨即離開,兩人在幾名心腹侍衛的陪伴下,騎上駿馬慢悠悠地離開靶場。


    “老大,估計老丁和小豆子他們今晚就會有個結果了。”顧老二看到安毅眼中的絲絲擔憂,連忙開解。


    安毅搖了搖頭說道:“這已經是第五天了,怎麽也該回來了吧?我擔心的倒不是他們能不能成功下手,而是能不能順利回來。拿不到錢人馬肯定能安全回來,如果拿到錢就讓我擔心了,你想想看,兩千大洋的重量就是五十三公斤,哪怕是金條也不得了,一千兩黃金就是三十七公斤多點,一人一馬能帶上多少大洋和金條跑路?更何況他們隻有三十六人,為了行動隱秘和保險,算了又算隻帶去了二十幾匹馬,老實說,我真擔心他們會在歸途中出事。”


    顧老二笑了起來:“你放心吧,這些事情他們至少琢磨上百遍了,肯定會有自己的法子,老丁手下一半人馬都是曾經走南闖北的老江湖,又經過咱們極其嚴格的正規訓練,都是一起喝過血酒對著蒼天發過誓的好弟兄,用不著咱們在這兒為他們操心。”


    安毅苦笑著點了點頭:“好,我不操心了,操心也沒用……走吧,虎頭,今晚咱們哥幾個好好喝上一杯,邊喝邊等待消息吧。”


    六匹馬載著安毅等人奔馳在城郊之間的泥土路上,不一會兒就進入縣城來到縣衙的團部門口。


    安毅幾個進入大院翻身下馬,胡子和小豆子已經臉帶微笑迎出大堂來。


    安毅看到小豆子臉上自豪的笑容,心中狂喜,再看到胡子微微點頭立刻大步上前,哈哈一笑拉著小豆子的手穿過大堂回到中院,嘴裏嘖嘖稱讚,喜不勝收。


    進入自己房間,一眼看到堆在牆角的三十幾個敞開口子的大小布袋麻袋,閃閃的金光照得安毅精神恍惚,兩眼昏花。


    嘴唇哆哆嗦嗦半天說不出句話的安毅好一會兒才定下神來,激動得一拳敲在丁誌誠結實的胸膛上。


    “快坐下,跟我說說經過。”安毅心如擂鼓,俊臉通紅,連尹繼南遞來的茶杯都看不見了。


    丁誌誠緩緩坐下,低聲匯報:“果然和你得到的情報一樣,我們出發的第二天,一路上就遇到第二軍、第三軍各部官兵迎麵開來,第二天下午我們到達安福城北五公裏的地方歇息,小豆子領著兩位小兄弟進城踩點,發現姓羅的縣長和縣裏的民政、警察局等部門的頭頭腦腦正在為恭送二軍獨立團的一群軍官張羅酒宴,城裏隻有一個營的兵力,而且還都在富商地主們的款待下喝送別酒,近百張酒席從縣衙斜對麵的軍營裏一直延伸到大街上,滿大街全是亂哄哄的準備喝酒和送禮的軍民,沒有任何的守衛和巡邏官兵,駐紮在吉安的獨立師竟然尚未派出所部進駐接防,真他奶奶的大意啊……老大,你先喝口水吧。”


    安毅轉頭一看,發現尹繼南也聽呆了,手裏仍捏著給安毅遞上的一大杯茶水竟然忘了放在桌麵上,要不是丁誌誠的提醒,傾斜的杯口仍在一絲絲流下茶水,頓時惹來弟兄們一陣哄堂大笑。


    尹繼南不好意思地放下茶杯,一屁股坐下,自我解嘲地搖了搖頭,隨即充滿期待地望著丁誌誠。


    丁誌誠繼續說道:“羅曦亮雖然和老婆孩子住在縣衙裏,但是他的祖屋老宅卻在城東的龍背村,而且占地極廣,猶如一座小型城堡,當地人稱之為羅家堡。


    下半夜兩點四十分,咱們三組弟兄換上第三軍的軍服,蒙上臉悄悄潛入羅家堡後麵的龍溪,從出水口擠身入內,堡裏僅有的四名護院喝得稀裏糊塗,全聚在馬棚邊上的木屋裏烤火閑聊,十秒鍾不到就被弟兄們輕鬆解決了。


    我領著一組八名弟兄潛入正房後的花園,小豆子領著三組的七名弟兄摸向前堂,鐵牛領著第二組八名弟兄支援,不到半小時就把羅家堡裏三十餘名沉睡的護衛悄悄幹掉,丫鬟婆子全都打暈並捆起來,回家睡覺的羅曦亮和他的小老婆眼都沒睜開,就被捆了個結結實實堵上嘴。


    我隻切下羅曦亮的一根小指頭,他就嚇得屁滾尿流地帶著咱們去銀庫了,看到寬大的地下一層裏滿屋子的大洋金條和記名銀票,咱們全都看傻了!”


    丁誌誠兩眼放光,顯然是對當時的情景深感震驚和遺憾:“根據原先的計劃,咱們隻好忍痛放棄一箱箱的大洋,全都裝上珠寶金條和古董金佛這些玩意兒,鐵牛看到東西大多搬不了,幹脆領幾個弟兄到後院的馬房套上三輛大車牽到前院,二十幾個弟兄忙乎了好一陣,才將三十七個沉甸甸的大小袋子搬到車上,隨即到後院馬棚牽出十幾匹馬大大方方地開出羅家堡,趁著天黑大膽開進城東在丁字街口轉而向北。


    經過軍營門口時我特意瞄了一眼,哨兵全他媽的縮進崗亭裏裹著棉衣打盹兒,看都不看外麵的動靜。


    咱們借著月光一路向北,出城的一路上遇到一隊巡邏的民團,竟然毫無阻攔,還向咱們點頭哈腰地敬禮,估計是把咱們當成駐軍獨立團的人了。


    出城時四組的弟兄已經解決了城北路口的幾個民團遊勇,前進數裏咱們立刻向北全速跑起來,天蒙蒙亮時在安福以北二十五公裏的赤穀村南麵分開,四組的七名弟兄拉著大車和八匹馬跑向西北方向,一路還不時撒下點大洋細軟,我們三個組將所有袋子全都架到馬背上,扮成客商分成三組保持距離折而向東,一路淨挑沒人的荒山小道走,為了避人耳目走走停停,直到前天晚上八點多才走完六十多公裏小道,到達贛江邊上的小村。


    我們花了半個多小時偷來兩條木船順流而下,小豆子領著兩個組的十七人馬渡過東岸沿江前後照應,今天淩晨六點終於到達豐城北麵的萬洲鎮境內的東岸,咱們隨即搬下袋子弄沉木船改走陸路,下午三點五十分平安回到大營,做疑兵的四組弟兄早咱們半天回來了,整個五天四夜沒命地奔波但平平安安的,沒損一兵一卒一匹馬,哈哈!”


    弟兄們大聲稱讚,歡笑陣陣,安毅立刻高呼擺酒,領著顧老二和胡子一起前往中院深處的警衛連營房,與參加任務的弟兄們盡情歡飲。


    尹繼南則緊閉房門,與軍需官史樂君、老常兩人開袋清點,一直忙到次日淩晨三點多才清點完畢。


    尹繼南站起來向坐在屋裏喝茶等候的安毅、胡子和顧老二報上一組數字:“金條兩萬六千二百四十兩,按市價折合大洋一百一十二萬左右。金佛、珠寶、古董等物價值兩百五十萬大洋左右,另有四件青銅器和一對玉璧,樂君無法確定其價值。”


    安毅等人大吃一驚,看了一眼滿地整齊擺放的金佛、珠子和寶石,最後全都望向了史樂君。史樂君以為幾個老大對自己的估計不滿意,連忙上前慚愧地解釋:“對不起,小弟的才學著實有限,實在無法判定兩座銅鼎和兩件銅佛的年代,隻是對桌上這對玉璧有些了解,估計是東漢年間的皇家用品,如果屬實的話,其價值動輒數十萬上百萬,因此小弟真的不敢輕下斷言。”


    “不不!樂君,咱們沒一點兒不滿意的意思,而是實在沒想到會弄回這麽多財寶來……老天爺!這麽大一筆數目,恐怕外麵已經鬧翻天了……”


    安毅仰天長歎,一顆心怦怦狂跳,無法按捺。


    胡子倒是很沉得住氣,上前蹲下仔細打量滿地的珠寶玉器,臉上滿是追憶:“我十八歲那年的秋天,和師叔等一幫鏢局弟兄到邯鄲接一筆生意,押送的就是地上這種玩意兒,裝了滿滿兩架馬車,一直押送到天津衛的英國商行。


    領到鏢金一路回來的路上,我聽師叔說咱們押的那兩車貨物價值兩百萬大洋,全都是邯鄲的一個盜墓賊從古墓裏挖起來的,據說是漢代一個王侯和妃子的墓地寶藏,其中的一對殉葬玉瓶就價值四十萬大洋。


    這事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刻,當時恨不得去找那盜墓賊拜師學藝,要不是師門規矩嚴苛,也許老子現在也成了盜墓賊了!”


    顧老二哈哈一笑:“我估計那五顆鴿蛋大的綠寶石更值錢,這麽大的寶石我還是第一次見過,平時花生米大一顆綠寶石就價值上萬,這麽大一顆還不得二三十萬啊?嘖嘖,這次真的發大財了!”


    安毅強壓住心中的躁動,長長地籲了口氣:“不管值多少,這批財寶咱們暫時都不能動,更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將金條存進各大銀行去,否則隻會讓人順藤摸瓜百般查探,給咱們招來巨大麻煩,而且我認為,至少在一兩年之內決不能動,更不能帶著這些寶貝去打仗,得盡快找個地方藏起來才是!”


    “我也是這意思,現在動用這筆財富無異於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啊,我想起來了,有個地方估計不錯。”


    尹繼南示意大家靠近,待眾弟兄圍在一起立刻低聲說道:“城西廠子工地東南角的石崗周圍是片四十畝的樟樹林和梅林,規劃中職工宿舍和弟兄們的家眷住房就建在那裏,一營工兵連已按規劃修通道路到達三十米高的石崗邊上,這兩天就要砌起路基,鋪上水泥路麵。


    咱們何不以建個固定警戒哨位的借口,在石崗邊上挖下個三米深五米見方的坑,然後用鐵支和模板澆上水泥,再塗上防水材料,隻需兩天時間就能搞定,到時候咱們再將這批財寶悄悄存進去,頂上澆上水泥再建起個琉璃瓦崗亭,隻要嚴格保密即能避人耳目安全存放,等風聲過後再悄悄開啟變賣即可。”


    安毅和胡子、顧老二相視片刻,齊齊點頭,安毅想了想再做補充,讓特種分隊的弟兄們以警衛連的名義前去進行工兵科目的施工訓練,這樣就能把秘密保守在如今的最小範圍之內。


    一切安排就緒,弟兄們悄悄離開,胡子和安毅守著屋子裏數百萬的財富一點兒睡意也沒有,胡子想著怎麽裝箱才能更節省地方,安毅想的卻是明天進城出席蔣校長的招待午宴時,將會聽到什麽樣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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